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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阴你阴谁?


“姓廉的,你她娘的阴我!”梁庄羽反应过来。

        他那么蠢,不阴他阴谁?

        廉信还想着怎么能装得更生动些,不然再拿刀子剌两刀陷害?反正有这么多“人证”呢,姓梁的就是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

        参他的本子都让沈沉拟好了,就等他上钩呢。

        “快,快扶我进去……我感觉快不行了。”廉信虚弱地发汗,捂住肚子,装得不可谓不像。

        廉家的家丁们大多本就是玄浒山跟来的,敲竹杠这事没人比他们更精了。泪水说流就流,一派哭丧的架势。

        “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梁侍郎仗着官威,这是要纵容自己儿子打死我们小姐吗?”

        “啊,大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啊……”连血囊都准备好了吗?不愧是自家的大小姐,这也太专业了!

        什么流血?廉信低头看了看地上被蹭上的血痕,脑中似有火花爆炸。

        操,不是这么巧吧,正好来癸水了?

        事到如此,梁庄羽也明白自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廉信被搀扶着走进门,摆出一副蹩脚的柔弱姿态。

        “我与梁公子的确有一番旧要叙,不如府内借一步说话?”

        谁不知道将军府就是土匪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梁庄羽也不是懦夫,进就进!

        “欸,这些打手还是别进来了吧,那么多人,我看着是害怕……”廉信踉跄两下,似落叶飘摇欲坠,好在没人看到她那张背过去快笑烂了脸。

        刚挨过打的七八打手噤声无语,刚刚挨打的不是他们吗?

        倒是动手的这个人,她说,她害怕?

        梁庄羽也是有几分胆识,说不带人就不带人,一甩自己的锦袍,孤身闯了进去,大有慷慨赴死之状。

        “廉信,我不管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你要清楚,我父亲终归是户部侍郎,而你父亲立再多战功也不过是五品的小将军,若我在你们府上出了事,你们廉府上下一个都别想跑。”

        确认没有外人之后,她直起了身子,换了身衣裳后将人领到练武场坐下,而沈沉早就在石凳上等候多时,见状连忙收起刚写的参本,抱住捡便宜的鸟笼,笑得纯良憨直。

        若是看到这里还不明白,梁庄羽真就是蠢了。

        “一丘之貉。”

        他两眼都要喷出火来,警备地握着拳头站在石桌外不远半丈外。

        不想坐?无妨,那就站着吧,反正她们也没准备他的茶水。

        倒是沈沉好心地擦擦石凳,道:“你还是坐下吧,正如你所说,我们不会动你,就是有些问题要问。”

        梁庄羽:问问题?问什么需要把他倒吊在床沿上一宿?还有那鞋子!

        “咳,这不是情非得已嘛。”沈沉也无奈,这主意是廉信出的。

        廉信打了个响指,不知是在逗弄梁庄羽还是桌上的捡便宜。

        “以咱俩这关系,请你来喝茶叙旧你会来吗?”

        “你的葬礼我一定会来。”

        不是说北肃的铁蹄不是很猛吗?怎么就没把这土匪婆子踩死!

        她耸肩,心下想:这不就是了,不用点非常手段,哪里“请”得来这尊大佛?

        “我送给郡主的鹦鹉怎么会在这?”他总算是看见那只蹦跶在鸟笼里的小蓝鸟儿。

        想了想小郡主,和总是拐骗小郡主到处跑的廉家小儿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老的跟他爹作对,小的一个两个都跟自己不对付。

        廉信丢了几粒苞米谷子进笼子里,这小家伙还有脾气,但凡是自己喂的,就是不吃,若不是自己阿弟定点来喂食,非得饿死不成。

        玩了会儿乏了,她转头看向梁庄羽,问:“你这鹦鹉哪儿来的啊?”

        应者别开脸,满是不屑:“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沉接过廉信的眼神,又开始抱着奏折写起来,还一字一句朗声道:“臣廉光喻今有一本起奏:臣女廉信今蒙冤屈。只因户部侍郎梁施湄之子梁庄羽,以权谋己私,仗势欺压,致使臣女伤重病危,垂垂……”

        “鹦鹉是被我家的管事买来的。行了吧?把奏折给我。”他伸手就要去夺。

        廉信倒是出奇地老实听话,将参奏的折子拿来递给他,“给你也无妨,反正我们沉鱼记性好得很,能写第一本,那第二本、第三本就不会有半个字的偏差。”

        沈沉应和着点头,一副“我很能写”的表情。

        沈司徒沈桥就是个爱上奏的老臣,有天灾人祸就奏报天灾人祸,没事了就写哪儿的瓜果熟了,麦稻黄了,天气晴了,百姓如何如何称赞盛世太平的。一上朝就参个两三本,比写日记还勤,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生怕告状到自己头上,结果一听竟是册《旅游志》。

        偏偏又写得极好,文采斐然,字迹隽永,皇帝日理万机懒得看这些没营养的折子,国子监的裴太傅就拿了这些折子去国子监给学生们当写文章的范本。

        沈沉耳濡目染,自然也信手捏来。

        “土匪婆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梁庄羽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浑身气得发抖。他堂堂户部尚书之子,何时受过这冤屈?迟早、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她轻啜一口温热的茶水,顿时浑身舒畅,再问:“你们管事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是哪里人,又是从哪买的鹦鹉?”

        “我哪知道……”

        那奏折在眼前实在是晃得头疼,梁庄羽咬牙:“叫易杳,三四十岁年纪,至于他从哪得来的我管不着,拿这破本子吓唬我也没用,我还没闲到去管下人的事?”

        另二者相视一望,沉思他应该的确是不知道。

        梁庄羽虽然行事纨绔了些,但做事儿耿直,也没必要在这些旁枝末节的地方骗她们。

        “行吧,梁公子请回吧,我们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你们、你们两个不会就是为了这点事整我吧?”适时的他倒是慌张无措起来,像被蒙骗了的小娇妻。

        廉信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斜眼望去:“不然你以为呢?”

        梁庄羽:啊——该死的土匪婆子!

        『关键人物:易杳梁家管事』

        ======视角·齐衔======

        杨安除去那些富贵繁华的景象外,也是有贫民的容身之地的。

        狭小的地界里是横叉错杂的小巷子,不似主城街巷上铺上了麻石,这里的路面雨是泥水晴吹灰,逼仄的一人巷里摆满了捡来的破烂、杂物,不得不侧着身子才能穿行过去。

        有的人起炊,就在外头架着锅,摆在临时糊的泥灶上,烹煮些蘑菇野菜和捡来的烂菜叶。

        适逢雨后柴火湿潮,烟雾气就更加呛人。

        齐衔刻意穿得简朴些,依旧与此地格格不入。

        时不时跑过一两个玩闹的孩童,身上的夏衫或是捡着大人的穿,肥大不合身还满是补丁,或是穿了好几年的,又挤得布料亟要破开。

        因为顽皮而弄得满身脏污,脸上却始终挂着孩童最纯粹的笑脸。

        他们的玩具是用木头块磨成的冰尜「注1」,几个没玩明白的,用手里的绳鞭挞了半天了,木头块好不容易才跟喝醉酒似的摇摆不定地转动。

        一些不值一提的回忆也在他脑海中转了起来……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有个六七岁的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上来,小孩瘦黑的脸,四肢像竹签一般,裸露在缺了袖子的短衫外,见状连忙趴在地上跪拜,熟练地喊道:“小的不长眼,老爷莫怪,老爷莫怪……”

        齐衔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向孩童腰间的兜里探去,取回了自己的钱袋。

        没料到自己的龌龊行径被发现得这么快,乞儿猛地睁大了眼睛,趴着的身子颤抖着蜷缩成龟状,认命似的等着一顿打。

        可是拳脚没有落在身上,头前响起几枚铜板碰撞的声音。

        怯生生地抬头只看见那双好看的凤眼半眯着,男人温和地问自己:“你知道卖杂货的张家在哪吗?”

        乞儿拾起铜板,点头道:“知道,知道,您且跟小的来。”

        被引至一条更为偏僻的深巷里,这里居住的人家便是更少了,而且因为破旧的房屋建造密集,就算是白天也难透进来光。

        “老爷,就是右边那间,不过他们家杂货很久不卖了。”

        他又给了几枚铜币给他,乞儿受宠若惊地喊着蹩脚的吉祥话:“老爷贵人贵行,文曲星保佑老爷高中,财神爷保佑财源广进,观音保佑家庭合睦!”齐衔听不得这些虚头巴脑的顺承话,便让乞儿赶紧走了。

        『关键人物:张义(死者)杂货张、梁家打手』

        杨安雨水多的时候,处于低势的地带容易遭水淹,因而这边的房屋大多会往上架空大约两尺高度,平时就会往这楼底的空档里放些用不上的杂物,他踩着朽得发脆的木梯行至门前。

        闩上的锁只是随意挂着。是出门着急以至于忘了落锁?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出远门的打算而故意留的门?

        推门往里走,满屋子的湿潮腐朽气扑面而来,他蹙眉四望,发现顶上开了破洞,也借此才让房间的地板上多出一方光亮,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狭的木屋子,能空出来行走的空间只有从床到门的距离。

        窄床宽约三尺,长不及六,以张义的体型而言,睡觉之时不得不缩着身子,造成弓背。

        张义被利器从正面刺穿心脏,躺着被刺更加精准容易把握,但是驼背之人睡觉大多是侧卧或者趴着。

        那就不是入寝后遇刺。

        “床头的这个是……”他捏起一些散落在床头处的细碎颗粒,“米粒?”

        这里外都没有灶台,不能烧火做饭,这些米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还都是些散米,根本不够人吃。”

        他阖上眼睑思索着,总觉得屋里少了些什么关键线索。

        杂货放得到处都是,有的放箱子里,有的就简单地堆高陈放,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稍微有剧烈的打斗动作,里面的杂物就会摇摆不定而坍塌,虽然乱却还算有序,没有被翻动过的情况,因而这里大概率不会是案法现场。

        杂物里有不少还挂着土的陶罐,若是普通的杂货商卖旧物至少会把泥灰擦干净,除非不能擦……从坟里头带出来的东西,都是要带点土才值钱。

        “看来这张义不只是个打手,还是个土夫子,杂货生意就是用来销赃的手段。”他笃定。

        不过这里头都是些零碎玩意儿,掘大墓的都会优先带出更值钱的东西,为了谋生还做了梁家的打手,张义应该是单干,挖小坟的。

        身份低微,还做着劣等活计,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这样的身份若不是死在引人注目的康白楼,衙门大概就会随便找个乱坟堆子埋了,那么凶手是想要人发现尸体吗?

        还是说有人想要掺和一脚?

        “竟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齐衔觉得这事开始有意思了起来。

        ———————————————

        【小剧场·玄浒山】

        “你说的那个冰尜真的那么好玩吗?”柔柔抱着脑袋发问。

        大人常说黄毛丫头,大概说的就是像她这种满头还是细软黄发的小家伙吧?茸茸的,有些像动物幼崽的皮毛。

        齐衔叹了口气,心想至少比野猪好玩。

        玄浒山上小孩的玩具很少,硬要说的话就是缩小版的狼牙棒和流星锤,实在是很少有“正常的”内容。

        齐衔自信满满地拿出一张画好了的图纸,半带炫耀的骄傲表情,道:“就是这个。”

        图纸算不上精美,却也是事无巨细,足够唬唬眼前的小丫头了。

        柔柔指着冰尜的主体,问:“那这个是不是要用木头做?”

        齐衔还没明白她的意思,觉得随意挑根差不多粗细的柴火打磨一番就行,直到不久后他看到一个豆丁,指挥着几个壮汉抬来棵一人环抱粗细的樟树。

        “大小姐,就放这吗?”他们用下巴点了点不太宽敞的四合院。

        黄毛丫头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道:“对对对,就放这,轻点轻点别摔坏了。”

        樟树轰然落地,齐衔才意识到,丫头理解错了“木头”的意思。

        “做个巴掌大的玩意儿哪里需要这么大一棵树?”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

        柔柔觉得理所当然:“新鲜的比较好~”

        “这么大一棵树得有几十年了吧,你若是不动它,它还能再活上百年呢。”齐衔妄图跟小魔王讲道理,但是事实证明是说不通的。

        “那百年后它是不是还是要被当柴火?”柔柔撇嘴问。

        “是吧……”

        “那不就对了,横竖都是要被当柴火,我现在砍了它做冰尜有什么不对?”

        怎么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被说服的怎么还成自己了?

        柔柔继续叉着腰道,没觉得什么不对:“我帮它省了百年的事,它还得谢谢我才对。”

        他扶着额头擦汗,心想:它该谢谢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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