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的名字在我心里流连

在比赛之后，张杰在书里写，当何老师转身含泪恭喜另一位选手，而他成为被淘汰的那个，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释然了。

        可那是抽茧剥丝之后最本质的心情，是日后回忆聊以慰藉的总结。事实上，当刚刚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离释然还差得很远。

        先是惊愕，而后是慌张，内心的波涛汹涌只化为表面的一切太平和坦然接受，还好他不是善于表露情感的男孩。

        他知道镁光灯下他的所有表情都会被放大，灯光刺眼，他的表情也变得麻木。

        之后要干什么呢？或许会有新的娱乐公司来签他，或许他会开始有工作机会了；也可能他还是不温不火，没人喜爱，反而绯闻缠身。

        说起绯闻，他又想起谢娜了。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的未来又会成为什么模样？

        握话筒的手不自觉握紧，他开始觉得自己说的所有话都成了当堂罪状，在日后会变成字字扎心的证据。

        有点胡言乱语的感觉，感觉话语在飞快地消逝，他知道是自己太慌张了，于是稍稍定了定神。

        有太多的感谢，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怨恨，他唯一能发自内心的话，千言万语中只有一句，“此时我最想感谢的人，是娜娜。”

        “娜娜”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他自己不曾察觉的黯然和温柔。

        他有种流泪的冲动。不是为淘汰，不是难过，也不是因为焦虑。在这段时间里，他早就明白这比赛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虽然评委的话依然常常让他不甘，但他足够坚强，已经可以自己克服了。

        在这段异常孤单的日子里，爱情成了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他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妄图用它让自己重现生机。

        但是他努力克制住了流泪的冲动，压下喉头的哽咽。为爱情流的眼泪应该在夜深、无人知晓的时刻。

        觉得如释重负是这一刻才缓缓有的感觉。不去想所有的麻烦，他可以躲在只有娜娜的地方，能够安静地拥抱和亲吻。

        和娜娜在一起是他已经踏上征途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爱情的快乐，她就开始处处为他担心了。

        终于到了现在，至少在快男结束之前，他可以休息片刻了。

        来时和离开时是同样一个行李箱，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他却什么也不能带走。

        上车前，张杰最后看了一眼被树木掩映着的城堡。无论城堡还是宫殿，节目组给竞争的场所冠以如此姓名，反而带几分梦幻。在这里不能说没有好的回忆，练歌房里的大汗淋漓、夜晚与朋友们的促膝长谈，还有突如其来的相见、悄然进行的拥抱……

        但是他只是如释重负地在心里道一声“再见”，希望以后不会再回来。张杰隐约能感觉到，这段时光将对他的人生产生无法预估的影响，也会将他带去一个全新的方向。

        他害怕又期待。顶天立地的念头依然在心里壮大，他接过先前被没收的手机，无意识地开机，坐上车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长沙，这个城市的夏天潮湿又炎热，可是他还没有好好感受过。

        寥寥几条短信而已，他漫不经心地翻一翻，没有她的消息。倒是何老师发来消息：“我让司机送娜娜回家了，结束去看看。”比赛结束了，身为主持人，他也终于能联系自己。

        往下是长长的鼓励和安慰，何老师永远是暖心的人。可是今天轮到他没有耐心了，先前他的心情乱糟糟的，自暴自弃地不想见任何人，却忘了有人想见他的。

        谢娜，娜娜，他的女孩，他的爱人，她一定等着他。哪怕慌张无措，相顾无言，哪怕走向刑场，那也是他要去见的姑娘。

        定了定神，给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他汗湿的手一字一顿地发出消息，“娜娜，我来了。”

        几乎在发出去的瞬间她的短信就来了，“等你！”

        她果然在等他。

        他哑然失笑，往后靠在后座上，压低自己的帽檐，任夜色在车窗外流淌，终于幽幽叹气，红了眼眶。

        多落魄的人，只余满身风霜与疲惫，他第无数次想，自己是何德何能，让她如此等待。

        拖着行李箱，张杰在楼下站定，仰头去看谢娜的房间。

        他察觉自己的渺小。终究不是英雄，不能一步登天，若没有电梯，无论如何她也是无法企及。

        可是那灯亮着，他知道她在等他。

        七月初的夜灯带着燥热的气息，他全身一层薄汗，不远处的树丛里有知了的叫声传进耳朵。

        他已经卸了妆，边框眼镜厚重地架在鼻梁上，拖着行李箱，这模样好像多年前刚到上海的深夜，无忧无惧，踌躇满志，期盼中又带着慌张和孤单。

        张杰抿着嘴深呼吸，清醒的空气带点夏季湿润的植物的清香，经由全身最后被缓缓呼出。

        他有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如此贴近生活了。

        这几个月他被关进了与世隔绝的城堡，真像个不谙世事的王子远离了生活，当然还是历尽艰难的那种。

        握紧拉杆箱，他的神色有点放松了。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的人生向前了一些啊，心怀期盼吧。

        谢娜开门的一瞬间，屋里的凉气倾泻而出，包裹住他的周围。

        有一瞬间的紧张感，以致双手僵硬。他麻木地握了一下拳头。

        可是还没有用力气，他的手就已经被娜娜轻柔地牵住了。

        她的手因为长久呆在空调房里，比他的要冷上许多。他更加手足无措了。

        “快进来吧。”听见娜娜说，她微微使劲把他拉进来。

        张杰又在门口站定，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唱了一晚上歌的嗓子后知后觉开始有了酸痛的感觉。

        娜娜踮脚，伸手理了理他的刘海。因为每周都要做造型，反复吹洗，他的头发有点干枯。

        看着眼前男孩懵懵懂懂、任人摆布的模样，她很努力才能忍住，不让自己红了眼眶。

        “辛苦啦，恭喜你。”她顺手摸摸张杰的额头。

        张杰一向不习惯对视，但是他一反常态，盯着娜娜的眼睛许久，直到她主动避开。

        这是一个他们共同经历的夜晚。他明白，娜娜的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他也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她，今晚都免不了落泪的。

        张杰牵过她的手，脱了鞋，又把行李箱靠墙安顿好。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娜娜也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他在做完一切之后，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这才把她拥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力气有点大的拥抱。娜娜的头正好到他的肩膀，他把她抱得很紧。

        “还没有吃晚饭，”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四周很安静，依然清晰可闻，“有点饿……”

        “饿”字只说了一半，后半生咽进了唇齿，他的眼泪也应声而落。

        动作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尖，但是怀里的女孩感觉到了。

        她回抱住张杰，憋了许久的眼泪也终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来。

        她的手够不到他的头，只能轻柔地拍着他的背。男孩身上依然留着表演时沾染的香水的气味，清新又悠长。

        她很不好受，除了因为他的离开，也因为她的到来。后知后觉才格外惶恐，不知道她任性的陪伴会不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更是心疼他。偶然因素那么多的比赛，他次次绝地反击，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在她的心里，永远值得更好、最好的。

        张杰摘掉了眼睛，不让泪水沾到镜片上。

        他落着泪，可是心里渐渐平静了一些。身边长时间的嘈杂长在心上，此刻渐渐归于平静。终于有了和她独处的时间。

        他微微侧头，无限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发梢。

        他几乎无法想象，若此时此刻谢娜不在身边，他会怀抱什么样的心情。他甚至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无处可去。

        流泪是一种宣泄，在默默无闻的一年里，因为怀才不遇落下的眼泪足够多了，他如今也足够坚强，不必为此流太多的眼泪。只是此刻是人生如此重要的当口，他迷茫中带几分期冀，怀抱心爱的女孩，想到前路漫漫，终究忍不住落泪的。

        他也知道，娜娜心里必然不好受，恨自己拙于言辞，半天只能抱着她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一句，“你在真好啊。”

        “我也还没吃饭，”娜娜的声音也低低的，带着无限依恋，“我去下碗面吃。”

        张杰没有搭话，他拉开一点彼此的距离低头看她，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呼吸交缠，近在咫尺。一直等到她微微红了脸又垂下了眼睛，他才含笑地吻住了她。

        夜已深，四周格外寂静。娜娜拉着窗帘，只开着走廊的小灯，四周格外昏暗。

        张杰小心地捧住她的脸，上面还全是被打湿的泪水。

        他们有很久没有亲吻过了。爱情使两个人时刻想要靠近，但是他们在众人面前靠近的机会寥寥无几。

        他的动作很轻柔，也丝毫不急迫。细致地感受到两人唇齿相依，心这才慢慢落回原位。

        从上唇到下唇，他一寸寸品尝过她的口腔，直到她环抱他腰的双手微微颤抖。

        把她再抱紧一点。他的嘴唇微微偏离，吻干她的眼泪。看她微微抬着头回应自己的模样，心底只余一片柔软。

        新一轮的亲吻更加激烈一些，张杰不合时宜地想到《暮光之城》中，女主角刚刚变成吸血鬼，有用不完的力气，她在心里想，什么可以让他们分开呢？

        而此时此刻，夜深人静，无人打扰，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停下来呢？

        他一把抱起娜娜，在她的小声惊呼中带她一起陷进柔软的沙发。她柔软的身子毫无间隙地贴紧了他。

        她的手带点胆怯地插入他的头发，张杰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传入内心。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他往后仰着身子，心满意足地把她抱紧了。

        指针已经指向午夜，张杰依然意犹未尽，一下一下地亲着娜娜已经通红的脸颊。

        娜娜害羞地戳戳他的肩膀，微肿的嘴唇一张一合，“喂，你去洗澡吧，我去煮面。”

        微微撑着身子想起来，张杰轻轻一拉，她又倒进了他的怀里。

        张杰心里的抑郁在那一刻才终于散开了一些。他拍拍娜娜的背，有把她紧紧抱一下，这才说，好。

        他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他告诉自己，未来没什么值得恐惧的。一切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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