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不死不忠

“……你如今的日子，算是熬出来了。”张王氏看着侄女这一身的绫罗绸缎，感叹了一句，眼神中满是羡慕：“不像我们，日子艰难着呢。”

        她那侄女铃儿听了这话，自然心里是很得意的，用帕子遮住嘴，轻笑了两声。

        想当初，他父亲生了两个女儿，姑姑家却生了个个男孩子，一时间周围的亲戚都嘲笑父亲，可如今怎么样？她有了归宿，可表哥只能是瘸着腿，打着光棍。

        虽然心里得意，可口中也还是客气：“姑母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一股子的血脉，难不成，我们还能眼看着你家艰难么？”

        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来，用帕子包了，放在了桌子上：“这次匆忙，只随身带了五两银子，就当时孝敬姑妈了。”

        五两银子，这不多不少的摆在那里，张王氏的脸色变了几变，觉得怎么着都不对劲儿。

        这钱要拿了，她心里憋屈的慌：“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再者你一个孩子，在深宅大院里，用钱的地方多了，姑妈怎么能要你的钱。”

        “哎呦，你就放心吧姑妈。”铃儿笑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既能嫁进去，便能混的出头。”

        她垂下眼睛，声音落了下来：“再说，这五两银子在将军府连块石头都不如，您快拿着吧！”

        这话说的张王氏越发不爱听了，她也没接，就任凭银子在旁边放着：“你怎么今日，到这里来了，稷山和帝都相隔甚远，你怕是大半月之前，就启程了吧。”

        “那倒也没有，将军府的车马，快的紧，只十日我就到了。”铃儿回答，没忘了显摆将军府的车马：“我今日来，是有一桩事，夫人要我来办的。”

        张王氏本来和着侄女说话，就有点不投机，都准备送客了，一听到有事情来办，才打起精神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也谈不上。”铃儿神色随意，不像是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府里秦姨娘一房不是被放到这个庄子上来了么？夫人听说姑母您在这里，就让我打着探亲的名义，来瞧瞧那一房的母女，如今怎么样了。”

        她停顿了一下，冷笑了两声：“若是死了，也好告诉将军。”

        “死？”张王氏听见这个话，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连连摇头：“你刚刚没瞧见吗？人家一家，活的可起劲儿呢？”

        铃儿愣了一下，想起刚刚林晚晚趾高气昂的模样，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刚刚那个，就是她们家的人？”

        铃儿自小在府里当差，秦姨娘和白青青都见过，刚刚那个人，怎么可能是秦姨娘房里的。

        “可不是。”张王氏点头：“那不就是宰相府嫁过来的那个庶女么？”

        这样一说，铃儿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她是个丫头抬的通房，所以林晚晚嫁过来那日，她并没有资格到席面上来，所以也没见过林晚晚。

        她还满心以为秦姨娘一房到这里，根本是活不下去的，她一来，把这个消息做实，然后回禀给夫人，夫人定然欢喜，说不定能赏了她。

        可现在看起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家一分钱都没有带出来，老将军又放了话，让庄子上的人不许给她家吃食，怎么能活过这么多时日？”

        “哎呀，这你可就想不到了。”张王氏冷笑了两声，别说铃儿想不到，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她自己，也摸不清楚。

        她抬手指了指秦姨娘家的方向：“就说刚刚出来的那个小妾，那可真是有本事，不知道怎么，走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就跟发了横财一样，又是买米买面，又是买吃买喝，这不是昨日，昨日人家竟然带了三四拨的工匠来，把那个破草棚子，给修整好了。”

        “我冷眼看着啊，就只昨日一天，没有个五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张王氏撇撇嘴，心里愤愤不平：“那小妾也硬气的不得了，满庄子没有人敢和她说话，不拘你是谁，是老是少，只要她不顺心，张口就骂回去。”

        末了，轻笑了一声：“哪里有个宰相府教养出来的女儿样子。”

        铃儿越听这话，越觉得张王氏是夸张了：“不可能吧，她们出府的时候，身上被搜的干干净净，连个首饰都没有让带出来，哪儿来的钱？”

        “这就不知道了。”张王氏低下头，冷冷的哼了一下：“总之人家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到这儿，她想起一件事来，把铃儿给的拿银子往桌子上放了：“今儿一早，石家的来找我，说那个小妾昨晚去她家闹了一大通，带着狗，把家里的鸡都咬死了，末了，给丢了五两银子，就回去了，你说说，这人狂不狂。”

        铃儿抽了一口冷气，她没想到，林家那个庶女，竟然在庄子上胡作非为，她脸色铁青：“这老将军让她们到庄子上，是等死的，没想到，她们还想挣扎着活起来？”

        张王氏一听这话，脸色也一变，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这种事儿，姑妈看不清楚吗？”铃儿全然没有了早年间的天真浪漫，此刻眉宇间，都是阴狠：“白三将军死了，陛下震怒，迁怒到威北将军府，姑母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就连我们家爷被叫到前面去，那都是提心吊胆的，被说老将军了。”

        铃儿顿了顿，眼神冰冷：“虽然有着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但辱了白家的门楣，就不能好好活着。老将军要是知道她们如今日子过的热火朝天，只怕要气的吐血呢。”

        “不至于吧。”见铃儿这个模样，张王氏只觉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不止是夫妻的情分在那里，毕竟还有个庶出的女儿呢，天底下，哪有老子娘，能看着孩子死的。”

        “姑母，这你就不懂了。”铃儿摇摇头，一双眼睛，像是早已看透了一样：“我家爷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老将军要你死，你不死，就是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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