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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百五


塑料门帘隔挡住户外夜里寒冷的春风,麻辣烫飘散的热气与弟兄们谈天的激情,笼罩在室内热火朝天。

        裹着冷冽进门,又被热烈洗退,心与身滚烫而又炙热。

        麻辣烫店里的人一批撤了又来一批,许多人都在刚来或要走时,和他们这桌打个招呼。

        就简单两句‘来了’、‘走了’,不知道到底是对贺承隽打的,还是对黑子说的。

        反正最后一齐都是黑子兴致昂扬地应下的。

        才跟四五个你招我揽进来的花臂男打完招呼,黑子抽空低头吸溜了几口粉儿,还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六儿从碗里抢了两个鸡丁。

        黑子抬手就给六儿后脑壳上来了一下,又白了他一眼,话语含糊不清是问贺承隽的:

        “三哥,你他妈胃不行啊?”

        但因语速太快还连带着脏字,说完复又低头大声嗦粉,让桌上其他三人听到耳朵里的都是,“三哥,你他妈不行啊。”

        贺承隽抬手从时温面前拿起刚被填满的辣椒油罐子,快速舀出好几大勺辣椒混到对面黑子碗里,看黑子碗里冒上浓浓一层红油,似是急到要跳脚才淡声一句:

        “等会试试?”

        六儿刚吸入腮帮里的粉还没来得及嚼就被呛住,开始剧烈咳嗽。

        尽管努力闭着嘴,但越控制越想咳,甚至嘴里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喷在桌上,离时温的炒饭盘子只差几公分。

        时温连忙将盘子拉到自己身前些躲开危险区域,面上漾着笑意,拿起刚拆开的一次性筷子从贺承隽碗里夹了一筷子粉儿。

        放进自己的炒饭盘里。

        在黑子强忍辣劲朝六儿“你咳个屁,搞得你他妈好像试过一样”的侃大山中,将碗重新给贺承隽推回去,说不吃了。

        贺承隽点点头,也没再往碗里头搁辣椒油,筷子横支在碗沿没动。

        时温吹吹吃下那口麻辣烫,抬眼瞥了下对面咳到面色涨红,但已然平复下来的六儿。

        嘴边咧开的笑意更大。

        待六儿不咳之后,立马抄起手边的绿色酒瓶,抬头狠狠咽下几口顺顺气,说出的话都似是沾上酒精,“我试过个求,说的好像你没见过三哥那家伙什儿有多大似的。”

        这次轮到没有任何防备的时温被呛到,好在她喉咙中的食物已经咽下,只是偏头抬起手来捂唇,轻咳了几声。

        双颊漫上粉红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害羞使然。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没把她当个女生看,还是干脆就忘了她还在这。

        话风能变成这样,属实也是她没想到的。

        时温手掌下放到胸口前轻抚,顺了顺气儿,红唇微张就要吐音,却被旁边人抢了先,“闭嘴吃饭。”

        偏头瞄了眼旁边正从透明塑料袋里,捏出一颗颗土黄色小圆球,放进嘴里咀嚼并发出嘎嘣脆响的贺承隽。

        霎时遗忘三秒前那个不正经的话题,时温好奇问道,“贺承隽,你在吃什么啊?”

        贺承隽手边的动作僵了一瞬,将透明塑料袋从左手边拎起,放到时温面前让她看清楚,“花生。”

        时温垂眼瞅向那个,外层沾了些油和尘土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载无数颗土黄色小圆球,最底层还有因磕碰落下的细碎渣子。

        她以前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小时候母亲对她的衣食住行都算得上是高要求,不让她吃街边的垃圾食品、不让她吃零食,偶尔想吃也必须是去大超市,买那些标满各国语言的进口零食。

        实际上有没有国产的零食健康还不一定,反正她还是觉得国产的零食更好吃。

        时温两指合拢捏出一个放进口中咀嚼,花生外层包裹厚厚一层脆糠,嚼起来像是许多味道杂糅在一起,又脆又香回味无穷。

        禁不住又探手去捏了几个,连面前色泽鲜亮的炒饭都不想吃了,眼眸乍亮地问贺承隽,“贺承隽,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好吃的零食啊?这么一大袋得十几块吧?”

        心想等会吃完饭可以去超市多买几袋放在家里,画画时嘴里闲了就能捏几个吃。

        却注意到旁边贺承隽似是笑了,又似是没笑,嗓音里沉淀下些沉意,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又是个牵涉较多的话题。

        但让她来不及多加思索,“三块。”

        时温略显惊讶的睁大双眼,想脱口而出问贺承隽,怎么这么大一袋才只要三块钱时。

        旁边贺承隽平静中带些暗哑的声音倏然传入她的神经。

        他说,“这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最后那顿饭钱时温又没结到,老板说黑子在他那儿还存着不少钱,足够他们再来吃一周。

        还被贺承隽带进隔壁超市里多买了几袋多味花生,让她带回去吃。

        脑子里正在思考事情、心不在焉回到别墅里的时温,习惯性打开家门时,却猛然被门口地上一双因清明月光透进,点亮的明黄色眼眸吓到后退两步。

        定了定心神才发现,是窝在门口乖乖等她回家的时眷。

        见她回来,还艰难地拖着两条后腿朝她爬了几步,边爬边喵喵的叫着。

        时温的心口霎时溢满温柔,将手中的东西囫囵搁在旁边白柜上。

        想到之前查百度百科,说猫咪本身就是夜间动物,它们更喜欢黑暗的环境。

        也没开灯就蹲下身子,想小心将时眷抱在怀里。

        却又想到如果时眷窝在她怀里,肯定会压住双腿,顿了下复又将它轻放回原位,伸手轻揉几下它懵懂的小脑袋。

        时眷好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般,一直喵喵叫个不停,还用脑袋顶不断蹭她的手掌,想让时温抱它。

        时温两指圈起,在时眷额头中间轻弹了下,见它拿爪子拨弄脑门儿,温柔道,“小可怜儿,等你好起来了我再抱你。”

        手中继续抚摸时眷脑袋的动作,却又没控制住走神,接着在心里思量她跟贺承隽的事情。

        不可否认,自认识以来贺承隽是真的对她很好,无论是从他本人的言行举止,还是旁人的闲言碎语,都能窥探一二。

        但时温因为经历过家庭忽视和校园暴力的原因,心理年龄早就远超同龄人。

        何况同龄的女生本就比男生要成熟,她总觉得跟同龄男生谈恋爱简直没意思透了。

        不是每天纠结‘你爱不爱我’,就是争吵‘你为什么和她聊天比和我多’。

        想想都有够无聊的。

        可时温又不得不承认,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从未停止过对爱的需求。

        她需要一个能够理解她过往,尊重她选择,并且呵护她未来的男人。

        她不知道贺承隽是不是她需要的这种男人,但时温总觉得现在对贺承隽有‘好感’,仅仅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还松动了她之前一直解不开的结。

        并不是真正所谓的,青春期的心理冲动,也就是喜欢。

        反倒更像是,她原本马上就要溺水了,却因上天眷顾,抓住一根粗木桩子侥幸活了下来。

        事后再回想她总会担惊受怕,设想如果当时没有这根木桩子,她该怎么办、会怎么样。

        于是她对这根木桩子的感情,就在一天天的设想中日渐深厚,直到不可割舍。

        贺承隽对她来说,大抵就像那根木桩子。

        是大难不死后的侥幸,是迷茫深夜时的路灯,只可臆想,不可深究。

        但又不够准确。

        如果只是出于对他的感激和依赖,以她不愿意亏欠人的性格来说,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他好,以此来表达对他的感谢。

        那为什么,她会在每一次的相处中,总想让自己亏欠于他,或者是让他亏欠于自己。

        好像这样,他们之间那条似有若无的线便会日渐加深,不会再有说断就断的那天。

        时温想不明白。

        就在时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三中论坛近日莫名传出她是贺承隽女朋友这种流言。

        来势汹汹不说,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什么富家女终不能免俗,爱上长相出众的混混。

        什么她死皮赖脸倒追贺承隽,屡遭拒绝仍不死心。

        更有甚者还说,实际上是她花钱包养了贺承隽。

        让自来三中后,就节节课安静守纪律的‘乖宝宝’时温,也破例在晚自习上乐出了声。

        她是乐了,但班里其他人却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刚还在打游戏的,唠嗑看片儿的,都窸窸窣窣转回头来看她,表情复杂各异。

        但时温没空管他们杂七杂八的目光,抬手摘下左耳里插着的耳机,就着寂静的环境扬声说了句:

        “贺承隽,她们说你被我包养了。”

        因这句话响起,班里霎时更安静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自时温来三中后,见过这个班最安静的时候。

        打游戏打的正上头的黑子,听到这句话手没忍住抖了下,手机屏幕顿然黑掉,上面还显示着加粗大字:gameover。

        迅即将手机扬到桌面上,背靠椅背转头,惊奇里不乏幸灾乐祸,“时姐,多少钱一晚啊?”

        却被后桌还在认真写卷子的贺承隽,用卷子卷起的纸筒使劲给了后脑壳一下,不冷不淡的话语为他答疑解惑,“二百五。”

        时温抿唇笑了笑,将左耳耳机插回,继续翻看论坛。

        直到她翻到一个纯匿名的帖子,标题简单粗暴却十分引人:【深扒贺承隽到底有多烂。】

        右手顿在离手机屏几厘米的距离,时温不由地眼睫微颤,维持几秒后还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指头一触点了进去。

        这个帖子的开帖时间很早,最早可以追溯到贺承隽刚上高一那会儿,经过两年半的积累,楼层自然也垒起很高。

        时温翻到帖子最上方,从第一层开始认真看。

        【题主:最近隔壁帖某位‘军装帅哥’风头这么盛,题主好奇就点进去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不会还有人不知道他妈是个□□,他是个连自己身上的血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吧?】

        【题主:/照片/照片/照片他妈天天跟不同的金主厮混在一起,据小道消息说他还搞过他妈呢,真是大开了me的眼界。】

        ……

        【4l:别说,我朋友说他妈一晚还挺贵的,白搞不是血赚?】

        【9l:他生父估计都快比一个班的人多了吧?】

        【11l:诶对,我记得我听说他以前被他不知道哪任继父强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13l:草,这他妈np出新高度了呗,想想都爽死。】

        ……

        【286l:真是笑死我了,每次听见别人喊他三哥我就想笑,真是一群好兄弟,时刻不忘提醒他他妈是个小三儿。】

        【287l:有一说一,他不会就是他妈给有钱人当小三,偷偷生下想用来上位的东西吧?】

        【290l:估计是,然后因为被上过的次数太多,最后不知道究竟是谁的种了。】

        ……

        【812l:诶大伙,知道贺承隽为什么最近没来学校不?他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呢,据说是自杀没死成。】

        【815l:少他妈放屁了,他会自杀?别是太爽了精/尽人亡、菊/花开裂了吧。】

        【830l:他这种杂种早就该死了,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浪费国家的粮食。】

        ……

        时温才看了三分之一就彻底看不下去了,毫不犹豫地将论坛后台程序划掉,摁灭手机闭眼靠在椅背上。

        她被入目可及的那些肮脏话语恶心到胃液泛酸。

        与贺承隽相处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都以为江南人要比江北人好。

        大家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会暗自中伤人,不用虚与委蛇讨好,不用小心翼翼过活。

        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不堪,继续拼尽全力生活。

        可当她看到那个帖子时,她才明白。

        其实无论是江南的人还是江北的人,都一样。

        实诚坦荡尽力生活的,从来都只有贺承隽。

        是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外界的恶言讽语并且装作不以为意,才让她以为江南是宁静而和谐的。

        时温第一次生出些后悔的情绪,后悔之前大言不惭地指责贺承隽什么都不懂,后悔在烧烤摊上不知者无畏地问贺承隽为什么叫三哥。

        也后悔不久前还当着全班人的面儿,不遮不避地说出那种她自认为还挺有意思的玩笑话。

        轻眨了眨干涩的眼,时温复又低下头摁开手机,点进那个她一直没怎么回消息的聊天框中,删删打打摁下发送。

        【时温:帮我个忙。】

        【陆夜白:?】

        【陆夜白:您可真是我祖宗,没事就装死,有事帮忙就想起我来了?】

        【时温:分享链接。】

        【时温:帮我把这些帖子黑了。】

        【陆夜白:贺承隽?你看上这男的了?对你好不好?】

        【时温:就是刷论坛看见这些话恶心。】

        【时温:你快点。】

        【陆夜白:你去看看,已经没了。】

        【陆夜白:真就一直呆在江南不回来了?】

        时温再次点进那些帖子发现已经打不开了,空白页面上显示404notfound,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恰逢放学铃声响起,时温摘了耳机收起,收拾好东西跟在贺承隽身后对他讲。

        “贺承隽,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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