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袁玲拍了拍脸，开始换装。

        买不了票无非是第一个计划的条件不满足，换另一个计划继续跑就是了。

        无数次请求增加电视频道结果被拒绝，然后退而求其次选择砸开电视柜的玻璃的袁玲，觉得只要能达成目的，怎样都好。

        就像在她拿起椅子往玻璃上砸时，信息处的大叔总会拦下她并为她增加想看的电视频道。

        换好了衣服，把储物戒指用绳子穿成项链塞进了内衬里，看着镜子里其貌不扬的女工人，袁玲满意地压了压帽子。

        她不禁又给原女主点了个赞，不愧是组织里最擅长伪装的u组雇佣兵，储物戒指里连攻略里提到的货船工作服都有，还特意弄得灰扑扑的，只是领口内好像还有残存的血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她低着头，循着记忆里攻略中提到的前往员工休息室的路线一路小跑，和一群从小型渡船上走下来的乘客擦肩而过，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袁玲连忙压了压被撞得翘起来的鸭舌帽，右手迟疑地摸向前方，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反而是注意到身旁的那群乘客停了下来。

        一个机械合成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圣坛上的供奉的清水，冰冷又神圣：“请您转过身来，神刚和祂的仆人说，祂要看看您。”

        袁玲眨了眨眼。

        这个语气好熟悉……

        她在脑海里匹配了一下，顿觉不妙。

        袁玲在记忆里找到了一个年代剧里的工人配角，模仿他颤抖地转过身去，头埋得低低的，努力用粗嘎的声音回到：“我这真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只是我还得赶着上船……”

        面前的人一身黑袍，被金色丝线装饰着的下摆盖在一双装饰繁复的布靴上。只听那合成音又说：“请您抬起头来。”

        见她仍是埋着头，合成音的声音突然变得更为神圣：“神命令您抬起头来。”

        袁玲还想说些什么话糊弄过去，却骇然发现自己的下巴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抬，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是减缓了抬头的速度，甚至还因为与那股力量对抗而脖颈发疼。

        一张沾着灰尘、流着冷汗、面色狰狞，但仍然不改其绝色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面前，惊艳得几人发出了微弱的抽气声。

        袁玲也在因疼痛和惊骇而模糊的双眼中看到了眼前高大男人的面容：

        一双浅绿色的眸子在金色的眼睫毛下定定地盯着她，浅棕色的卷发温柔地贴在他白皙的脸上，但他那俊美得让人呼吸暂停的面容上只有谦卑而空白的神情，仿佛是神最天真的孩子。

        他头上戴着一个简约的金属花冠，而额心处有一块闪着微光的白杨叶造型的金色宝石，合成音便是从那里面传出。

        男人漂亮得像个摆设的m字红唇一动也不动，眼神却专注：“请您明天参加祭神大典。我，冥神殿大祭司，代表神殿赐予您参加神选的资格。”

        随着这句话，一个金色的印记缓缓地浮现在袁玲的左手手背上，微微发烫。

        这让还抬着头的袁玲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分析得出那是代表冥王星的印记：

        一个被圆弧半包着的小圆圈，下面是个十字，它们共同组成了一把权杖似的符号。

        啊，真的是原男主啊。

        袁玲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模拟不算数了，重新计算起来。

        在原剧情里，这个大祭司只要没有用“神命令xxx”的句式说话，他所说的一切就都可以阳奉阴违。

        想到这里，袁玲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把疼出来的眼泪废物利用：“天哪！这真是太好了，感谢您的恩赐！我现在还觉得我在做梦……我明天会参加的。”

        明天她都在太空里了，原男主就在709星找她去吧。

        大祭司轻轻颔首：“神说，先去工作吧。”

        话音刚落，袁玲就感觉那种诡异的力量消失了，忙低下头弓着身转头跑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位大祭司仍然停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而周围的人，尤其是代表709星前来迎接的子爵，对大祭司的眼神变得愈加尊敬，只有爱神殿的大祭司敢开口和他搭话：“雅格，神真的很喜欢她啊，让你看了她这么久。”

        冥神殿大祭司达里斯·雅格不置可否地转过身，和众人一起随子爵向船港出口走去。

        爱神殿大祭司阿特涅·沙金绕着披在光洁的肩膀上的酒红色长发，红唇里飘出一句玩笑话：“不过她虽然看起来不起眼，脸是真漂亮，女人看了都喜欢……”

        刚说完“喜欢”，阿特涅就感到背后一凉，抬头看到达里斯金属花冠下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正看着她，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

        但达里斯不含感情的目光很快就划走了，快到让阿特涅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袁玲绕开了要刷身份卡才能进入的大门，爬进攻略里说的一个通向员工休息室后厨的狗洞，从后厨抄起了一块抹布裹住了自己被烙上印记的左手，偷溜进了货船运输工的队伍。

        刺耳的铃声响起，之前还瘫在地上或椅子里插科打诨、胡吃海塞的工人都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搭着发黄的毛巾吵哄哄地涌向了员工通道。

        袁玲跟着人潮上了船，因为看起来太过瘦弱，被工头指派着去了负责给货物称重记录的岗位，忙了小半天才清完了半个运输仓的货，获得了换岗的机会。

        借着换岗时的混乱作为掩护，袁玲钻进了一个摞在货架顶层、称重时明显较轻的货箱，发现里面除了上面几层是迷河草，下面垫的全是蓬松的棉絮，正适合她进行躲藏。

        她用之前做好的工具在箱子里将货箱盖封锁上，抠开了货箱旁的密封塞，留出了一个呼吸孔。

        这个孔本来是用来给一些需要真空环境保存的货抽真空用的，但迷河草本身就具有防潮防虫的特性，所以这个设计运输工们也不会去留心，也就只有用无限生命反复试验的玩家们能注意到了。

        袁玲把鼻子凑在呼吸孔处用力地深呼吸了好一会，才觉得自己心脏好受了一些，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情绪波动不大，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心悸和恐慌。

        此时她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连同货箱狭小和潮热的环境给了她一种近乎窒息的晕眩感。

        但袁玲知道更深的窒息感不来源于她此刻的环境，而是来源于一句话就能让她无法违抗地抬起头来的原男主。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原女主在剧情中的恐惧与绝望，是那么的合理而真实。袁玲皱了皱眉，她第一次遇上会如此影响她的运算结果的人。

        袁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手上的烙印不会带来什么附加作用，而且这艘货船千万千万不要是开往冥神殿所在的冥王星的。

        星界世界里的冥王星不是星际古文明里的那颗矮行星，而是一颗体积庞大、资源丰富的行星，与709星不属于同一个恒星系统，但属于同一个棒旋星系。

        袁玲在脑海里的小白板上又加了一行“远离原男主”，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她模仿出来的艺术字体，接着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幸运的是直到货箱外模糊但吵闹的声音随着电机的声音被隔绝在舱门外，直到周围从一片寂静到发出细小的货箱碰撞声，都没有人发现她。

        袁玲感受着货箱轻微而有节奏的震颤，知道是货船起飞驶向太空了。

        她将之前的计划转化为文字堆放在角落，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攻略上写明了运输仓内有红外摄像头，如果出了货箱就会被发现而被抓，所以千万不能在运输中途打开货箱出去。

        但，货船从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飞往另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至少要半个月之久。

        玩家倒是可以轻松地做到这点。他们大可以半个月不上游戏，去过充实的线下生活，放着自己的人物账号在货箱里躺尸，顶多定期上线给自己的人物清一下负面状态。

        但袁玲，现在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或许还没等到被搬下船，就要因无法吃喝拉撒死在货箱里了。

        袁玲挠了挠脸：对哦，这是小说，不是游戏，不能完全套用攻略。

        袁玲醍醐灌顶，第一次全身心投入地思考起了自己的处境。

        但思考良久，她也没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呼吸孔里传来的不远处货箱轻轻打开的声音。

        还有谁在这里面？

        也是偷渡客吗？

        ta发现我了吗？

        ta会被货船员工发现吗？

        还是说，那不是人？

        袁玲又感受到了那不属于她的心慌和紧张，她安抚似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一动也不动，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声音。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远忽近，又间或有敲击货箱的声音，随即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听得袁玲脑海里冒出了一些她不是很喜欢的数据和图片——

        拖鞋大的蟑螂、成群的花蚊子、窜入保育室啃咬电线的老鼠……

        突然，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袁玲所在的位置，直到停在她的货箱前。

        咚。

        咚咚。

        咚。

        咚咚咚。

        咚咚。

        袁玲汗毛炸起，大脑死机了一瞬，但很快分析出来：这是709星雇佣兵组织通用的表示安全的暗号。

        她伸手取下反锁的工具，谨慎地将货箱推开了一条缝，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攀缘在货架上、身着工作服的小个子。

        袁玲放下心来：是人就好，是人就能骗。要是来了小说里出现过的边境星军区外似虫似蛇的怪物，她拿不准自己是会先被恶心得吐出来，还是先被吓到死机。

        袁玲打开货箱，从里面站起来，拍了拍自己满身的棉絮。小个子狐疑地看着她，黑暗里一把小刀在他指尖闪着微光：“你是谁？”

        袁玲记得原主做的笔记里有写到组织里有一组是以z为代号的，他们主要负责购买、运输、售卖一些市面上不能流通的物品，只是她没想到z组的工作居然还包括星球间的偷渡和运输。

        袁玲向他伸出手，友好一笑：“u16，去捡垃圾，搭个顺风车。”

        捡垃圾在组织的暗号里是给失败的任务收尾的意思。

        虽然组织大部分的活都在709星，但总有一些外星的居民会高价购买一些服务。

        这些外派的活失败率很高，有的是因为不熟悉环境而被反杀，有的是乐不思蜀了想要金蝉脱壳。

        判定任务失败后组织会派出数字靠前、资历较老的佣兵前去处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不济，也要回收组织的设备。

        小个子哼笑一声，勉勉强强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z90。下来吧。”

        说完，他就像猴子一样从货架上快速溜了下去。

        袁玲盖上货箱，低头一看，十来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在盯着她。

        袁玲立刻想到了小时候夜里看到一窝老鼠啃电线的场面，突然就不是很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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