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畏惧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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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薛执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陆夕眠。
他走进了成远侯府,站在花圃外,远远地听到他们聊得开心。
突然就不想再往前走了。
“陆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养花了?”
“就、就是想养养,若是养好了就送给……朋友。”
“原是如此,这样的礼物倒也雅致。”林长翌道,“不过姑娘松土后记得将手洗干净,不要用脏手去碰耳朵。这泥土里有许多脏东西,若是伤口不小心沾染上,兴许还会加重伤势。”
伤口逐渐长好,正是痒的时候。陆夕眠平日就忍不住要去抓挠,有包扎的麻布在还好一些,等过些日子拆了布,她还改不掉抓挠的习惯,到时候只怕还有的后悔。
陆夕眠诚恳道:“林太医,你真是位好大夫。”
林长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到病患总是忍不住叮嘱两句,姑娘莫要嫌弃我啰嗦。”
“陆姑娘你说说,我这个儿子是不是婆婆妈妈的?他天生就是操心命,你习惯就好啦,年初的时候我偶感风寒,他快要把我折磨死了,他……”
长公主后面说了什么,薛执没有再去听。
他转过身,慢慢往外走。
的确是相谈甚欢。
男人唇畔漾起温和的笑意。
热闹只属于旁人,从不是他的。他并不是侯府的人,此刻进去,不知是否会惹人厌烦。
让人生厌的事儿他不会做,这是这些年里,他唯一的生存准则。
只是那些人聚在那里说说笑笑的——
记忆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印象里也有这么一幕。
这种不想融进去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他成年,许久不曾这般颓丧。
幼时他时常高烧得昏迷不醒,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长公主跑到他的身边把他摇醒,薛崎背着他走出冷宫。他们给他请来了大夫,然后看他好转后,又悄悄地走了,像是没来过。
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没人愿意靠近他,所以哪怕得了那丁点的温暖,他也不敢过去道谢。
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他既然不讨人喜欢,那就得离得远远的。不碍人眼,才是乖孩子。
大年三十夜,父皇和一众皇子公主坐在一处,饮酒赏月。
而他只能待在那冷宫里,吃着长公主偷偷派人塞进来的年夜饭,看着薛崎悄悄送给他的书。
陪伴他的是孤灯、冷炉,望不到的尽头是黑暗与冷清。
从来不会抛弃他的,唯有站在窗框边仰头,透过缝隙,能见到的夜空高悬的那轮明月。
月亮皎洁,干干净净的。
他一抬手就能把它捧在掌心,可是那颗月亮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他和父皇欣赏的是同一轮弯月,它照亮着不甘堕落的芸芸众生。有父皇,亦有他。
月亮就在他的头顶上陪着他,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可月亮终归不是他的。
那些人其乐融融,只有他永远融不进去。属于他的,永远只有排挤与冷待。
突然有些后悔进来了。
薛执同管家借口说突然想起紧急司务亟待处理,再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回那条蛊虫没有再挣扎,它似是又察觉到了危险,藏于血脉中,销声匿迹。
卫惩也感受到了主子的变化,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他有预感。
之前男人在马车上的那些话,只怕是要认真了。
马车直接驶向了御司台,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直到夜深人静,薛执才卸下满身疲倦,又去了蝎房。
蛊虫很安静地吸食完蝎毒,静悄悄地去睡了,没有再闹。
薛执回了房,沐浴后躺在床上,这才敢放任自己的思绪四处游荡,去想一些白日不愿去想的东西。
他得承认,自己对待陆夕眠最开始只是好奇,大概是一直没弄清楚她究竟所图为何,所以才会愈发在意。
但他或许将这种特殊当成了心动,又或许因为她只字片语中,展露出来的乐观与豁达触及到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所以才会生出那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唤醒了蛊虫。
他不该是喜欢上她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为何她遭受苦难后,不会怨,不会恨。
好奇为何她只想着过好今后的日子,而不去执着于从前。
为何她轻轻松松便做到了,而他却不行。
她才十几岁,或许以后会一直听不清楚声音,会永远背负着旁人异样的眼光。或许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时,对方会嫌弃她身体的残缺而拒绝她。
到那时,她还会笑得那样明朗、这样叫人挪不开眼吗?
她好像不需要光照,便已十分耀眼。
没有人可以这般潇洒自在,薛执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陆夕眠一个。
为什么要为别人做的错事而承担后果?凭什么?
那本就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背负着那样一个糟糕的结果去过往后余生?
薛执睡不着了。
他翻身坐起身,赤着脚,又走到了书案后坐下,继续览阅明日要用的卷宗。
或许除了好奇,也还有一点点别的情绪。
那大概是羡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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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三天,镇南大军就要抵京。
陆府这几日忙上忙下,只为了迎接男主人回家。
大房那边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安安分分,虽没帮忙,但也没找事。
只要他们平日里不作妖,韩氏就要谢天谢地了。
陆府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陆夕眠的耳朵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
自那日从成远侯府回来后,长公主隔三差五就要派人送些种子来,最开始是管家来送,后来林长翌便抢了这差事。
今天林长翌起了个大早,来给陆夕眠的耳朵拆纱布。
“林太医,我不用再裹着它了,是吗?”
即便是第二回经历,陆夕眠却仍有些害怕。
林长翌小心翼翼拆开,没有将她弄疼,松了口气,“嗯,往后都不用这个了。不过每日仍需按时上药,不得偷懒懈怠。不能乱碰,睡觉也尽量不要压着。”
陆夕眠点点头,揪着裙子的手微微颤抖,“林太医,你说,我的耳朵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吗?”
她仰着头,天真地望着林长翌。
从她的眼神里,依然可以看到期待。
林长翌不忍地别过头,“或许可以,陆姑娘,不要放弃。”
“嗯!我知道,谢谢你。”
她知道林长翌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安慰她,虽然心里早就有数,可真的听到结果时,还是会感到难过和失落啊。
林长翌帮她换好药,开了几副方子便走了。
陆夕眠托着腮,坐在房中,又开始发愁新的难题。
“再有三日爹爹和哥哥就要回来了,该怎么跟他们说苏家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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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的喜庆持续了没两日,在大军归京的前一日,又出了事。
“你叫韩恣行?就是你害得我儿被关进大牢里的吧?!”
“就是他!娘,咱家四儿什么脾性您清楚,哪能做那伤天害理要人命的事?我看就是他们乱断案,把人给关起来了!”
韩恣行刚同友人喝完酒,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被一伙人给围了起来。
他有点懵,见来者不善,也不怵头,酒劲儿上来也犯了横。
抬腿就把最近的人踹翻在地,脚踩在那人胸口,弯着身子,手肘撑在膝上,吊儿郎当笑道:“哟,这又是哪路神仙?报上名来。”
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华贵的锦袍,像模像样的,但行动做派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汉子手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衣裳的绣花用的是苏绣,大红花配绿袄,品味着实辣人眼睛。妇人面相刻薄,脸上的横肉不少,此刻颤颤巍巍的,就要往地上坐。
“哎哟,哎哟,这后生吓着我了!”
“娘!你怎么了娘!”汉子对着韩恣行破口大骂,吐沫险些见到韩恣行的脸上,“识相点就让人把我弟弟放出来,不然老子废了你!”
韩恣行散漫的笑慢慢收敛,脚底下踩得愈发用力。
“唔唔……”被踩得那人直翻白眼,手用力抓着男人的脚。
“哦,我想起来了,先前就是你去骚扰人家姑娘,是吧?”韩恣行笑道,“上回我骂你,说你欺负小姑娘,不算个男人。这回倒好啊——”
他不屑地打量了一圈人,“这回找人来堵你爷爷我?”
“我呸,上回你撞我头的账还没算呢!这回我也让你尝尝滋味。”说罢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
韩恣行双拳难敌四手,又喝了酒,反应不比寻常时候快。他躲过一个两个,却防不住偷袭。
一仆从瞅准机会,举着木棍,照着韩恣行的后脑敲了下去。
韩恣行软了身子往下倒,隐约听到:
“用他去要挟那女的,能管用吗?”
“总得试试,来搭把手——”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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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姝拿着威胁信上陆府门时,眼圈通红。
“夕眠,我、我该怎么办啊……”
“你小舅舅他被人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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