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航线揭秘（下）

师傅将昌南瓷器出海地图摊在桌面，然后将《齐懋手记》翻到一张彩色页，那是手绘的将军罐样图。
“你们有没有发现，青花将军罐的釉面图案是江南山水，里面是昌江、泊阳湖、长江、京杭大运杭沿岸的风光；斗彩将军罐釉面是海上风光，包括从宁波到潮州这一带的近海风景。和靠海的广东、福建不同，景市地处内陆，远离海岸线；那么，景市的瓷器又是如何出海的？”
“当年景市瓷器，有多条内河和海运组成的海上丝绸之路路线，远销到世界各地。”
“少宝，你地理和历史学得好，你来说说都有哪些路线？”
师傅自问自答后，转向我，我指着地图上的位置，用铅笔标出。
“好的，师傅。最主要的航线是这条，从景市的昌江，顺水路到泊阳湖，再从抚河水路，到广昌的石城仓库，在福建宁化通过人工搬运，转为汀江的小船，运往广东梅县大浦镇，通过潮州，海运到世界各地。”
“第二条，从景市昌江到泊阳湖，走赣江的水路，途经南昌，到达万安，再通过梅岭古道到达广东南雄，走北江的水路，通过广东的官道，海运出去。”
齐妙抢过我手中的铅笔，猜测着第三条路线。
“为什么都是往南？我认为还有往北往东。从景市到泊阳湖，走水路到铅山河口镇，通过富春江，经过衢州、金华，经过宁波或上海出海。你想想看，船往东出海，沿路有江浙一带的丝绸和茶叶，既然都是出国，何不带些丝绸茶叶出去，而且丝绸和茶叶都不重，外国人也喜欢。”
“你俩分析的都有道理，这正是当年景市瓷器出海的三条主要路线；但这只是民窑瓷器和部分官窑瓷器的出海路线，这些瓷器并不是中国制瓷的最高水准；如果日本国想得到御窑生产的御瓷，他们会怎么办？”
师傅抛出问题来，齐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第一，日本国向大清皇上索要赏赐；第二，劫持御窑厂的工匠去日本；第三……”
齐妙只想出了两种可能性，忽然间想到将军罐被盗，齐懋的运瓷船神秘消失，她顿悟。
“第三，盗窃御窑厂的瓷器，或者，在途中抢劫装有御瓷的运瓷船。”
“第一种，赏赐数量有限，通常是国与国之间的礼节互赠；第二种，但可行性也不大，御窑厂为皇帝生产瓷器，绝大多数工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第三种有可能，但只要发生过几次，大清就会警惕起来，不太会再被日本人抢走。还有第四种可能性……”
师傅望着我，他知道我早就被卷入将军罐的纷争之中，各方面的势力都在渗透，希望我能找出他满意的结果。
“御窑厂进贡到京城的御瓷，都是精挑细选的，有任何的瑕疵都会被淘汰；还有皇上的东西都是限额的，数量不能多，瓷器烧制的合格率和满意率很低。为了能挑出完美无瑕的贡品，御窑厂必定会制作更多的瓷器来供挑选，这样就会导致没有瑕疵的御瓷也会被淘汰。如果这些被淘汰的御瓷能流入出来，价值会相当可观。”
我刚分析完，齐妙不停地摇头，她曾在御窑厂做过《陶瓷与艺术》电视栏目，也创立过“御窑之下”的陶瓷品牌，对御窑也是非常了解。
“不管是有瑕疵的，还是超过皇上所需要的，一律都会被打碎掩埋，不可能弄出来完好无缺的瓷器。”
“话虽然这么说，规矩也是这样定的，但只要有巨大的利益可图，我相信是会有御瓷流出来。”
我和齐妙意见发生了分歧，师傅拿出一张康熙年间景市官窑和民窑的分布图，第五种可能顿时涌现在我的脑海中。
“有没有第五种可能？一方面将这些御窑厂多余的御瓷运出；另一方面，买通已经掌握了二元配方和七十二道工序的高级工匠，以及当地官员，官商勾结，里应外合，采用和御窑一样的原料、制作工序、绘画技术和烧制方法，利用景市的窑厂，生产出和御窑厂品质不相上下的御瓷，不走刚才的三种路线，而是暗中开辟一条走私航线。”
“少宝，你分析的很好，第五种可能性最大，不仅数量能上去，而且不容易被发觉。如果齐懋知道了官商勾结，走私瓷器，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会怎么做？”
“向驻厂督造的督陶官报告，督陶官向皇上禀报，皇上下令派专人打击走私船。官商勾结的结果就是当地政府和巡抚阴奉阳违，欺瞒上下，从中渔利。那些不听话的官员，遭到日本武士的暗杀。所以，齐懋想让皇上知道此事，并能精准地打击走私。”
当年的督陶官是顾池的父亲顾选，他是由康熙皇帝亲自选定的督陶官，在工部担任虞衡司郎中。师傅对我的分析不停地点头，豁然开朗起来。
“当年齐懋得知官商勾结、走私御瓷；但苦于四周都有他人耳目，所以当皇上要制作一对将军时，齐懋就在京城画师刘源的釉面手稿之上，利用颜色的深浅，运笔的顿挫，将打击走私的位置融进一对将军中。江南山水描绘的是江南的水路；海上风光是南部的海上风光。这样就能让皇上了解走私情况，实行精准打击。将秘密暗藏在将军罐中，有不少的好处：不容易被怀疑，即使走水路，打湿了也没有任何的影响。少宝，你说我总结分析的合不合理呢？”
作为曾经的景市考古队队长，师傅齐雅辉对御窑的历史相当熟悉，他的推理和判断，自然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我们三人这次头脑大风暴，不仅炸出了当年齐懋泊阳湖遇险的风暴，还渐渐还原了将军罐背后的真相。
“我心里想的，跟师傅分析的一模一样。皇上根据齐懋提供的打击路线图，一一击破。”
齐妙翻看着《齐懋手记》，不解地望着我。
“齐懋怎么知道走私船的路线？清政府为什么不是缴获，而击沉这些走私船？”
齐妙有些疑惑，望了望师傅，又看了看我，我猜测道。
“齐懋经常押运瓷器进京，对水路十分熟悉，他肯定有意跟踪过日本的走私船，将这些船必经的地方和时间记录下来，《齐懋手记》里被撕的几页，我猜测就是这个内容。”
“既然把走私路线藏在了将军罐中，那为什么齐懋还要写一本手记？”
“我推测是齐懋担心将军隐藏的秘密，皇上不能解开，或者担心将军罐破碎了；于是将他自己写的《齐懋手记》，一并进献给皇上。运瓷船遭遇暴风雨，瓷器都沉入了湖底，而这本手记保全了下来。皇上看了齐懋手记，将敏感的几页撕掉，还给了齐懋。所以说，齐懋并没有被日本人杀害，他还把《齐懋手记》带回了景市。”
“这就奇怪了，返回了景市，那为什么他的未婚妻顾池没有见到他？”
“或许有他的难言之隐。齐懋损害了官商的利润，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日本走私商人，肯定不会轻饶他。”
“怎么打击走私船？是收缴瓷器吗？”
“肯定不是收缴，不管是御窑厂流出的瓷器，还是他们按照御窑厂标准生产的，都必须打碎销毁。加上日本的走私商贩，被武士道精神所洗脑，宁死不投降，大清捕役只有一条路，击沉运瓷船，对走私贩斩首。”
师傅见我和齐妙在探讨着将军罐背后的秘密，离他认为的真相越来越近，他长出了一口气。
“将军罐的秘密就是丝绸之路的走私沉船，如果谁破解了将军罐暗藏的秘密，谁就能得到水下巨额的财富。”
将军罐背后的真相浮出水面，我和齐妙相视一笑，虽然这结果来的太晚，但未来我们充满希望。
在捌號美术馆的多功能厅内，高桥正在和日本黑帮头目成田次郎视频通话。
“你在景市卧底多年，将军罐的秘密解开了没有？你的时间不多了。”
“报告成田君，我已经破解了将军罐的秘密。”
“快说来听听。”
“咳，康熙二十二年，不对，日本延宝八年，昌南御窑的制瓷师傅齐懋，运送将军罐和御瓷进京时，在泊阳湖遭遇了大风暴，运瓷船和将军罐沉入了泊阳湖湖底，具体位置正是斗彩将军罐的打捞地棠荫岛附近。”
“只是一船瓷器？”
“还有，从修复好的斗彩将军罐来看，表面颜色深浅不一，运笔也有顿挫之感，好像是故意的，我推测将军罐还隐藏着其它的秘密。”
“其它的秘密？”
“是的，将军罐真正的秘密就是走私沉船，谁要找到走私沉船，谁就能获得巨额财富；而走私船沉没的地点就隐藏在一对将军罐上：一只是江南山水的内陆航线，另一只是海上风光的海上航线。”
“何以见得？”
“成田君，你还记得松平太健吗？”
“当然记得，他是日本国的英雄，骁勇善战，当年率领武士与康熙捕役大战，突出重围，还带回了十二花神杯。”
这时，在美术馆多功能厅隔壁的展厅内，一个蒙面瘦高男人正贴在墙壁上偷听；而在瘦高男人的头顶的小阁楼上，一个身手矫捷的女人，正在监视着瘦高男人和多功能厅里的高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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