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遇，归来

新的一周。

        灵城中学每周一都会有升旗仪式。在冼然的学生时代，只有班主任老师需要参加仪式。

        六点三十分，操场对面的太阳逐渐升起，冼然到达操场，四周吵吵闹闹，但还是有部分同学在低头背书，班级的后面总会有几个老师站着。

        六点四十分，升旗仪式正式开始，熟悉的程序走过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穿过跑道，直挺挺地走上主席台。

        太阳还未彻底升起，清凉还留在心底。那时，冼然的耳边回荡的只有程皓的名字：“让我们欢迎2011届优秀毕业生程皓上台致辞。”

        是程皓啊。冼然的手指尖紧紧捏在一起，捏得通红。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程皓，很高兴能够回到母校，以一名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站在这里。……这次我回到母校，会进行三场心理知识普及会，希望各位学弟学妹能够到场学习，今后更加快乐、健康成长，做未来的国家栋梁，谢谢大家。”

        程皓澄澈、温柔的声音穿梭在操场之间，冼然望着台上的那个男人，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站在上面演讲。

        同样的，她的手心也冒了汗，但他是那么自信。

        台下很多女同学都在低声交谈。

        “这位学长也太帅了吧，声音也好好听呀！”

        “我觉得长得还好啦，就是声音太可了！”

        冼然看着程皓来到校领导面前，只和她相隔三个人。

        只见他们交谈几声就率先走出了操场，冼然一直盯着他的身影，他没看到她。

        -

        地理课大部分设置在上午最后一节，下了课老师们都要和学生一起挤出教学楼。

        教师食堂在食堂大楼的三四层，冼然刚从教学楼走出来，脸色红红的，喘着细气。

        她转过拐角，刚要上楼时瞥到程皓和他们的高中班主任走在一起，冼然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慌，可能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

        程皓和校领导开完会，紧接着就给老孟打了个电话，老孟是他的第二个班主任。

        老孟这些年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年轻，毕竟是被老公宠着的。

        程皓跟在孟老师的身后，走过他们高三待过的教室。

        看着熟悉的教室，陌生的学生。

        他想，那段时光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还有那个人，是他的一辈子。

        老孟指着讲台正前方的一个位置：“你还记得这个位置不？”

        “记得。”程皓看着那张桌子，嘴角有着些许微笑。

        “当年这是冼然的位置，你就坐在她后面，我一直记得。”

        “后来知道你们超常交往，把你挪到角那儿座位上，那姑娘还找我说情，想替你坐那儿。”

        孟老师说完，拍了拍程皓，“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和姑娘分手了吧？”

        “不是的。”程皓看了看老师，嘴角稍弯，带着一丝无奈。

        前些年学校翻修了教学楼。

        他们一起养仙人掌的窗台，晚自习下课一起看星星的天台，台阶上写着的名言名句。这些熟悉的东西只能留在脑海中了。

        还记得那时候冼然一边走，一边读着台阶上边的句子，他就在旁边看着她，双手护着她。

        “老师，她什么时间回了学校？”

        孟老师走到一处牌子前，上面是对冼然的介绍。

        毕业于xx师范大学，xxx大学硕士生。2017年获最美年轻教师称号……

        “冼然大学毕业在乡下支教了一年，研究生毕业就回学校了……她当年报了公费师范生嘛。”

        程皓眼里有微光，“她还是那么要强，还善良。我以为她会留在京城的。”

        “能自己一个人决定放弃那里的工作，是个倔脾气了。”

        老孟看了看程皓的眼神，带着些打趣：“怎么，还有点意思？”

        “有很多意思。”程皓低声说。

        但，他们的事情好像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他在台上的时候已经看到她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瘦，听别人发言时，会双手背到后面，乖乖的，认真地听他讲话。

        -

        冼然打算吃拉面，转头一想她之后可能血压会高，站在食堂窗口前纠结了半天。

        没辣椒的拉面不是拉面，她心里这样想，一边转去米饭窗口。

        恰好这时米饭队伍最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冼然有些犹豫，害怕，她觉得他应该不记得她了吧，毕竟五年了。

        冼然缓步走到队伍后，只见前面那人回了回头，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冼然，好久不见。”

        程皓语气很正常，她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别扭起来。

        “是然然啊，一会儿和我们一块吃呗。”

        孟老师听到了冼然的名字。

        “老师好，我回宿舍吃，就不打扰了。”冼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饭卡。

        程皓只盯着冼然看。

        孟老师在一旁搭话：“好，那你有事的话，下次我们再约饭。”

        孟老师两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楼梯口。

        冼然打完饭，提着米饭走了，她就是不想和程皓同桌吃饭，总觉得和她想象当中的场面不一样。

        为什么他能做到那么平静，而她的心却跳的飞快，不敢多说一句话。

        孟老师碰了碰程皓的胳膊，说：“老师尽力了，你自己努力。”

        “没事，来日方长。”程皓弯嘴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我记得只有高考后那一次聚会有你，你这些年待在国外，之后就没来了呀。”

        孟老师还是忍不住想了解学生的现状。

        “后面事情忙，出国后就更没机会了。”

        “下个月暑假，你们这帮孩子应该会聚一聚，这次必须得去啊。”

        “好。”程皓本就打算参加聚会，很多年没见到过去的朋友了。

        午饭后，孟老师回家带小孩了。

        程皓在校园里转了转，不自觉地就进到了学校的后花园。

        那里的青石小路、树上的小牌子还在，他还记得那里有一棵树，树下埋着他们的小纸条。

        当时，他们班定的主题是‘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

        花园中心是一片空地，有三个长椅，他慢慢走过小路，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不是回宿舍了吗？”程皓忍不住拆穿了冼然的谎话，面色看起来很平静。

        冼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嘴里还嚼着米饭，而程皓就站在长椅旁。

        “啊，我觉得这里挺凉快的……你逛逛吧，我马上就吃完了，就走。”

        冼然的语气有些急切，眉头不自觉皱起。

        “冼然。”程皓声音沉闷，她总是这样躲着他，让他很难受。

        “什么？”冼然的眉头舒展开了，认真地看着他。

        程皓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眼睫毛不长，但胜在眼睛美，眉毛也不需要修饰，鼻尖微翘，两边脸上带着微红。

        “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不是，我是真的吃完了。”说完，冼然很快起身，把塑料盒扔进垃圾桶，快步走向小路。

        “冼然，我们聊聊。”程皓也转身，面对着她的背影。

        背对着程皓的冼然早已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眼睛红红的，语气也断断续续：“我……我下午还有课，我想午睡。”

        程皓低下头，无奈地叹口气，带着一丝纵容：“好，那午安。”

        宿舍是两人间，但冼然是一个人住。

        她上学时总觉得教师公寓特别大，会比学生宿舍更舒服。

        但住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空荡荡的、长期像她这样住在学校宿舍的老师很少。

        从遇到重要的人之后，冼然就不再喜欢独处了。

        直到后来上大学，身边也总有王璐璐，她很久都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了。

        躺在床上，梦里，出现了那个穿着校服，走在她身边的少年。

        还有帮她藏小纸条的王璐璐，帮程皓送小纸条的徐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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