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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我欲登高望远,重整旧山河!


  他说,“娘,儿子今天很乖,先生一直在夸奖我,我们快进去吧。”

  我才知道,这么多年,西川瀛在宫里顶替的,是姜统领。在家里顶替的,是姜统领的儿子。

  妇人又看向我,片刻之后笑了起来,“这是哪家姑娘?我们易儿长大了,居然知道带小姑娘回家。外面天冷,快进屋坐吧。”

  说着,上前拉我的手。

  她看上去很正常,又很不正常。

  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伯母。”

  “哎!”

  她高兴地笑,拉着我们进屋,跟姜统领说,“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豆汁儿,你快坐下。”

  “谢谢娘。”

  姜统领坐下,和我面对面,忙道,“娘,这位姑娘她不喜欢吃豆汁儿,她坐一会儿就走。”

  “好,那我给她倒杯茶。”妇人笑着出去了。

  我看向姜统领,确切地说是西川瀛,“你是西北人,应该吃不惯豆汁儿吧?我听说上京城的豆汁儿外地人一听就害怕,觉得味道像是泔水。”

  “我……也不常喝。”

  他眼底一片为难。

  但是,当妇人将豆汁儿端上来的时候,他却端起来,满眼笑容的喝了下去,还跟妇人说,“真好喝。”

  妇人脸上露出笑容,“只要你喜欢就好,娘可以天天给你做。可惜你功课紧,十天半月的,也回来不了几次。”

  “娘,我今天也要尽快赶回去,先借你的衣服,给这位姑娘穿一下。”西川瀛脸上不见丝毫难受,就好像真的是她儿子。

  妇人点点头,“姑娘啊,你等一下。”

  “谢谢伯母。”我朝着她笑了笑,目送她离开。

  片刻之后,她拿了一套衣服过来,说,“这是看着最年轻的了,你试试。”

  “好。”

  我们换上衣服,拜别了她,才去往城外。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我问西川瀛,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烧伤的脸皮下面,那颗柔软的心脏。

  他道,“好些年了,之前姜统领活着的时候,见她这个样子很是无奈,但是也只能配合她。我顶替了姜统领之后,就和她说话比较多一些,相处久了,她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豆汁儿不好喝,”他看着我笑,“可她笑的样子好看,总是让我想起我娘。”

  “我娘只是一个奴婢,虽然我爹对她很好,但是她当了王妃之后,对待人也还是这个性子,阖府上下没人把她当主母,她也乐得和大家一起闹腾。”

  “春天里,就和下人们一起去种花种草,秋天里,也帮着摘果子。时间久了,我爹很喜欢她。整个西川王府的人都很喜欢她。”

  他看向我,突然说,“有些地方,你和我娘很像。她当奴婢的时候,没怎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当主母的时候,没觉得别人低人一等。”

  “可这个世界,很多人就是容不下这样的人好好活下去。”

  我听得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好久,才说,“会好起来的。”

  “只是,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望着城门外,远处的乱葬岗有些难过,“但是,想起过往,想起在乎的人,我们会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奋斗,坚定不移。”

  “说得好。”他点头,似乎有了一些力量。

  我们在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小坟包。

  上面的枯草已经两尺多高了,抹了一把,干枯的叶子有种艾草的香味,我不知为何就泪如雨下,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死去的人是静默的。

  我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久,才说,“阿爹,我会照顾好笑笑,努力找到阿姐,护住月牙关、弦月城。也会如你所愿,守护好大魏的百姓。”

  “但是阿爹,我要忤逆一次,我不再忠于皇帝,忠于任何人。我要对自己的内心忠诚、对真相、善意与美德忠诚,我要走到那最高的位置上去,重整山河!”

  磕了头,我离开了阿爹的墓地,去找阮家军的军令。

  其实西北军的军令有两块,阮家军的是黑色的月牙令,月牙关和弦月城是月亮崇拜的部族,因此什么都和月亮有关,就连我的名字也是。

  我的名字,实际上来自于月圆之夜的狼啸,月色泠泠,狼啸阵阵,似乎能唤起远古的神圣力量,能达到身与心、人与自然和宇宙最深的合一。

  所以,我叫阮凌音。

  就是月圆之夜,那狼王的嘶吼,仿佛在呼应遥远灵魂故乡的召唤。

  而西川的图腾是太阳。

  西川王府的军令是火焰一样的光泽,只是中间刻着一只乌鸦,那是太阳神的代表,寓意是潜入黑暗,带来光明。

  “西川和弦月城,就像是阴阳的极端,”西川瀛看向我,“我相信阴阳合一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开始。”

  我点点头,拿了军令收好,和我师父给我的吊坠一起,挂在脖子上。

  这才问他,“西川令还在你手上吗?”

  他摇头,“早不在了,寒王府和废太子灭西川王府之后,在府上大肆搜刮,就连我亲朋的尸体,也都被掠夺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别说是一块令牌。”

  “只不过,西川有自己的印证,如果有朝一日我回到西北去,也能有办法证明我是西川王世子。”

  我点头,朝着他伸出了手。

  他猛然一握,我们的合作便算是达成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天下楼,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你了解天下楼吗?”

  他微微一愣,说,“你说的是哪方面?”

  “天下楼,到底是西秦人的地盘,还是寒王府的地盘?我觉得很奇怪。”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寒王说,雁侍卫给他下过蛊,雁侍卫也承认了。”

  “可是,从后来得到的证据来看,徐老侧妃自己就会蛊和咒,南疆的那些东西应该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不至于看着她儿子被人控制。”

  “我怀疑雁侍卫在出于某种原因帮寒王设局,但是寒王又出于某种原因防着雁侍卫。所以,他们两个人都在说谎。我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他顿住脚步,突然看向了我。

  眼神变得很深很深。

  他说,“你忽略了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废太子和寒王府、与西秦人原本就是勾结的。”

  “西川王府被灭,就是他们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果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相都蒙着一层薄雾,每个人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每个人都在说自己能说的那部分、想说的那部分。

  真相,是并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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