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睡了半日，醒来时昏昏沉沉，仍旧有些不清醒。

        往屋外看去，天色已近日落时分，屋里静悄悄的，外面也听不到什么声响，只偶尔传来院子里的几句低语。

        明檀眨了眨眼，扶着被子起身，刚要开口时，门从外面推开，紧跟着便是轻巧的脚步声。

        诧异往门口看去，发现对方不是铃兰，明檀开口讨水的话咽了回去。

        “你——”

        “我不管你是嫡福晋还是皇上赐婚，四爷心里只有我，你不过是个摆设，你得不到他的爱，也得不到他的人。”

        好大的口气。

        看来是那位玉雅格格了，准格尔部就教出这样的女子来？

        玉雅走到桌旁坐下，拨弄着指尖，“乌拉那拉氏，我并不是与你为敌，你这嫡福晋的位置对我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我只是想劝你，若早一些离开，或许你还有别的天地，何必要吊死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上。”

        苦口婆心的劝诫，仿佛是在给明檀谋一条出路，实则以退为进，想要逼明檀自行离开。

        明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只觉玉雅这套说辞茶味过重。

        分明是在破坏别人家庭，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对原配发妻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明檀靠坐在床头，垂眸思索片刻，“玉雅格格，四爷喜欢谁是他的事，他的心是自由的，我管不住，但我不只是四爷的发妻，也是他孩子的母亲，更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有的事并非我一人可以决断。”

        明檀不忘自己的处境，乌拉那拉氏是个端庄、得体的人，因此不管雍正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她稳居中宫，皇后的位置从未被撼动。

        原主的人设不能忘，不过这可不代表明檀会忍气吞声继续做个包子。

        玉雅惊讶看着明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明檀这话听着怯懦、毫无主见，但她却听出了一丝不屑。

        登时有些火大，却又知道眼前的女人在胤禛面前拥有的地位，尽管心在她身上，却——

        不会忽视这个女人。

        玉雅压着怒火，抬眼看着明檀，“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离开四爷？”

        明檀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尽管她不一定要胤禛的爱，但不意味着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更别说，弘晖还小，才不到五岁，她要是离开，肯定不会让弘晖和她一起走。

        原主够惨了，一生除了弘晖外，竟是再无其余孩子。

        她走了，这个小家伙不得被玉雅害死，她可不相信玉雅会放过这个嫡长子。

        不管是皇位还是王爵，嫡庶有别，弘晖不仅是长子，还是嫡子。

        这样的身份，简直是就是个靶子。

        “明檀，你当真不愿意离开？”

        “这句话你不该问我，该去问四爷，别忘了这里是贝勒府，我也不过是个女人，格格身份尊贵，是准格尔部的公主，来了京城，住进了贝勒府，也该知道，我并非是做得了主的人。”

        明檀掀起眼看向玉雅，神情镇定，丝毫不担心这话被玉雅告诉胤禛。

        玉雅正要发作时，门口传来声响，扭头看去，铃兰端着药站在那里，紧张得发抖。

        一个奴才，竟然试图保护别人？

        自不量力。

        “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我不耽误你休息，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坚持是无用的，四爷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你不如早早择一条出路，免得到时一无所有。”

        玉雅起身，扫了眼明檀后往外走，花盆底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出门时，瞥了眼埋头还在发抖的铃兰，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这救命的药别洒了。”

        “奴、奴婢恭送格格。”

        铃兰连忙答应了一句，直到玉雅离开走进院子里，才长舒了口气。

        急切地走向明檀床边，铃兰把药放在旁边，着急道：“福晋，玉雅格格她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

        明檀摇摇头，掀开被子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只是过来探病而已，别担心。”

        有些事她尚未查明，不便让铃兰知道。

        这个玉雅格格，果然不是什么省心的角色，至少就目前接触，倒是挺知道分寸的。

        以退为进、拿捏人心的招数用得这么得心应手，怕是从前没有少干这些事。

        很聪明，至少在她面前，就算是只有两个人也未做出出格的事留下把柄，这么看，在胤禛面前多半也是这样。

        “福晋，你先把药喝了，玉雅格格都走了，便不想了，过会儿让奶娘把小阿哥抱来，这两日一直吵着要你，可——”

        “那便让奶娘抱来，弘晖还小，离不开人，几日见不到我肯定害怕。”

        铃兰瞪大眼，看着明檀飞快把一碗苦得发涩的药三两下喝光，大为震惊，她记得从前明檀喝药，要是没有蜜枣，闻着都嫌难喝。

        今儿是怎么了，不仅对四爷冷淡，竟然连药都喝得干脆。

        察觉到铃兰的眼神，明檀轻咳了声，心里明白自己的行径肯定引起了好奇，只好岔开话题，“爷去哪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铃兰转过身看明檀，问道：“福晋怎么知道爷出去了？”

        明檀活动了一下筋骨，在床上躺了几日，人都躺废了，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得把这副身子养好。

        有胤禛这个大腿在，只要她规规矩矩不作妖，荣华富贵触手可得。

        最头疼的只有一件事，怎么把这个早夭的崽养大。

        走到梳妆台前，明檀终于在磨得光滑的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长相，瞳孔因惊讶微微放大。

        远山黛眉、目如点漆，直挺小巧的鼻子和嘴唇，让这脸看上去就算是有些病弱，却也足够美了。

        乌拉那拉氏果然是出美人，还是落落大方的大美人。

        “玉雅格格能来我这里闲坐，便说明了爷不在府里，否则她又怎会过来？”拉开桌上的梳妆匣，明檀笑道：“有爷在，她何必来我这里，毕竟她喜欢爷。”

        “福晋，那玉雅格格摆明是想要福晋的位置，您是不是——”

        铃兰想说，是不是太不在乎了。

        明檀摇头道：“福晋的位置岂是随意更换的，历朝历代来，福晋只有犯了罪才会被削去福晋之位，或是受家族牵连，你瞧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闻言铃兰摇了摇头，觉得明檀说得有道理。

        可是她还是不懂，这样不就把四爷拱手让给那位玉雅格格了吗？

        宫里的娘娘们为了皇上的恩宠都快争破头，明争暗斗、不折手段，怎么她家主子病了后，比从前还要佛系。

        “你还未说爷跟十三、十三弟去了哪。”

        明檀险些说漏嘴，连忙找补了一句，“出门办事去了？”

        铃兰端着东西，打算拿到外面去让人处理，停下答道：“不是，是去见荣国府的贾二爷。”

        啪。

        一声脆响，惊得铃兰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明檀瞪大眼，扭过身子盯着铃兰，“你说去见谁？”

        “荣国府的贾、贾二爷，约了在城里酒楼见面，主子你要想打听，奴婢立即让人去打听。”

        铃兰结巴着道：“十三爷和那位贾二爷还算投缘，经常一起吃酒。”

        荣国府，贾二爷……

        明檀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倏地站起来。

        “那荣国府里是否有座院子，名曰大观园，是当年元妃娘娘省亲时修建的。”

        “的确是有位元妃娘娘，可从未听闻过什么大观园。”

        还未修葺大观园，那看来元妃省亲的时候还不到。

        竟然是荣国府，那定然是有那位从天而来的绛珠仙草，还尽一世眼泪的林黛玉。

        明檀压下心里的雀跃，叫住铃兰，“那位贾二爷和十三弟同岁？能与十三弟如此投缘的，可不多见。”

        “听闻是差不多，十五六的年岁。”

        铃兰答完，不解看着明檀咬唇沉思的模样。

        那荣国府也算得上殊荣了，世袭爵位、门第尊贵，只是作风太过奢靡，惹不少人非议。

        四爷和十三爷能去，倒也稀罕。

        竟然是贾宝玉那块顽石。

        明檀心中理了理思绪，却想到了宁荣二府最后的结局。

        真是满纸荒唐泪。

        “你先去忙，不必管我。”

        明檀见铃兰好奇，无暇解释，吩咐了句便重新坐下，盘算着时间，却发现元妃省亲的时间也快了，若那贾宝玉有十四五六，林黛玉也有十二三四。

        眼珠转了转，明檀望着镜子里的脸庞，忽地有了主意。

        胤祥跟贾宝玉投缘，走得近，那她身为胤禛的福晋，胤祥的四嫂，办个什么春花宴、桃花宴，邀请荣国府的女眷前来赏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又岂能眼看着林黛玉身陷困境泥潭，终是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至于那园子里的人，她能救得了几个便是几个。

        女子身处这历史洪流中本就不易，她无法改变大多数人的结局，能挽回一桩悲剧那也是积德了。

        这般想着，明檀清丽的脸上闪过一抹生动的神采，竟是将病态掩去，整个人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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