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原来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格外肯定的一个“是”字，如同天雷落下。

        李朝歌即便早有准备，也被劈了个措手不及，遍体鳞伤。

        她早在淮陵时就怀疑了。

        怪老头是淮陵李朝歌的二叔公，阵法里有移魂之术的典籍，还跟虚白是同门。

        虚白当初突然入她帐下，又把她的尸体藏到了淮陵，那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能够死而复生，很明显，是虚白和怪老头这对师兄弟对她施展了移魂之术。

        但她不明白，为何要复活她，还是复活在淮陵李朝歌身上？

        直到李岐拿出阳鱼、说出四海之秘，净深在地牢里说出那一切，她才彻底看到那个真相。

        她和淮陵李朝歌的命运，早在虚白和李岐的争储计划中注定了。

        人生如棋，她可以自嘲当个棋子，却不愿意就这么被人操纵着生死命运！

        再看身为操纵人之一的李岐，李朝歌紧抿薄唇，努力控制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眼底却闪过藏不住的恨意。

        李岐早料到她会是这样的表情，可真的看到，还是呼吸一窒，紧张起来。

        他沉了沉气，缓缓开口。

        “师父说，他当年算出我是妖孽降世，却也算出我是天降紫薇，是唯一能扶起将倾的大夏的人。”

        听他要从头讲起，李朝歌咬了咬牙，耐心面对接下来那个可能会很长很长的故事。

        莫名的，她竟额外生出几分期待，期待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模样。

        李岐清浅一笑，“于是，师父把我当做女娃娃养，以女压邪。教我医术，让我治病救人，积福造德。带我云游，让我看遍民生疾苦，修身修仁，将来做个明君。”

        恍惚间，李朝歌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年秋高气爽之时，她又跑到山中打猎，怪老头突然闯入她的人生，面带嬉笑却又正经地告诉她。

        她是天降武曲，有辅弼君王、拯救天下的大能。

        那时候她正是年轻气盛，立马就信了，跟着他学武、学阵、学军政之事……

        却原来，怪老头那时候只是挑中了她，要将她培养成李岐的辅臣。

        难怪不认她为徒，只因为她只是个工具罢了。

        李朝歌眸光一黯，却发现李岐不知何时停下，没继续说了。

        她抬眼看去，语气冰冷：“然后呢？”

        李岐踟蹰了下，“三年前，师父说为我夺得皇位做的准备，只差最后一个，便带我去了北关。”

        北关！

        李朝歌情绪一阵翻腾，咬牙道：“我的死，就是那最后一个准备。”

        听到她的话，李岐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心底的愧疚之意翻涌，让他再无法多直视李朝歌一眼。

        好半晌，他才敢去触碰那块磨着心肉多年的大石。

        “当时我不知道四海之秘，也不知道那个准备是什么，只急于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定南伯。大帐之中，见到高高在上的定南伯之时，我好似此生都无欲无求了。”

        那几年在大夏，但凡知道定南伯的少年，没有谁会不敬仰。

        所向披靡的定南伯成了每个少年的英雄梦，真正的男子当如是。

        一直渴望恢复男子身份的李岐，更是崇敬。

        与定南伯的初见，他此生难忘。

        坐于大帐中的定南伯没有传闻中的三头六臂，也没有女儿家口中的英俊潇洒，旁边站着九尺高的窦方，更显得他身形矮小。

        但他只坐在那儿，气势便足以压倒一切。

        粗粝黝黑的面庞上写满了狂傲不羁，让人折服。

        哪怕如今得知定南伯是个女子，他再想起那时，凤眸依旧灿若星辰，直直照亮了李朝歌那片愈发幽暗的深海。

        李朝歌怔了下。

        他的亮眸，一如当初初遇之时。

        当时她坐于帐中，得知虚白来了便激动不已。

        见虚白带着个姑娘进来，满心满眼都在虚白身上，只在奇怪虚白怎么收了个女徒弟时，打量了云莲一眼，便看见她盯着自己直了眼，亮若星辰。

        只不过，她见惯了仰慕的目光，当时也并未觉惊艳，只觉得这姑娘顺眼得很。

        后来她没怎么见过这眼神，也就忘了。

        如今再看到，记忆里的那一瞥却陡然清晰，迟来的惊艳让她心头微颤。

        回忆军中相处点滴，李朝歌呼吸一重，心中的怒和恨也都莫名消减。

        李岐却笑容凝滞，艰难开口：“你带军前往长保山后，我想去问师父为何不与你一同，却听到绿蛇跟师父汇报，星渊阁传信，有人要他们杀了定南伯。”

        李朝歌一震。

        星渊阁为什么要给虚白传信？

        那只能是……

        “星渊阁也是虚白的人？”

        李岐不敢看她，“没错，星渊阁是四海之秘的第四支，师父在江湖上建立的势力，信物便是烛龙台。而你不属于四海之秘。”

        回想与东宿七君厮杀的场面，李朝歌偏了头，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虚白杀死了她。

        不是星渊阁，不是丞相……

        当初受的每一道伤，此刻都在隐隐作痛。那致命一击，更是让她突然痛的难以呼吸。

        她只能笑，笑的癫狂，笑到眼泪都溢了出来。

        李岐看在眼里，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气息因情绪而紊乱。

        许久，李朝歌抹去眼泪，讥讽一笑看向他。

        “他先让人杀了我，然后又让我死而复生。不必说，淮陵李朝歌也如你我一般，她生来就是为了将躯体借给我，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脑海里涌现原主的记忆。

        每次她生病，哪怕是磕了碰了，爷爷都要将照顾她的丫鬟、娘亲骂一顿。

        爷爷用心地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家主，让她守住李家、经营武会，让她等着那个要令牌的人出现。

        所有人都认为，爷爷对她宠溺过了头，连她自己也这样以为，所以不断努力着，努力照顾好自己，努力经营一切。

        却原来，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真是可笑……”

        “只要事成，那一切就不可笑了。”李岐蓦然坚定。

        李朝歌讥诮道：“什么事成？助你为皇吗？就因为你是天定的皇帝，所以要牺牲所有人来帮你吗？呵，你真是好大龙威！”

        一瞬间，李朝歌心中对虚白、对虚空、对那个可笑的计划，对一切的不满都涌了出来，全都落在了李岐这个得利者的头上。

        李岐紧抿着唇不说话，只管听着她骂，无论她说的话有多难听也不反驳半句，全都接受。

        直到李朝歌不想骂了，气得要走，李岐才叫住她。

        但仅仅一句话，就让刚起身的李朝歌愣在当场，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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