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名导聚餐

“……那个人是江冶吗？”

        江冶听到身后传来的小声议论，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公园里的鸽子吃完地上的饲料，迟迟不见公园椅上的人接着扔食，其中一个胆大的白鸽冲江冶咕咕两声飞到了他的手上，肥肥的脑袋探进纸袋里不问自取。

        两个小女生见他的背影端坐在那一动不动，犹疑道：“应该不是吧？”

        “真的不是吗？帽子底下的侧轮廓那么像。”

        有人在慢步靠近，鞋跟踩在木板上发出沉沉的声音。

        他低声说：“你们认错人了。”

        那脚步声一顿，随后又变得轻快起来。有个穿灰色长裙的女生坐在他旁边的公园椅上，看打扮合该是大学生。

        江冶压下心中烦躁，收回余光，右手轻抖，鸽子发出两声咕咕叫飞走。他将手揣回口袋里，准备起身离开。

        对方看到他起身的模样，赶紧巴巴地开口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请你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真正喜欢你的人，会站在你身后为你加油打气，请……请不要辜负他们的喜爱。”

        她一双眼直直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话，每句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江冶的耳中。

        真像是在念什么情景剧的台词。

        江冶想笑，向她望去，看到一张红彤彤的脸，像个苹果一样。女生看起来很紧张，两片唇不停地抖动着。

        于是他立马正经了神色，摘下帽子，大大方方地露出那张脸，几缕凌乱的发丝随风飘动。

        “好，谢谢你。”

        她欣喜地笑，眼底很快聚起了泪花。

        江冶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见到艺人会激动得掉眼泪，只好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拿出纸递给她。

        她擦擦眼泪，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江冶茫然地低下头，她缓缓打开掌心——是枚手串，4space刚出道时候专辑附带的小礼物。表面斑驳老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面刻着江冶的签名。

        他迟疑地伸出手，女孩将手串塞进他手中后和同伴一块离去。

        又重新振作了过来。

        江冶吐出一口气。

        那段采样是不能再用了，采样的版权是公司买的，他与景旭的两首歌袁详都有参与制作，旋律相似度高也没什么办法。

        他的歌不得不成了弃曲，好在也就只有一两首，其他都是自己编曲作词。公司不愿意给他发年底的ep，没关系，他可以再等等。

        江冶心想，熬过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转型。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备注是齐女士。

        江冶憋住满心的怒气，硬邦邦地应声：“妈。”

        “你反正最近没有活动了，要不要回来住段时间呀？我跟你说嗷，妈妈最近在上那个骑术课，吓……”与他最近的愁云惨淡不同，齐女士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

        “妈，你去过星艺了吧。”

        “嗯，去了。”母亲欢欣的语调降下，结结巴巴。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地八九不离十。江冶却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让自己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欲言又止，彼此对着话筒沉默半天，才道：“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好不管我这些事的吗。妈你一开始还会偷偷支持我，怎么——”

        “小冶。”母亲变得严肃起来，“我本来心想你只是年轻，什么都想尝试下。明星当腻了么就会回来了，谁成想你这么几年不在家，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呀。这么多乌烟瘴气的事妈妈看了都心疼哦。”

        “你爸说的对，娱乐圈就是乱，你还不够成熟，好坏分辨不出，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你说你把学业完成了回来帮哥哥做事多好啊？”母亲的语速越说越快，好像把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积怨爆发出来。

        “还有你那个姓林的什么队友我看新闻说他是——”

        “妈！”江冶拔高了声音，打断她，“那都是不负责任的造谣，你不要什么都信。”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你们别管我了。”

        嘟——

        电话被挂断。

        江母应该是气得不轻。

        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好似全天下都要跟他作对。

        江冶拉开手机，瞧见经纪人李辉发来的消息：

        【江冶，认识这么些年了，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说点真心的，我建议你听你父母的话，解约回家吧。回去完成学业也好，学着打理家族企业也好，都好比在娱乐圈待着，这里已经没你的位置了。】

        江冶深闭眼，他靠在椅背上缓了会，打字：

        【别跟我开玩笑。】

        李辉：【别傻了，你能走到现在顺风顺水的全依仗你家世背景，大家都给你面子。现在你妈投了老大一笔钱，说了：捧谁都不能捧你。】

        江冶：【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未来的演艺生涯全看我父母心情？】

        李辉：【没错。】

        这算是孽力回馈了。

        江冶原以为自己能成团出道，靠的是自身硬实力使得公司高层青睐有加，看来还是逃不过这情面二字。尤其是娱乐圈，□□投资的产业多了去了，有谁不想卖个好呢？

        然后，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有资本的运作，五音不全的人都能被包装成大歌星。若是资本有意打压，是金子也可能会被终日埋于土下。

        江冶很丧气，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难道自己也是强捧出来的一款商品？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

        想到这一层，江冶竟然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对李辉开玩笑：

        【你看我现在学粤语进军港娱还有机会吗？】

        李辉毫不留情：【你怎么不说你要去韩娱当练习生呢？】

        当情况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人反而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左不过就是个退圈嘛，江冶不是轻服输的性格，不介意先蹉跎一段时间。

        他就是在较劲。

        小时候跟父亲较劲，长大了，跟父母较劲。他们总说他年纪轻、不成熟，江冶真的太讨厌这种长辈的自以为是，尤其是当余妍也这么说的时候。

        感觉他还没开始证明自己，就已经被他们全盘否定。

        将烦心事暂时扔至一旁。江冶将手机关机，独自一人在市井小巷中乱逛。

        -

        这家米其林餐厅位于杨林大厦的上层，独到的装潢设计成了江城的打卡景点之一。

        衣着光鲜的人们来来去去，若是沉下气来凝视，总能瞧见几个眼熟的名流或者网红。

        踏出电梯后余妍就摘掉墨镜，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包带，在迎宾员的带领下来到靠窗的位子。

        没想到再相见，时间间隔会如此之短。

        刚从时装秀出来就接到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江母笑吟吟地约她出来吃个饭，也是那通电话，余妍才知她大名——齐秀莉。

        余妍轻飘飘的眼神从齐秀莉身上打了个圈。对方上半身是短款的米白西服，搭配长度到小腿的铅笔裙看着端庄又大方。

        余妍打过招呼，给自己要了杯咖啡后入座。

        “顶着江太太的名头太久了，有时候姓甚名谁都无人知晓。在学校，我是江妈妈，在公司，我是江太太。”齐秀莉招呼着她坐下，用帕子抿了抿嘴角，眼弯如月，“你叫我齐姐就好，熟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齐秀莉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酒窝，很是清秀，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余妍觉得，齐秀莉这亲和的态度与在江家看似一样，又有点不太一样。明明他们没有业务关系，但坐在这里的氛围就感觉像是一场商业谈判。

        “送你的那套衣服还喜欢吗？上次见面太仓促，没有趁手的礼物，我心想你前天去看秀，干脆送你套秀场上的衣服好了。自作主张选了颜色明丽一点的，跟你五官相衬，不会不喜欢吧？”

        “谢谢齐姐，我很喜欢那套衣服。天气不合适，所以今天没穿来。”余妍客气地笑道。

        她手上戴着江冶给的那枚戒指，齐秀莉低头喝茶的一瞬间眸光闪动，而后又恢复成古井无波。

        余妍问：“您是为了见我专门赶来江城的吗？”

        “是，也不是。”齐秀莉依旧笑着，往椅背上慵懒一靠，“先坐会，今天还约了其他人介绍给你认识。”

        他们面对面坐着，另一侧的位子上摆着两份餐具，印证了齐秀莉的话。余妍不由得一怔，一时摸不清对方想干什么。

        齐秀莉太得体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由始至终都未曾表露过对她的喜恶，但余妍的第一直觉认为，齐秀莉并不喜欢她。

        虽然这位齐女士穿着打扮都很摩登，可骨子里还是透出一股传统的气质。

        所幸，要等的人没多久就来了。余妍得以窥见那位让两人久坐的贵客真容——首位华人金相奖最佳导演，许竟安。真正意义上的名导、大导，也是华人影界的骄傲与神话。

        余妍曾与他在康纳电影节交谈过，勉强算得上点头之交。当时她还是个崭露头角的新秀，只是一次简短的对话，都足以让自己激动的整晚睡不着觉。

        许竟安年近六十看着却精神抖擞，面颊红通通的，眯眼笑时眼尾的细纹藏着儒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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