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惊天预谋

景市的瓷器闻名天下，其主要原因在于景市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景市属丘陵地区，坐落于黄山、怀玉山余脉与泊阳湖平原过渡地带，是一块群山环抱的“沃土”，之所以称之为“沃土”，是因为景市属亚热带季风气候，该气候特别适合形成瓷石、麻仓土和高岭土。
南方所产的瓷器，在元代之前大多是以瓷石为单一原料，比如宋代的青白瓷。到了元代，陶工开始在瓷器里面加入产自景市浮梁的麻仓土，并形成了瓷器的二元配方。到了万历初年，麻仓土枯竭，后在景市的高岭村发现了一种黏土，因产自高岭山，故取名高岭土。虽然全国其它地方也有高岭土，但数景市的最好，生产出来的瓷器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景市的瓷器也由此声名远扬。
早上七点，齐妙骑着一辆白色的电瓶车，从沿江东路一路向南，经过瓷都大桥、珠山大桥、昌江大桥，到达长景瓷厂。剪了短发的齐妙，撕掉了那封分手信，齐妙决定与过去道别，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齐妙变得干练而坚定，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泡在瓷厂，烧制瓷筷，想在瓷器制作和创新上，干出一番成绩。
齐妙准备去瓷厂后门的仓库取一些瓷土，这间仓库是长景瓷厂储存瓷土和制瓷工具的地方。以前我给过齐妙仓库的钥匙，瓷厂交出去后，我把仓库钥匙一起交了出去，齐妙的钥匙还留在她身边。
齐妙推仓库的大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堆积如山的编织袋塞满了整间仓库，瓷厂的生意确实好了不少。订单大增，确实需要囤积原料，瓷厂的产量齐妙心里是有数的，就算订单再多，也不需要这么多瓷土吧！
不对，这瓷土洁白细腻，品质不是一般的好，齐妙从编织袋洒落在地上的瓷土判断，这些瓷土价值不菲。
她解开麻袋，抓起一小把，手感松软，再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这不是一般的高岭土！
优质的高岭土极为稀有，景市仅存的几处高岭土开采区，已被列为重点保护区。那么，这些优质的高岭土究竟来自哪里？想用它们做些什么呢？
齐妙联想到与父亲探讨元青花梅瓶时，提起过御窑厂使用的麻仓土和高岭土；再联想到冯奕奕说周浩在调查文物走私，想到泊阳湖沉船盗捞，齐妙果断地给冯奕奕打去电话，约奕奕在家里碰面……
在景市一座古朴的徽派民宅大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荣威牌轿车。
春天已经来了，院子里的泡桐树已经长出了新叶，高耸入云，正好挡住射在轿车上的阳光；石榴树有些打不起精神，刚长出的叶子，在中午的阳光照射下，无精打采，有些发蔫。
冯奕奕下车锁好车门，齐妙老远就听到了锁车声，从二楼阳台探出身来。
奕奕好像知道齐妙此刻正探出身一样，朝着齐妙房间喊了一声：
“妙妙！”
齐妙一边喊着楼下的母亲，一边换上鞋子下楼迎接。
“妈，奕奕来了。”
奕奕自从正式到监狱报到工作后，就十分的忙碌，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便来找齐妙了。
“奕奕，你瘦了！”
“是啊，每天工作忙的不行，压力大胃口也不好，这不终于让我休息休息了。”
“要不是你今天休息，我还不敢打电话给你呢。”
“就算今天休息，身上还是有任务的。”奕奕无奈地笑笑。
齐妙母亲听了奕奕的话，拉着奕奕的手，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好像奕奕是自己十月怀胎的闺女一样。
“哎哟，奕奕啊，你爸爸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工作那么辛苦，他也是舍得。”
“阿姨，没事儿。警察是辛苦，但也是我的梦想，我愿意为人民服务。”
奕奕说着还向齐母敬了个礼。
“这孩子。”齐妙母亲被奕奕逗得直笑。
在齐妙母亲准备午饭的时间，齐妙拉着奕奕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刚进房间，奕奕就被桌上的首饰盒吸引了，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钻戒。
“这是——少宝送给你的？”
齐妙点头。
“他给我买的订婚戒指，上次去探监，监狱也不允许送这东西，就一直放在家里。”
奕奕知道我主动提出分手，对齐妙是好事，也是坏事，解脱是好事，回忆是坏事。既然我在这段感情上画上了休止符，结局注定是曲终人散。但我送的戒指，齐妙不愿意收起来，放在房间最远处的书桌角落，显然是齐妙现在状况的真实写照，没有把绝情进行到底。
奕奕能感觉到齐妙的情绪，或许眼不见，心为净更好一些，奕奕苦笑着说：
“毕竟那么贵重的东西，你先放起来，等少宝出来了，你想还给他再说。”
齐妙犹豫了片刻，感觉奕奕说的有道理，将戒指放进了柜子的保险箱里。
奕奕想到齐妙约她来还有重要的事，于是便换了话题，和齐妙谈起来她最近调查的案件。
“妙妙，泊阳湖沉船盗捞，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你查到了什么线索？”
“我听少宝说，他是被人设陷去的泊阳湖，从泊阳湖回来后，途中又有人把他运送的将军罐调了包。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于是申请暗中调查，没想到还真发现了一些线索。”
“将军罐？有人调包？”
“是的，少宝说丢失的文物叫斗彩将军罐，是从泊阳湖的沉船中打捞起来的，为首的人叫将军，他让少宝押送文物回景市，途中斗彩将军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调了包。”
“将军？他长得什么样的？”
“瘦高个，经常带着帽子。将军没拿到斗彩将军罐，他被抓时供出了少宝。有几个细节，我觉得很蹊跷。”
齐妙听到斗彩将军罐这个文物，心中若有所思，当初一帮劫匪为了逼少宝交出斗彩将军罐，而劫持她的，看来那个蒙面瘦高劫匪，极有可能就是将军。
“你继续说，什么蹊跷的？”
“通过观察水警被枪击火烧的痕迹，以及从湖底打捞出的榴弹壳来判断，我认为这种冷血、不顾后果的暴行，并不像国内犯罪分子干的，很有可能是外来势力；但是，如果外来势力在国内没有内应，他们是很难顺利逃脱的。”
“外来势力？”
“没错！装有这种榴弹发射器的，可能是日本的八九式步枪。这件事背后恐怕牵扯太多，如果真有境外犯罪分子，情况就复杂了，跨国文物的盗窃、走私，打击起来就更难了。”
“哦，是不是周浩告诉你的，他在调查这件案子？”
“是的，他在上海机场缉私局，已经立案了。”
不知怎么，齐妙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齐懋手记》中提到过的康熙年间的日本间谍；而这次贯穿整件事情的线索正是一件康熙年间的斗彩将军罐。
“斗彩将军罐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也许你可以从这件文物上着手调查。”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斗彩将军罐长什么样，有什么秘密，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齐妙想起她被劫持的时候，我为了救她随口说出的斗彩将军罐的位置，心中一怔。
“我们齐家祖坟被盗，可能也是因为斗彩将军罐。”
“为什么？将军罐藏在坟里？”
“不是，当时劫匪逼少宝交出斗彩将军罐，他为了救我，随口说了一个藏将军罐的坐标位置。你说巧不巧，这个坐标正是我们齐家祖坟的位置。”
“竟有这样的巧合？那真是误会了少宝。据我们调查，盗窃齐家祖坟的也是将军那帮人，他们在坟里面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齐妙再次想起了《齐懋手记》：
“我猜齐家的祖坟早就被人盗过。如果斗彩将军罐是在泊阳湖里打捞出来的，肯定不会在坟里面。”
“斗彩将军罐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这件文物上真有什么秘密，引来境外的犯罪分子来咱们国家干坏事，说不定我爸知道点什么。”
“行啊！这个案子比较棘手，没有什么突破。你有时间的话，帮我调查一下斗彩将军罐的资料。”
“没问题，小事一桩。”
“妙妙，你也瘦了，想开一点。”
“我还好，你工作强度那么大，身体吃得消吗？你多休息休息。”
“休息不了，还有一个案子要我协助调查。最近五龙山保护区的高岭土被盗了，前几天为这事熬了两个通宵，可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你不是在省城监狱吗？为什么要协助调查这事？”
“景市公安跟我们监狱开联席会议，分析嫌犯有可能是刚出狱的，也有可能还在监狱。”
“不会吧！”
“具体细节我不便透露，总之，这件事我得全力协助调查。”
齐妙想起在瓷厂仓库看到的那满满一仓库高岭土，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长景瓷厂盗窃了五龙山保护区的高岭土！
但现在长景瓷厂的所有者是上海老板，他是一个成功有为的商人；管理者高桥是才华横溢颇受尊敬的陶瓷学院教授，他们没有理由盗窃高岭土。
齐妙把自己的所见和所想告诉了奕奕，奕奕陷入了深思。
非法盗捞泊阳湖水下沉船文物，盗挖齐家祖坟，盗窃五龙山保护区高岭土，这一系列案件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犯罪团伙？暗中调包斗彩将军罐的人，又是谁？突破口在哪里？这一系列的犯罪举动，做的天衣无缝，目前还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
“妙妙，你确定在长景瓷厂看到了不一样的高岭土？”
“确定，早上我亲眼看见的，要不下午你跟我一起去仓库瞧瞧？”
“也可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等瓷厂下班后再去。你到了瓷厂先进去，一发现情况，我马上进来。我现在只是协助调查，如果发现了情况，首先要通知景市公安来处理。”
“好，我们就这样定了。”
除了协助调查保护区高岭土被盗，冯奕奕也有自己的考虑，我、将军、豁牙子都在省城监狱，她没法不去想跟这些案件相关的信息，因为她也怀疑，我不太可能知法犯法，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奕奕渐渐感到遇上强劲的对手，希望真相快点到来。
这时，齐妙从隔壁的书房，拿来几本文物鉴赏的书，递给奕奕。
“这些书，你先拿去看，文物鉴定里面的窍门很深，我还是刚刚入门，里面也有斗彩将军罐的一些介绍。”
奕奕接过书籍，翻了几页，笑道：
“你太谦虚了吧，以你的基因，学起来还不飞快。如果遇到看不懂的，我再向我们的齐大师请教。”
这时，齐妙母亲在楼下喊吃饭，齐妙拉起奕奕：
“别取笑我了，我妈在喊，我们下去吧。”
两人有说有笑，手挽着手向楼下的客厅走去。
书中代言，被上海老板和高桥管理的瓷厂，正在囤积高岭土和瓷土原料。这些高岭土并不是一般的土，而是与明清御窑厂生产御瓷一样的优质土；也就是说，这些土的矿物质成份，与三百三十年前制作斗彩将军罐的土，一模一样。如果这些土采用传统的制作手法和烧制方法，仿古高手再运用仿古技巧；那么，这样制作出的瓷器，连专业的仪器和专家都无法分辨。但这些制作御瓷的高岭土，早已被圈进了保护区，如何搞到这些保护区的高岭土，不得而知。
下午六点，冯奕奕开车来到了城南靠近昌江河的长景瓷厂，进了瓷厂，车停在了瓷厂的停车位上，奕奕坐在车内，齐妙下了车。齐妙趁着陶瓷厂工人下班的时间，来到后门的仓库一探究竟，如果这些高岭土正是保护区失窃的高岭土，那这无疑是发现了重要线索。
可是当齐妙打开仓库门的一瞬间，空荡荡的仓库让她甚至怀疑起，那些塞满仓库的麻袋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短短几个小时，仓库里的高岭土都不见了，地面有明显打扫过的痕迹，只有一些普通的瓷土和工具摆放在仓库里。
这些凭空消失的高岭土，更加引起了齐妙的疑心，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妙正打算瞧瞧关门离开，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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