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喲？”在他们隔壁的是个卖柿子的大婶，人上下打量了一阵他们三兄妹：

        “看着岁数都不大，帮着家里头来卖点东西？”

        “嗯。”

        黎少斌点了点头，表情绷得很紧，一看就是有些紧张。

        大婶可能是无聊，又往他们篮子探了下头问：

        “你们卖的什么啊？”

        “板栗，”黎琳接了话，从自家篮子里捡了一个递给那大婶：

        “也是运气好，现在这板栗不常见了。”

        大婶有些惊讶：“哎呦，这东西确实不常见。”

        她也没客气，接过板栗，用脚边的石头磕了两下，直接给剥了壳塞进了嘴里：

        “这味不错啊，又脆又甜的。”

        她又看了眼黎琳三人，也不知道是真好心还是吃人嘴短说：

        “你们小娃娃脸皮薄，不敢叫卖，你看婶子的。

        板栗嘞，新鲜的板栗，甜得很咯，总共只有一篮子，来晚了就没有了——”

        大婶这嗓子，厉害，是真的厉害。

        黎琳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自己耳朵被震得发痒。

        大婶喊了两三次这样，果真有几个工人被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个瞧着岁数大些的问他们：

        “你们这怎么卖啊？”

        黎少斌刚要讲话就被黎琳抢了先：

        “一块钱一斤。”

        那人被吓了一跳：“这么贵啊。”

        黎琳不慌不忙说：

        “这个季节的板栗本来就难找，这点板栗我可是在整个山上爬上爬下才弄来的，辛苦得很。

        再说这也快过年回去了，这时候花点钱买点带回去给家里头甜甜嘴，一年忙到头也吃不上点好的那不就太惨了嘛。”

        “喲，”后头有个工人就笑：“你这小姑娘还挺能说。”

        “那是，”黎琳分毫不让：“您要是买上一点带回去，您爱人的嘴比我更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说工人了，周围的农民都笑成了一团。

        谁都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敢说出这种话。

        毕竟在这个思想还没开放的年代，一个没嫁人的女孩谈到婚姻爱情和男人的时候，必须是羞涩和躲避的。

        黎琳这种大大方方的，则是反面教材。

        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也是最好的年代，因为一切都正在开始。

        众人笑了一会，黎家两兄弟的脸都憋红了，黎琳却面不改色得看着笑她的那个工人。

        这当事人没反应，大伙都觉得没意思，也就停了。

        最先笑她的那个工人自己也不好意思。

        黎琳现在这具身体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是个小孩，他跟人家开这种玩笑，着实不厚道。

        “我要半斤吧。”

        他这样说。

        黎琳才露出一点笑意问：

        “婶子，能不能用下你的称杆子吗？”

        “来来来，”大婶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过来帮黎琳称了，特别豪气一抓就是一大把，看得那个工人直瞪眼：

        “你看，半斤多一两，行吗？”

        那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也没讲价，把头上的工帽解了下来装板栗。

        这时候黎琳才真心实意说了句：

        “谢谢您，祝您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旁人一听又乐了：

        “你这小姑娘会的还挺多。”

        那人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也没打算走，那感觉好像是花了钱打算看出戏似的。

        其他人笑归笑，聊归聊，都没一个人说要买。

        这就尴尬了。

        她要价一块钱一斤本来就是要贵了。

        可是现在的物价可不像以后，在供销社一斤大米在也就在一毛到两毛钱左右，不过在自由市场上卖价会至少翻上十几倍。

        因为供销社的东西是定量的，就这么多货，买大米还得要有粮票，否则任由你拿多少钱去，人也不卖给你。

        所以某种程度来说，票也代表了钱，一斤的粮票在自由市场也要卖到一块钱。

        一斤大米则要卖到八毛到一块左右。

        和以后的社会不同，现在的人肚子都吃不饱，吃饱了的也难吃好，眼里装的都是吃的，不像后世那样单单一种零食都有上百家可比可挑，这什么时候都是物以稀为贵。

        竞争力大了价格就下去了。

        可这会不同，粮食还是稀罕货，尤其是好吃的东西，稀罕中的稀罕货。

        但是，说到天上去，这一块钱一斤的板栗确实也是个奢侈玩意了。

        不过它也有它奢侈的本事。

        这年头别说板栗了，大白米饭都不能让人吃饱，哪里还有精力去种别的东西，这板栗大多都是野生的，量少难找。

        贵是贵了点，可东西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是不同的价格。

        这点板栗要是放去首都那边，别说一块钱一斤，便是五块钱一斤，说不准都会有人要。

        要知道在这，全村都只有两辆的单车，一个巴掌都用不到，在首都，那就是自行车的天下。

        打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自行车。

        地方不同，对于他们来说，自行车不是奢侈品，是必需品，汽车才是奢侈品。

        不过，她本来要那么贵的价，也只是想着万一他们还价了，好有个还价的余地，谁知道人家不还价。

        现在好了，这人要是不走，她还这不敢降价了。

        到手了的钱，她可不想再退回去。

        至于她旁边的黎家两兄弟，他们已经被黎琳这一系列操作直接弄懵了，重点是东西还真卖出去了。

        看着黎琳叠好收起来的四块钱，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就这么容易？

        人越围越多却没几个说要买的，大部分就是挑挑拣拣看看闻闻，再问问。

        黎家兄妹三人眼睛都紧紧得盯着这群人，就生怕哪个背着他们不注意直接咬上一口，来个强行试吃。

        试吃还不怕就怕吃完不给钱还偷偷打包的。

        “这干嘛呢？”

        外头忽然有个爽利的笑声，口音听着像是北方人：

        “都围着干嘛，有啥好东西啊。”

        里头的工人有人不用看，光听声音就听出对方是谁了：

        “指导员啊，指导员来了，给领导让一让，你说你们也不买东西把这路堵那么严实干嘛。”

        “指导员啊，您干脆给人小姑娘把这板栗给包圆了算了，瞧着还不错呢。”

        “板栗？”

        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工服上虽然也有点油污，但看着可比其他工人体面多了，他脸上还有点肉，笑起来和和气气的：

        “板栗？”他凑了过来挑了颗翻来翻去看了看：

        “瞧着还行，怎么卖呀？”

        还不等黎琳说话。

        一边的工人起哄说：“一块一斤，也不算贵，快过年了，指导员你多买点，也让我们大伙沾沾光。”

        他被起哄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样骂道：

        “去你们的，有大白米饭还不知足还想着板栗，这好东西我都还没吃上呢。”

        “小姑娘，”他转头问黎琳：“我能尝一个不，你放心，要是好吃，这个也算钱。”

        黎琳又不傻，特别客气地说：“您吃，这甜着呢。”

        “嘿，”刚刚围观的工人打趣着说：

        “您看看，您来了这待遇就是不一样。”

        生板栗吃起来味道也不比熟板栗差，和熟板栗那味不同，是脆甜的口感。

        这位指导员吐掉壳，也没搭之前那人的话，只说：

        “不错，确实挺甜的，都给我包了。”

        还是那句话，东西是稀罕东西，能不能卖上价格全看放在哪，放在什么人眼里。

        这别说黎少斌和黎少良激动了，黎琳都激动得不行。

        隔壁大婶看着也羡慕得很，那篮子里少说也剩下有三四斤，那可是十好几块呢，就这样子嘴皮子上下动一下。

        真是起了怪了，他们怎么就在山上摸不着野板栗呢。

        “别傻乐了，小姑娘，”那指导员催着说：“快过下称看看有多少斤。”

        他瞧着这些板栗是越看越高兴，这别说眼看着瞅着又要到过年了，他今年也就四十五，老是老了，可是他还是想动一动啊。

        就算动不了，这跟上头的人打好关系，对他以后也只有好处没坏处，以后儿子孙子都还得靠人家，不然他这一个小指导员，顶什么用。

        要送什么礼，那还真是为难人，送米面油肉都太俗，再说人也不缺，就得送这些个少见的东西。

        花大价格送个人参鹿茸？

        不说他也买不起，送了人家也不敢收啊。

        这个板栗好，供销社这些地方都没卖的，就算有，那也没多少货，接地气价值不高，但是东西少见，谁看了不说他有心。

        他越想越美，连带着看灰头土脸的黎家三兄妹都顺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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