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床上哭的师尊最好看

谢玉响一时怔住。

        牧淮卿看见他面如寒冰，一言不发，不知是气到了还是伤心过头，他猛地意识到刚才的话过于薄情，慌忙跪下请罪：“师尊，徒儿一时失言，求师尊降罪！”

        “……”谢玉响默了默，摇首：“无妨。你们先退下吧，为师想独自静一静。”

        牧淮卿目光里有种迷茫的软弱：“师尊……”

        他从未见过谢玉响这副失落颓然的模样，刚才的话一定伤透了他的心。

        空气中游走着说不出口的尴尬，谢玉响缄默不言，牧淮卿也不肯退让。

        这时，宁牧尘骤然出声，打破沉默：“都是徒儿不好，师尊惩罚徒儿吧。”

        谢玉响懵了一瞬，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宁牧尘咬着下唇：“从徒儿入门始，二师兄受师尊训斥惩处，大师兄与师尊生了嫌隙，种种事端皆由徒儿引起，徒儿、徒儿但求师尊责罚，以减轻身上的罪孽！”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眼里写满坚定，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

        牧淮卿脸都气绿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对他而言已是非常粗鲁的骂词：“乔张做致！”

        宁牧尘眼眶里包了一包泪，小心翼翼揪住他的衣角：“大师兄，你不要生气，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立马就走，只求你替师尊着想，师尊病体缠绵，禁不住你的怒火的。”

        啧。

        谢玉响暗自摇头。

        牧淮卿浑身打颤，嚣张霸道如顾紫晏他起码有处可回击，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为了师尊好的无辜小白莲，却逼得他哑口无言。

        和他计较，是不让师尊安宁，就这么放过宁牧尘，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宁牧尘又开腔了：“大师兄胸怀大志，意在天下，师尊与大师兄有数十年的情谊，只是大师兄有时会忽视师尊，甚而伤师尊的心。”

        牧淮卿冷声：“你这是在挑我的错处？”

        “不不不，师弟怎敢指摘师兄……师弟愚昧，灵力修为皆比不过大师兄，唯有在这些微末小事上关怀师尊，尽尽做徒弟的孝道。”

        牧淮卿腮帮子咬得发疼，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谢玉响瞅了眼他的手。

        双拳紧攥，骨节泛白，再这样下去估计得两只手爪子见血。

        宁牧尘笑得天真无邪：“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成人，不能日日陪伴师尊，师弟能做的，也就解解师尊的孤单凄清，还望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此话怎讲？小师弟觉得我是小肚鸡肠之人吗？”

        “没有！师兄千万不要多想，只是师兄一直是师尊身边得意弟子，如今多了旁人，师兄不甘怨恨是人之常情。”

        他赶忙补充道：“当然了，师兄和师尊的感情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以后的日子，我会替师兄们好好照顾师尊的。”

        谢玉响挑了挑眉。

        嘶，他怎么嗅到一股好浓的茶味？

        他看够了戏，这会儿找到合适的时机，打断了宁牧尘：“够了，日后不要说这样伤和气的话了。”

        宁牧尘顿时换了副听话面孔：“是，徒儿谨遵师命。”

        “还有你，淮卿。”

        牧淮卿微微一震，松开紧咬的牙关：“师尊。”

        “牧尘的话不中听，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和紫晏已经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师门自立门户，牧尘年纪还小，他陪伴我的时间还长着，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亲自教导，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牧淮卿怔怔垂首，掩下眼尾一抹红色。

        胸腔中的那颗心似乎被一只有力的手撕扯，四分五裂，碎成了齑粉。

        谢玉响长长地呼出声长气，语气中似有不忍：“你先下去吧。”

        牧淮卿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膛：“……是。”

        牧淮卿跌跌撞撞走出去，谢玉响心中涌起无限惆怅，任务如此，情非得已。不过，目睹牧淮卿失意的样子，他倒还真有些不忍心。

        他的目光转而落到宁牧尘身上，宁牧尘大胆与他对视，神态自然。

        谢玉响似笑非笑：“你似乎很喜欢哭。”

        宁牧尘：“从前总是受人欺负，落下这个毛病。”

        他怯生生问道：“师尊不喜欢吗？”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男孩子总是哭哭啼啼的，没有个担当，走到外头也会被人看不起。”

        宁牧尘点头表示赞同：“师尊言之有理，徒儿会改掉这个习惯的。恕徒儿斗胆，其实，师尊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

        谢玉响：“嗯？”

        “师尊亦是男子，不过，师尊哭起来就很好看。受了欺负哭好看，伤心到极点潸然落泪好看，病歪歪的哭也好看。”

        他乌黑的瞳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师尊在床上哭的时候，最好看。”

        谢玉响遽然变色，手指探向腰际，流光出鞘，速度之快肉眼无法捕捉。

        长剑稳稳地落在宁牧尘脖颈上，谢玉响薄唇微启，吐出四个森冷至极的音节。

        “孽徒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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