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人不鬼

头发披散在肩背上的月裴回，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子从水里捞了出来，又慢慢的拥到怀里，那久违到已经忘记曾经拥有过的触觉，让他怔忪许久，而后像是探索世界的孩童一般，忍不住捏了捏掌心之上传来的柔软，在一阵清幽的馨香中，月裴回回过了神，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女子唤醒，其他的可以放到以后在再说。

        就这样他轻唤了好多声也没将女子喊醒，焦急的同时便有些病急乱投医。于是他抬起一只手掌，贴在女子后心处，想要为她输入一些自己的灵力，却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

        “这，怎么还睡着了？”月裴回错愕了一阵，想到不能将她放在这更深露珠的野外，便歉疚的对着昏睡的女子说了句，“姑娘冒犯了”，说完他便一手托着她的脊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轻松的将她抱了起来，往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山洞走去。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失去四感久已，却终不习惯露宿野外，即便知道没人能看到他也一样。

        将女子放到空无一物的床榻上，月裴回想为她遮盖一番，却是无能为力。

        自神形俱灭以来，现如今他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便只有这个将自己从虚无中拉出的女子，其他的东西是丁点可能都没有。

        放好女子，看着她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一下，即便在睡梦中也像是感到不满一样，微微的皱起眉后，月裴回无奈的笑了起来，随着发笑的动作变大，到后来他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也因此他的长发自颈间滑落，原本隐在长发之下的白皙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闪电形状的疤痕，像是被惊雷劈过一样焦黑。

        月裴回盘腿坐在女子旁边，看着女子始终不曾舒展的眉眼，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顺便再感受一下失去千年，重新获得感受万物的触觉，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止住了动作。

        “男女有别，是盘桓唐突了。”

        说完月裴回收回了手臂，慢慢的靠在身后坚硬的石壁上，感觉着以往未曾体会到的，石壁之上传来的冰凉，他却觉得安心极了。

        倚墙闭目片刻，月裴回猛地睁开了眼，站起了身，在即将迈步之前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女子，单手结印，而后一串带着金光的咒符便自他指尖飞出，稳稳的落在了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身上。做完这些他才放心的离开山洞，向着山洞外的山涧走去，那里有一泼活水，百年清澈，是这山林里妖魔精怪乃至各类飞禽走兽饮用解渴的水源。

        月裴回站在水旁褪去了鞋袜，感受着自脚底传来的粗粝，心情却越发愉悦。

        他褪去上衫，而后径直走进了水中，虽然水流依旧可以穿身而过，可是它们在他这却不再是无感的，他闭上眼努力感受着没有衣物遮挡的胸膛上传来的感觉，嘴角缓慢的勾起不太明显的弧度。

        冰凉，奔涌，乃至那一下下有轻微刺痛的冲刷都让他觉得世间如此美好。

        简单的冲洗一番，月裴回便在水中坐定，感受到水中丝丝缕缕的灵气后，便努力的将自己身上，跟周围格格不入的灵气汇集到全身，尝试着让两股灵气相融，这是他千年以来再次入定般的运功打坐，不可谓不心酸。

        翦召棠抬起手放在眼上，遮挡住那有些刺目的亮光，

        “妈，别拉开窗帘啊，我昨天夜班，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翦召棠揉着眼，不满又带了些委屈的抱怨。

        “妈？”翦召棠没听到回应，将手从眼上拿了下来，在看到光秃秃的石顶以及凹凸不平的石壁后思绪回笼。

        “我去，有鬼啊！”翦召棠一个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的靠到石壁上，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山洞，确认没有凶猛未知的东西后，她才小声的开口，

        “喂，有人在吗？”

        “有鬼吗？”

        “有成精的东西在吗？”

        一连几声这一镜到底的山洞都没物件跳出来回应她，于是翦召棠放下了心，在山洞转了几圈后，大着胆子往山洞外走去。

        青山绿水，树木环绕，空气都不知道清新了多少，但这些在翦召棠看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看到了不远处没在小溪里半裸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随着这话她自问出来，翦召棠开始回想各类电影电视剧以及恐怖小说里出现的那种变化多端的恶鬼。

        “！”昨天晚上那张惨白吐血的鬼脸猛地在她脑中闪现，翦召棠激灵过后迅速做出反应。

        小心的放轻呼吸，这还不算，她又抬起双手捂在自己的口鼻之上，做了这些她才慢慢的往后退去，她想要退回到山洞中去，却在只退了一步之后踩到了干枯的树杈。

        “咔嚓”一声，翦召棠石化，忍不住回想，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这里有没有一根树杈。

        此届天道：没错，就是我干的！

        当声响惊动小溪里的男人后，翦召棠恨不得自己可以缩地成寸，即刻逃离。

        当她看到男人从小溪里站起来又转过身的时候，本能的就想往山洞里，或者山洞外跑，可是在她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她的身形一个不稳，便直直向着距地面两米高的洞外摔去。

        “他妈的，这平地摔的操作可真是太突然了！”又是一声国啐，这一刻就算翦召棠再傻也能明白此刻是有人在搞自己。

        此届天道：没错，还是我！

        “姑娘小心！”距离山洞有些距离的月裴回顾不得其他，一个闪身便已经出现在翦召棠即将坠落的地方。

        当翦召棠再次坐到月裴回腰腹上的时候，莫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你这个老色鬼！还特么来！”翦召棠觉得自己这次大抵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了，于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都都没想，看都没看，抬手就甩出了一个五指山。

        “啪～啪～啪～”

        翦召棠直呼冤枉，她可是只打了一巴掌，谁知道这见鬼的山林回音功能这么强大。

        “咕咕～咕咕～”也许是声音太过突兀，才惊起了这山间燕雀无数。那些燕雀扑扑簌簌的挥动着翅膀向高处飞去。

        “……”

        看着色鬼被自己打歪过去还被那散乱头发遮住的侧脸，翦召棠将用力甩出去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

        “天色不好，没准有雨呢，我还是趁早找个地方避雨吧。”翦召棠抬头看了眼天空，自顾自的说完就往山洞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届天道：你比我还能睁眼说瞎话，我果真没看错你，是个狠人。

        “姑娘且慢。”月裴回从呆滞中醒神，动作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及时出声阻拦。

        来了，来了，他的虐杀终于来了。

        翦召棠怂的一批，却还是强装镇定，连头都不敢回，就那么保持着背对着男人的姿势，殊不知这种姿势在这未知丛生的深山才是最危险的。

        “姑娘，你对我应该是有些误会。我并非你口中的老……恶鬼。”月裴回斟酌了一下将翦召棠的话改了个字。

        没有哪个有歹念的鬼会承认自己是恶鬼的，就跟真正的蠢人从来不认为自己蠢一样。翦召棠在心里腹诽。

        “哦”翦召棠回了一个字之后，再次迈步往前走，独留身后的男人一头雾水，一脸茫然。

        “姑娘，你听我说。”

        伴随着男人这句话一块儿到来的是落到翦召棠肩膀上的手掌。

        “！”翦召棠顿时像触了电一样，肩膀跟双臂完全没有协调性的动作起来，几下便将男人的手从自己肩背抖落，而后便装不下去了，一边呜哇乱叫一边慌不择路的逃跑。

        “……”

        对于这女子的排斥月裴回知道眼下除了让她离开再没有更好的化解方法了，于是他只能回到山涧旁，将自己的衣衫捡起来穿好。

        发觉男人没有追来的翦召棠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竟然没有好好看看那鬼到底长什么模样，倒不是没见到帅哥的惋惜，而是怕再次遇到自己不能认出他来。

        这一天一夜一早上的折腾，让翦召棠早就饥肠辘辘，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两眼发黑甚至还能在青天白日的情况下看见星星。

        “有，有妖，妖妖怪啊！”一声不连贯的惊呼之后是瓦罐摔碎的声音。

        在山里游荡了好久的翦召棠好不容易才看到活人，刚想开口询问一下，便被那人落荒而逃的模样唬住了，

        “这是不装了，要摊牌了吗？这么可怕的吗？”翦召棠头皮发麻也撒丫子狂奔起来，跟着那逃窜的老农一块狂奔起来。

        “救，救救，命啊！“那老农一边跑一边继续呼喊。

        “救救，救命啊。”翦召棠比那老农喊得还声嘶力竭。

        等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到达更多村民居住的地方，翦召棠看着已经抄起扫把，铁锹泥砖头并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后想着这么多人总不至于打不过一个菜鸡男鬼，心下安定不少。

        “啪嗒”一坨软趴趴泛着怪异味道的东西砸到了翦召棠脸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围在一起的村民就已经给她答疑解惑了。

        “妖，妖怪，我们人，人多，不怕你！”刚刚那个拔足狂奔的老农站在人群中，伸出手指着翦召棠，义愤填膺至极，

        “你，你你，还，学我！”

        “……”翦召棠不敢在往前，抬手擦了一把那让她恶心的东西，看着气势汹汹的众人，开始思索，是跟那男鬼单打独斗自己胜算高一些，还是跟这群带武器的村民单方面群殴胜算高一些。

        “我劝你赶快走开，否则我们一定会打得你现出原形。”一个被众人拥簇着从人群之后走出来的白须白发的老者，声音洪亮的恐吓着。

        翦召棠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群人，看他们将人多势众运用的淋漓尽致，心里不屑极了，却也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没敢口出狂言，毕竟她对这个电子书里的人们的战斗力并不了解。

        “啪嗒”又是一阵软攻击，翦召棠不敢再耽搁，

        “别，别打，我马上走。”说着她转过头看了眼身后，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却还得分心注意这群人，防备他们会不会打偷手。

        等退出去百米远，翦召棠才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向山林里逃窜。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确认自己安全后，翦召棠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到了并不算柔软的土壤上，卸了力气后颓丧的躺了下去。

        “好饿啊，我想吃炸鸡，烤肉，我想补充能量，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了的！”翦召棠知道那个叫“此届天道”的东西肯定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惨状，虽然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可是现在她真的是饿得不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一个野外求生废，要怎么在这危机重重的山林存活？虽然生活不尽人意，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放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凄惨，青天白日里再次响起一声惊雷。

        此届天道：哼，虽然很惹人讨厌，可是带你来这里的是我，我总不能看着你饿死不是。

        “姑娘，距离这边不远有山鸡的草窝，你可以去那里拿两个鸡蛋垫肚子。”

        就在翦召棠思索这傻叉天道会怎么应对时，她耳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翦召棠记得，这就是那个色中饿鬼的声音，她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猛地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后才敢缓慢的转头，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去，预想之中血肉模糊与阴冷森然并没有出现，相反映入翦召棠眼帘的是一张不算难看的脸。

        他的皮肤过分苍白，像是经久不见阳光一般，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往下是他英挺的眉峰带着几分傲然的气势。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正极为专注的盯着翦召棠，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翦召棠有种自己在被认真对待，宛若他心上珍宝的错觉。他的鼻梁并不明显，也因此更映衬出他眼眸的出彩，就连那纤长浓密的睫毛都像含着深情。要说他脸上最水墨重彩的便是那唇色，生生将他脸上因为太过苍白带出来的病气一扫而光。这还不算，就他展现出的外貌优势来说，真正让翦召棠欲罢不能的就是他颈间那若隐若现的闪电纹身，黑白绝配啊，这可真是太戳翦召棠的心窝了。

        翦召棠看的有些呆了，不知道自己这种过于普通的姿色能不能引发这色中饿鬼的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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