第79章 79

这是一支无比古怪的队伍，密道弯弯曲曲，有的地方还湿滑狭窄，他们不得不侧着身体，笨拙地挪动着。落在最后面的西里斯和哈利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似乎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西里斯的魔杖始终指着前方身体僵直、脑袋时不时磕磕绊绊到密道顶部的斯内普。许久之后，他才试探着开口。

        “哈利——你刚才说的，嗯，如果彼得被交出去关进阿兹卡班，我就清白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自由了。”

        哈利小声地说。

        “对，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听说过——嗯，其实我是你的教父？”

        “我知道，无意中听说了。”

        哈利冷静地说，

        “那时候我差点不顾一切想要来找你报仇来着。”

        “噢——嗯，那么，实际上，我是想说，詹姆和莉莉指定我做你的监护人，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

        布莱克停顿了一下，迟疑着，而哈利屏住呼吸，等待他把话说完。

        “如果你更愿意住在你的姨夫姨妈家里——但是，如果我洗清了罪名，或许，或许你会想要一个不一样的家吗？”

        “能跟你一起生活吗——嗷”哈利一个激动，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密道顶部凸起的石头上，“你是说，离开德思礼家？”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能理解——但是那家麻瓜似乎，嗯，有点——”

        “你疯了吗——在你还是兰斯洛特的时候还不了解吗！你还没见识过德思礼家是什么样吗？别说糊涂话了——我当然十分愿意！”因为过分激动，哈利的嗓音几乎嘶哑了，“我做梦都想离开!你有自己的房子吗？我什么时候能搬出去！”

        西里斯的笑容比今夜任何一次都要畅怀，他那沧桑憔悴的脸庞一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神采。而哈利已经开始畅想他和他的教父今后能一起生活的日子了，他乐观地想，兰斯洛特不见了，或许他们可以赔一只新的狗给奥菲利亚？不知道这姑娘听说她的狗是个阿尼玛格斯还是他的教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你敢逃跑，彼得。”

        莱姆斯用魔杖指着身边的彼得，威胁着说，

        “这一次我就会直接解决你。”

        他们已经一个一个离开了密道，克鲁克山走在最前面按住了打人柳的节疤，一路很顺利地离开，穿过场地，往城堡的方向走去。但是，天上的云层散去，清冷的月光落在他们身上。莱姆斯突然僵硬着身体不动了，四肢不住地抽搐颤抖着。

        “跑——快跑！”

        西里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今夜没喝药，他不安全！”

        但是哈利不能跑，受伤的罗恩还和彼得以及莱姆斯绑在一块呢，他想冲上去，但是西里斯阻止了他，拦住他，将他拦腰截住扔了回去。

        “交给我！你们快跑！”

        在骇人的、嘶哑的低吼声中，莱姆斯·卢平已经完成了变形，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狼人，而西里斯也在瞬间完成了变形，变成了那条熟悉的黑色大狗，蹿上前扑过去咬住狼人的后脖颈，拖着狼人离开罗恩他们，一时间，尖牙和利爪相互撕抓啃咬。

        哈利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正看着他们陷入搏斗，赫敏的尖叫声让他猛地回头，发现彼得已经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抢走了莱姆斯落在地上的魔杖，罗恩被他推了一把站不稳摔倒在地，他指着罗恩念出咒语，后者瞬间一动不动躺在草地上。

        “除你武器！”

        哈利立刻抽出自己的魔杖对准彼得大声喊到，莱姆斯的魔杖应声飞来，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完成变形，重新变成一只老鼠窜了出去。哈利追了出去，接二连三的魔咒对准那只老鼠打了过去，可是正如当时奥菲利亚抱怨过的，要打中一只一直窜来窜去逃跑的老鼠太难了。

        “西里斯，彼得变形了，他跑走了！”

        赫敏守在罗恩身边，试图用自己知道的恢复魔咒治疗他，可是罗恩似乎还是一动不动的，并没有苏醒过来，只是还在呼吸着，紧闭着眼睛，浑身僵硬。

        随着一声长长的狼嚎，狼人莱姆斯掉头窜进了禁林深处。西里斯的黑狗看了他一眼，踌躇之下还是顺着彼得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哈利犹豫地看了一眼在无知无觉地悬浮着的斯内普，

        “赫敏，我们需要回到城堡找帮手来，告诉别人，最好是麦格教授之类的——还有庞弗雷夫人，只有她能帮到罗恩。”

        赫敏点点头，但还没等他们有更多的动作，远处传来了一声哀号，一声狼狈而痛苦的犬吠。

        是西里斯，一定是他出事了！

        哈利立刻拔腿狂奔，赫敏紧随其后，随即他们看到变回人形的西里斯痛苦地蜷伏在地上，抱着头哀嚎呻|吟着。

        “不——请别——”

        在湖畔，大约有上百个摄魂怪正黑压压地顺着湖边向他们逼近。哈利熟悉的那股冻结五脏六腑的寒意再次席卷而来，黑暗之中，雾气朦胧了他的视线。他努力稳住身体，西里斯还需要他，还有身后的赫敏，远处的罗恩他们。哈利高高举着魔杖，努力不去理会脑子里微弱的尖叫声，拼命回想他所有快乐的回忆，听到他的教父说要和他一起生活，亲手举起魁地奇杯的瞬间，奥菲利亚在旋转木马下举起给他的生日蛋糕，他收到罗恩和赫敏的礼物，他知道自己是个巫师的那天——

        “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有点模糊的，巨大的白色动物从他的杖尖喷薄而出，朝着那群摄魂怪扑去，他面前的西里斯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如同死人，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赫敏——快帮帮我！呼神护卫！回忆你最快乐的事情！”

        但是赫敏的声音虚弱，只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呼神护卫”，最后变得无声无息，软弱地倒在地上。

        他们已经被重重叠叠的黑色斗篷的身影团团围住。

        一时间，这群摄魂怪还无法突破哈利那团形状模糊的银白色守护神，他们试探着，在附近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伸出了他那腐烂的双手，脱下了他的兜帽，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现了出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灰黑色结痂的薄膜，嘴的位置是个不成形的大洞，吸允着空气。

        好像一瞬间肺部的空气被冻结抽走了一样，巨大的恐怖麻痹了哈利的头脑和手脚，冰冷僵硬，脑海中那些快乐的记忆就像被吹熄的烛火一样，他徒劳地张着嘴，并不能发出声音来，然后他的守护神闪烁着，熄灭了。

        哈利的脖子被那双冰冷的手握住，强迫他仰着头，放下兜帽后的那个东西贪婪地凑了过来，似乎准备享用他的灵魂——哈利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根本睁不开眼睛，全身软弱无力。

        可是突然间，那只手松开了，哈利重新落到了草地上，他勉强睁开眼睛，失去了眼镜、他朦胧间只看到那群黑色的影子慌乱地退后，四散开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东西，几乎是在逃窜。

        一道巨大的银白色的光亮扑向了他们，朝着所有的摄魂怪撞去，驱赶他们，直到他们落荒而逃散开去。那道银光幻化成了一只很大的动物，似乎是一只四足动物，它在哈利周围奔跑环绕着，哈利慢慢感觉自己的手指又能动了，所有的寒冷刺骨渐渐离开身体，重新变得温暖起来。只是他实在太累太疲倦了，最后合上眼睛的时候，只看到救了他们的那只动物轻快地越过湖面，不留下一丝水痕，湖对面有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对着那只动物伸出了手，似乎是在轻轻抚摸它。

        他昏迷了过去。

        哈利觉得自己昏迷前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人，他知道那不可能，但是他觉得，或者说期待着，那是。

        当哈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医疗室里，旁边是悉悉索索的人声，似乎在轻声交谈着什么。赫敏已经醒了，看起来脸色苍白，她正小心地听着隔壁说话声，而罗恩还在一旁的病床上昏迷着。哈利一跃而起，立刻去抓小桌上摆着的他的眼镜和魔杖。庞弗雷夫人关切地走了过来，她看到哈利清醒了显得很高兴，手里是一只小锤子和非常大块一板巧克力。

        她轻快地说，

        “太好了，波特——这群摄魂怪失控了，居然会发疯去亲吻一个无辜的孩子，幸好，来点巧克力吗？”

        “罗恩怎么样了？”

        他和赫敏几乎同时开口问。

        “他会没事的。至于你们两个，必须在这里待到我觉得可以为止。上百只摄魂怪！”

        她看起来非常生气，不满地嚷嚷着。可是哈利立刻想起了他的教父，焦急地问道，

        “校长在哪里？我马上需要见邓布利多教授！”

        没有人把两个孩子说的话当真。

        刚才在隔壁交谈的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和斯内普，福吉的脸上满是怜悯的表情，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斯内普的说辞，认为他们两个中了“穷凶极恶的逃犯”的混淆咒，居然开始为西里斯·布莱克辩解，认为他是无辜的，嘴里还说着什么老鼠和彼得还有阿尼玛格斯的荒唐话。

        “不要怕，波特，没事了。”

        福吉理解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布莱克已经被捉住了，关了起来，摄魂怪随时会来给他一个吻结果他，你们是安全的，留在这里吧，我相信你们很快会恢复的。”

        斯内普脸上带着虚假的冷笑，准备和福吉离开，继续讨论他的那枚梅林爵士团勋章。邓布利多教授出现了，他坚决地支走了他们所有人，要求和哈利还有赫敏单独谈谈。

        “我相信你们，但是我没有办法让其他人看到真相，也没有办法左右魔法部部长。”

        邓布利多教授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打断了他们两个颠三倒四的辩白，摇了摇头，

        “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

        他转头看向了赫敏，缓缓地说，

        “你知道的，格兰杰小姐，‘千万不能被人看见’——他被关在八楼弗立维教授的办公室里，西塔楼右边第十三个窗户。如果一切顺利，你们或许今夜能拯救不止一条无辜的生命——记住规则，你知道危险的。”

        哈利听得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身边的赫敏恍然大悟，似乎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十分坚决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教授欣慰地看着她，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临了转过头来，

        “我会把你们关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下表，

        “现在是差五分到午夜。格兰杰小姐，转三下就行，祝你们好运！”

        哈利隐约听到门外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他和赫敏的名字，像是奥菲利亚，可是没等他应声，赫敏已经扯过他的胳膊，从长袍领子下摩挲着，抽出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也套在哈利的脖子上。哈利低下头，看到那是个小小的、闪闪发光的沙漏。

        赫敏迅速拨动沙漏，转了三次，哈利感觉自己在极速向后飞行，昏暗的病房退去了，各种模糊的色彩和形状在他身边快速地进退闪过，他耳膜发胀，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双脚重新落在坚实的地面上，眼前的一切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在时间里倒退了，倒退了三个小时。

        哈利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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