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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有些苦痛,不为人知不尽相同


这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只信鸽悄悄落在齐桓窗口。

昏暗中齐桓披着外衣,坐在窗前,解下信鸽脚上的密信,看过后长舒一口气。

辽王终究还是派人来了。

想到那些破碎的信息,齐桓甚至觉得,蛟珠只是一个有心之人放出的烟雾,而这个有心之人可能就是当今陛下,他的皇兄。

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凉透。

入喉时候满是苦涩。

此时人待彼时人,可自己这个此时人,会不会是他日的彼时人呢?

齐桓推开门,走到室外,有些目眩。

自己可能穷极一生都做不好一个王爷吧。

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齐桓身后,贴在齐桓耳边说道:“于统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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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肉坊,原名渌衣坊,是于欢随着齐桓就藩来到东都城后创建的,因为城中本就有春华楼,所以于欢不再要求手下人如何手眼通天,而是追求一个必杀的信念。

任何可能威胁齐桓的人,都要死。

那年的于欢18岁,齐桓16岁。

在从太安城东行的马车上,于欢拉着这个面露愁容的少年的手,身体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在她被皇帝捡回来之后,这个动作一直是两个人最亲昵的动作。

当时还是少年的齐桓攥紧了她的手,头埋在她的怀里,不住的颤抖。

他实在是怕,他怕自己的父皇挺不过这年的春节,他怕自己的哥哥即位后便下旨抹杀他,他更怕自己这个藩王有名无实,死在一场无妄之灾里。

看着自己怀里这个无声痛哭的男孩,这个从小最被皇帝宠爱又最被他人中伤的皇子。

于欢咬紧嘴唇,更用力的抱紧了男孩。

在她眼里,这世上只有她与他,才是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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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满是血腥味和苦涩的中药味道,房间中点着一卷盘香,试图中和这些药味。

房间内不见有什么装饰,在内室只有一张床,再没别的家具。

齐桓小心的推开门,在关紧。接着那一瞬间的光亮,摸索着向房内走去。

床下遍地都是染血的布带,还有止血用的棉花。

它们堆积在地上,已经干硬了。

齐桓看着身上缠满绷带,趴在床上的于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龙守的一刀劈开了内甲,划开了她整个背部,幸好当时山君及时赶来,要不于欢可能就死在了那场夜雨里。

坐在床边,拉住她的右手,轻声道:“下次换成别人吧。”

于欢的脸埋在被子里,默不作声。

她从来这样,还在太安城时犯了错被责罚时也不出声,任由那些掌律太监的鞭打。

她好像从来不知道疼痛,从来不知道委屈,从来都是站在齐桓身前为他抵挡风雨的那个人。

齐桓知道她不会答应。

起身坐在地上,轻轻转过于欢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昏暗的室内,两人四目相对。

齐桓抚摸着于欢的脸,于欢已是泪流满面。

“欢姐姐,不哭,不哭。”

房间内不知被压抑了多少年的痛苦在一瞬间爆发,于欢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悲伤是止不住的。它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而是不断积累在内心最深处,直到有一天种子一样的破土而出。

齐桓抱着于欢的头,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一如当年于欢抱着懦弱的自己一样。

于欢一只手死死攥着齐桓的一只袖子,大哭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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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刚开的时候,沧澜剑宗留守的六人便已经候在门口。

这让守城的卫兵羡慕不已。

谁少年时还每个青衫仗剑的梦了?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御剑的李玄便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随后便是四位身披素纱,仙气飘飘的扶摇岛弟子了。

只不过,眼尖的沧澜剑宗弟子发现,自家大师兄剑柄上是不是挂着一个人?

乐卿已经被御剑升空彻底征服。离地三百尺,那是什么概念。

自己万一不小心掉下去,都能摔成肉馅,连饼都不是。

可那个姓李的无论自己一路上怎么哭闹,还是那副表情,要是自己给他惹生气了,他就再拔高百尺,接着快速下落,这份刺激体验一次就够了,再体验一下,怕是裤子都要湿了。

李玄看见等在门外的师弟们,终于是放下心了。

御剑缓缓下落,身后四人也不再御气,也随着一同降下。

收起山雪剑,李玄没有解开乐卿绑住的手,在他看来这个医家当世的传人身份有待查证。

昨晚自己把她揪住的时候,差点着了她的道。

屋内不知道布置了什么古怪,只要自己没能提前闭气,虽说不至于送命,但是吃大亏是一定的。

六人见李玄落地,也急忙跑过去,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仗剑御风的身姿真可谓风流潇洒!

介绍完扶摇岛四人后,李玄将绑着双手的乐卿交给一个性子沉稳的师弟,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俞月娘查验身份。

随后一行十余人才慢慢的进城,昨晚答应过先带着四人去逛逛东都,又觉得四人恐怕会有麻烦,便留下五个师弟,以防不测。

这时天才刚亮,南十六街的店主们才刚刚支起商铺,路上还看不见多少行人,只有一行人走在路中间。

本来李玄是要领着扶摇岛的四人去买些衣服鞋子,总不能光脚走在路上吧。

他在前面走这,后面的师弟们却淡定不下来。

四个来自东海扶摇岛的貌美少女,一口一个师兄,一口一个好不好。

那些从记事起便手中握剑的男人,脸上渐渐开始挂不住了。

加上沧澜剑宗在江湖中也是颇为富有,那些沿街商铺的老板就乐开了花。

不知走出多远,李玄突然回头,看见那些师弟本该握剑的手里拎着各色的手袋,扶摇岛的四人也脱下轻纱,换成东都城中富家小姐的打扮。

沧澜剑宗的几人看见大师兄脸色难看,刚想解释什么,李玄便又转过头去,大步走在前面。

心中默念着:眼不见,心不烦。

一行人走回俞月娘的客栈时,已经是正午了。

客栈一楼坐满了来此吃饭的食客,跑堂的伙计满头大汗,在桌子中间穿行,一会喊出一道菜名,后厨那个胖子“啊”的回应一声就算知道了。

身为老板的俞月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门口一口一个:“欢迎光临”一会一个:“吃好再来”。

再转过头对着已经脚打后脑勺的跑堂伙计喊一句:“赶紧收拾桌子!后厨菜好了!还不取菜去。”

亏的是那个伙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时偶尔被催烦了,才反驳一句:“你就跟个花瓶一样!就会使唤我!”

李玄领着一众人回来时,看着店内已经是人满为患。

毕竟老板娘这么好看,菜品味道又不错。

有美食,还能看美女,何乐不为。

李玄向俞月娘点点头,便绕到后院去帮忙了。

沧澜剑宗弟子一看自家大师兄都下手了,他们再看下去,不是要挨上一剑?

也放下手中物件,赶去帮忙。

一下子只剩下扶摇岛的四人还在门口凌乱。

俞月娘看着四人,微笑的拉起归云的手,说道:“你们就是李剑仙去接的人吧,赶紧上楼去吧,直接上四楼,一会闲下来我就去找你们。”

四人木讷的点点头,对她们来说,这个面容和善的女人,说的话仿佛有什么魅惑人心的魔力一样,让她们下意识服从,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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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坐在于欢床前,舀起一勺鸡汤,轻轻吹凉后再喂给于欢。

在被齐桓告知消息后,安歌便来到了这间小院子。

虽然安歌对这个女人感观平平,还是前来照顾她的生活。在安歌看来,那一夜中她的决绝是自己学不来的。

凭借半本秘籍,成就四境练气,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从通房丫鬟到统领着一间人肉坊的隐卫,安歌还是很钦佩的。

于欢靠坐在床边,用两个枕头做靠背,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

齐桓走后便叫来了安歌,她也才知道,安歌已经入五境了。

在吃完半砂锅鸡汤后,于欢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再吃了,安歌才放下手中的汤勺。

于欢看着这个可以说是她二十多年来见过最貌美的女子,有了一些嫉妒,再想起齐桓离开时说的一些话,这才释然。

“安歌的存在不会影响你我多年的情谊。”

于欢轻声问向这个女孩道:“安姑娘还在生第一次见面时的气么?”

安歌低着头晃了晃脑袋:“不气的。”

于欢哑然失笑:“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安歌点点头,把砂锅和汤勺放在一边。齐承虽然与她说过,不过故事由本人来讲才真切。

于欢看向窗外,原来树已经抽枝了啊。

“我是先帝在战场上捡回来的,你知道了吧。那时候先帝还是赵王,经常率军出征,抗击突厥的骚扰,而我就是被突厥灭掉的一个村庄的幸存者。那时候我7岁,第一次见到王爷,他5岁。我靠在门边不敢进去,王爷便抱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糖果。他对我说,以后这里有你一半,我给你糖,你陪我玩。”

说到这于欢脸上开始浮现出笑容,安歌才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好看。

“然后就这么度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一个传闻流传在城中。‘周天子要用赵王嫡女炼丹’,这个嫡女就是现在太安城的那位公主了。于是赵王开始联合几个封地的藩王开始起兵伐周,我们也从东都城搬到凉大都,接着就是在别人白眼中度过的两年,那时候我打了很多架,因为我长王爷两岁,就站在他前面,不让别人欺负他。直到有一天,先帝回来了,将我们接到另外一座大城,我才知道那座城叫太安。也是天下第一大城。”

于欢提到太安时,情绪的变化时遮盖不住的,骨子里的愤怒开始显露出来。

“那里的人都在排挤王爷,觉得这个不成器又懦弱的皇子,简直半点不像先帝那么勇武。相比齐桓,太子齐衡从少年时就跟随先帝征战,简直是最合适的接班人。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陛下,一直记恨着这个与他血脉一样的弟弟,因为生他,先皇后难产而死了。那时候我已经十岁了,我知道我挡不下那些太监宫女,挡不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知道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做王爷的通房丫鬟,也就是陪着吃饭,穿衣,上床的丫鬟。那时候先帝给了我半本秘籍,是一种暗杀术,我开始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努力向上爬,我觉得我只要努力,就能保护王爷,保护我们自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的最后一年。”

于欢垂着头,眉头紧皱。

“那天突然王爷被叫了去,我也陪同着王爷出府,当时他总说我在他身边,他放心。在先帝寝宫外,我被拦了下来,接着几个人将我拖到一边,我当时只有两境,根本反抗不了。就这样,我失了身。”

于欢死死的抓着被子,安歌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的痛苦。刚刚看到希望的人,却还是反抗不了暴行。安歌坐在窗边,拉起于欢的手,拍了拍。

于欢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女孩,声音嘶哑着说道:“我其实真的没什么!可那是我留给王爷的!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被几个不知道谁家养的鹰犬夺走了!这是他们在恶心王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安歌抱着这个比自己打了五岁的姐姐,她知道还有些是她没说出来的事,那是她的痛苦,她的无助。

“王爷找到我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我连穿衣的力气都没有,当时只想去死。可王爷脱下外衣给我遮盖身体,他说他不嫌弃的。他本该高高兴兴的去就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那天,我们乘着马车离开太安城,什么都没带。从那时候我就发誓,任何威胁到王爷的人,都要死。”

安歌看着那个红着眼睛的于欢,好像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又好像还远远不够。

可能真如齐承说的,自己这一生已经很顺利了。

那些风雨被山庄的师长挡下,学着顶尖的功法,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抱住于欢的身体,将自己的头和她靠在一起,小声道:“没事,于姐姐,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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