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历练之示斤-友殇

我叫言祈，是源之五族言灵族的族长。言灵族出自源之五族，同其他四族一样，承天之神力的同时，也存有缺陷。言灵一族继承了语言的力量，因其语言有灵，言则必灵，因此我们平时并不发声，只用灵力或肢体语言和眼神来同他人表达交流。

        我们每次发声，都会极大地耗损自身的寿命与修为，因发声的目的不外乎有两个：祈福与生存。我们是逢乱必出、救万民于水火的族群。我们一言，可保天地生机，净邪灵亡魂，亦可倾覆天下。

        我们一向喜静，好和平，不愿参与任何争斗与杀戮。我们群居在残雾雪山以南的穹霁峰与兽人一族的群居地雪霭峰相邻，因为临近的地理位置和同是单纯、热衷和平的种族，与兽人一族世代交好。

        我与妹妹言诺是孪生子，唯一的区别便是我眼眸颜色为银，而她为红。我们同兽人族雪狮部落的首领北黎，还有玄清族太子渊澜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关系十分亲厚。

        玄清一族的缺陷在于不能离开水域太久，哪怕最顶级的万顷琉璃也无法支持他们长时间和距离地离开镜花渊。因此，每每都是北黎同我一起去镜花渊找渊澜。

        玄清族控制天气的能力与兽人族控制天地元素的能力相辅相成，极大地增强了本就是五族中最强悍兽人族的战力，再加上言灵族操控语言的能力，让我们三族的关系愈发亲密。

        渊澜作为玄清太子，自小便被当做全族的希望来培养。当他日夜苦读兵法治国之术时，我、诺儿与北黎正在残雾雪山玩的不亦乐乎。

        他身份不凡，天赋不俗，再加上一张近乎完美的脸，性子自然有些冷傲。我与北黎受族群影响，性格天真单纯，对未来并无忧患意识。

        每当他皱着眉头，告诫我们关于煞族的野心，希望我们剩余四族及早迁徙至一处，以防被煞族逐个击破时。北黎自诩兽人族的战力，我尚不知人心险恶，认为世间万物皆善皆美，我们都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我看到镜花渊水面上浮着的不计其数的鲛人尸体。

        那日，残雾雪山风和日丽，一派祥和。我与诺儿和北黎带着我们花费半月才制成的冰屋兴冲冲地来参加曲觞的八岁生辰宴。跟在我们身后的是一同受邀前来赴宴的魅族首领及其亲信们。

        临近镜花渊，天气却变得雷鸣阵阵，大雨倾盆。那时并非雨季，又是曲觞的生日，曲觞不喜雨水，因此年年生辰玄清族上下都会尽量避免召唤下雨的天气。我们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恐慌与不安，极速向镜花渊赶去。

        我们看到，镜花渊早已淹没了附近一座城，城中各处都漂浮着许多或许一辈子都未曾上过岸的鲛人尸体。越靠近镜花渊水域，便有更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浸泡在水里。

        我们立刻使用万顷琉璃，潜入到镜花渊深处，去寻找渊澜的身影。这一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一同陪伴我们长大的鲛人们：渊澜的父皇，爱哭的二弟，爱闯祸的四弟，体弱的五弟，丞相廖叔，守卫长寒烟，还有许多长相面熟，却不知姓名的普通鲛人。

        我们将镜花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也未能找到渊澜与曲觞的踪迹。

        北黎在看到第一个尸体时就已发了疯，他嘶吼着渊澜的名字，在我还未到达镜花渊底部时，他便已经将整个镜花渊转了个遍。他边喊边哭，一会儿乞求渊澜出来，一会儿又恶毒地咒骂他害我们担心。

        “阿祈，渊澜和小觞一定是躲起来了，他们一定是安全的，对吗？”

        北黎虽然样子看起来是个青年，但心智却仍是孩童。一路上，他的眼泪掉了又擦，擦了又掉，此时满脸泪痕，眼神带着希冀地看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满手的血迹，那是我在翻找尸体时沾染上的。镜花渊水质清澈，碧波荡漾，阳光洒下来，比鲛人的鳞片还要美上三分。如今，这池水浑浊腥臭，已是一片深红。

        我的视线从清明到模糊，我抹掉了眼中的泪水，看着北黎几近崩溃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

        “渊澜一向聪颖，一定同小觞逃走了。或许，他们逃到了信楼，想要给我们送信求救。我们，我们再去找找，或许，或许是藏的深了一些，我们没看到。”我用灵力对北黎道。

        北黎眼中的希望之光重燃，我们二人第四次来到了信楼。这是玄清族与外界通信的地方，也是言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我与北黎在水中翻翻找找，每翻过一具尸体，看到他们已经肿胀的面目全非的脸，我们的心便跟着剧烈起伏。

        我在信楼的最深处，发现了几具奇怪的鲛人尸体。他们紧紧抱在了一起，似乎是在保护什么东西。我之前已经查验过他们，知道他们并不是渊澜。我不愿再折腾他们的身体，因此便没有分开他们。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我的心似有所感，极速地跳了起来。

        我按捺着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分开了。有两样东西从他们中间掉了出来。

        一只断了的信烛和一片闪着幽蓝光晕的青蓝鳞片。

        我的心似被闪电击中，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渊澜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不公平！镜花渊是他家，他自然知道躲在哪儿最不容易发现了！哼！阿祈，你用言灵术叫他出来！”

        “不可，言灵术不是这般用的。我们再去那边珊瑚丛找找吧。”

        “阿黎，哥哥，你们笨死了！我们去将渊澜的书偷来逼他出来，不然我们就撕掉！”

        “诺儿，怎可如此行事？渊澜平日里那般珍视他的书，我们怎能用别人珍视之物来做威胁？你真是越发离谱了！”

        “诺儿姐姐，我这里有，给你！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太子哥哥一定会出来的！”

        “哈哈，小觞，果然是你！渊澜，快快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本书给撕了！”

        几人身旁的石壁忽然动了起来，他们赶忙移开身体，站在另一侧观察。那一直为他们照明的青蓝色石壁竟然是渊澜的真身所化。

        “诺儿和小觞，你们二人真是冥顽不灵！平日里让你们读书习字比登天还难，撕书威胁人之事倒做的这般流畅！”

        “太子哥哥，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所以我故意的！整个玄清族就只有你一人有青蓝双色鳞片，这石壁颜色如此显眼，我怎能猜不出来你就在我们身边？我想早点让你出来，因为你居然燃着灵火，父王母后不是说了，灵火只有死后才能燃起，方便族人找寻尸体吗？”

        “早就告诫你们不要乱闯这片珊瑚群，小觞，又是你带着他们来的吧。这里机关众多，是玄清禁地，下次不可带着他们来瞎胡闹。我不燃灵火，以示身份，你们还有命在这里捉迷藏？”

        “阿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北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

        我没有回头，只是颤巍巍地移开了身子，眼中的泪涌了出来，露出了那两件沾了血的物品。

        北黎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惶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泛着蓝光的鳞片，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后，他双目通红，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他拼命地摇着头，不想要接受这一切。

        “有尸身的身体都有被煞气所伤的痕迹，渊澜修为颇高，能让他没有尸身，只留一片天鳞和灵火的，只有容现能做到了。煞族，还是动手了。居然，最先灭的是玄清族。”

        身后传来谢千千带着几分凉薄的声音。

        兽人与言灵一族聚集在残雾雪山，而魅族与煞族群居地最为临近，谢千千也是我们之中最能识别煞族伤人所留伤痕的人。

        我愤怒地向后看去，看见了她脸上还未消失的惋惜与兔死狗烹的悲凉。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子向我与北黎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他轻轻说了句：“节哀顺变。”

        “阿愿，你怎的脸色这么白？可是怕了？不怕，我护着你。既然人都死了，也没生辰宴可参加了，我们就先走了。北黎，言祈，四族，不，三族迁徙之事该提上日程了。煞族，不会就此罢休的。下一个，就该是你我了。”

        谢千千说完，便带着魅族众人离开了。

        我虽对容现恨之入骨，但也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曲觞以及替玄清族众人处理后事。我最担心的还是没有足够心智、只凭冲动行事的北黎。我看向他，他低着头，不言不语，浑身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北黎化为原型的前兆，化为原型的他多半只能依靠自己作为兽的意念行事，直到他再次冷静下来。

        我们三人中，渊澜的稳重与气势让他一直是我们兄长的存在。每当北黎生气发疯或者伤心欲绝的时候，只有他能劝解他，让他平静下来。

        现在，只剩下我了。

        “阿黎，阿黎！你冷静下来！我们还未找到小觞，还未查清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我们先去找小觞，说不定，说不定她还活着。”

        “你明明知道是容现做的，为何不要找他报仇？我要去杀了他！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

        “阿黎！我也想杀容现！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曲觞怎么办？玄清族人的尸身怎么办？镜花渊怎么办？我们一步步来，先帮，先帮渊澜，还有他的族人们处理后事吧。他，他们，等我们多时了。”

        “什么尸体，什么后事？！言祈，渊澜死了！他死了！你怎么还能这般冷静！他不是我们最好的兄弟吗？你，你为何不想帮他报仇？难道你也和谢千千一样，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北黎！你在发什么疯！渊澜死了，我和你一样痛！我也想现在就去杀了容现，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平日里撒泼耍混也便罢了，但现在不是时候！渊澜死了，现在我是你大哥，你要听我的！”

        “你不是我大哥！只有渊澜是！我没有你这样自私自利、胆小如鼠的兄弟！你怕死，我不怕！你不想替渊澜报仇，我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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