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又两日，招生大会结束。自那日回来，宋弈白再未踏出过静心谷，令不少因听闻静心谷主归来而前来参加试炼的人失望而归。

        是日清晨，宋弈白推开房门便看见立在屋外的白衣少年，少年见他出来，恭敬行礼。

        “弟子奉掌门师尊之命，请宋师叔前往肃清谷参加拜师宴。”

        少年将双手抬至身前，道:“这是师尊命我送来的衣服。”

        宋弈白从他手中接过衣服，望了一眼衣服上金巧细致的流烟纹饰，点了点头。

        “师尊！”

        一道喊声从屋里传出，之后便是顾远道慌张跑出来的身影。

        见宋弈白站在门口，他放缓脚步，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袍。在看到站在宋弈白对面的少年时，顾远道动作一僵，下意识往宋弈白身后躲。

        宋弈白揉了揉他低垂的脑袋，轻声道:“把衣服换上，我们去见掌门师兄。”

        顾远道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服回了屋。

        “你先回去吧。”

        “是。”

        宋弈白望了一眼少年快步离开的背影，转身回到屋中。却见顾远道站在床上，衣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一副不知从何下手的模样。

        见他走进来，顾远道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宋弈白无奈的摇摇头，走上前帮他重新整理衣服。

        顾远道盯着他的动作，嗫嚅半晌才小声喊他。

        “师尊……”

        “嗯？”

        “没事……”

        “今日是拜师宴。结束后我们便回来，不会停留太久。”

        与顾远道相处几日后，宋弈白发现他喜欢缠着自己，在静心谷这两日若非必要，绝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所以宋弈白只当他是害怕见到陌生人。

        “通过试炼只是获得了成为百峰谷外室弟子的资格，而天资出众者会由各位谷主自行选择，而后拜入各位谷主门下，拜师宴便是为此准备的。”

        听他这么一说，顾远道抬起头，不敢相信的问道:“那、那师尊，我也是天资出众的人吗？”

        宋弈白点头，表情淡淡却语气肯定的回答:“当然。”

        得到肯定答复后，顾远道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眼神熠熠生辉，但片刻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垂下眼，一言不发。

        宋弈白抬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既然想问为何不说？”

        顾远道绞着衣带，闷声道:“娘亲说，小孩子要多干活，少说话，才会讨人喜欢。”

        宋弈白从他手中抽出衣带，抚平褶皱后系好。这才将他抱下床榻，牵着他往外走。

        “在为师面前，不必掩着，不解要问，无论远道怎样，为师都喜欢。所以你娘……”

        “以前的那些你大可不必理会。”

        宋弈白不知道顾溪村里的居民到底生活如何，但他想来也不如意，躲躲藏藏，生怕被魔族找到。他娘亲许是为了远道好，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顾远道点点头，牵着宋弈白的手更用力些，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便宜娘还挺好用。

        “师尊，我去过好多地方，我想拜师可他们都不喜欢我，我偷偷看他们练剑，被发现以后他们打我骂我，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顿了片刻，摇摇宋弈白的手：“师尊，我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幸运了。”

        他上一世拜入百峰谷，心心念念的人成了自己的师尊，他想终于得偿所愿，与他说说这几年四处流浪的苦，辗转打听他的消息，午夜梦回时总怀疑自己当初惊鸿一瞥是不是幻觉。

        可宋弈白忙啊，忙着济世救人，忙着天下苍生，他难见他一面，后来满心欢喜磨灭，成了铺天盖地的恨。

        宋弈白看他难得主动开口，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所以这一身伤是这样来的。”

        “我遇到你那日也是跑来偷看，今日送衣服的弟子打了你对吗？”

        顾远道点点头，心里想着宋弈白会不会为他出气。

        宋弈白心底酸涩：“以后不会了，为师会教你的。”

        “嗯！”

        肃清谷。

        叶文觉候在高台之上，谷中弟子整齐排列立于台下，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拜师宴，宋弈白将顾远道放下，转身朝叶文觉走去。方子昕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向叶文觉行礼。

        “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

        叶文觉点点头，算作回应。

        宋弈白瞥了眼一本正经的方子昕，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站在一旁的司礼见各谷主来齐，走到高台中央，看着不远处两人。

        倒不是此次招生大会只有两名弟子入选，只不过这高台之上也只有谷主亲传弟子才有资格站上来。其余外门内室皆立于台下。

        “谷主齐临，拜师宴现在开始！”

        叶文觉站在高台上，环视了一圈台下弟子，才沉声道：“叶某乃百峰谷掌门，百峰谷创立百载，不求鼎立仙渊百世垂名，只愿为仙渊出一份力，培育更多弟子，济世苍生，惩恶扬善。各位青年才俊不嫌弃，愿与我等一同，乃百峰谷荣幸。”

        “试炼只是初试，各位不必因为外门内室而心生嫌隙，我百峰谷绝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弟子。”

        “潜心修炼，造福桑梓，泽被后世，不忘初心。”

        惯例还是掌门讲话，三年一次，反反复复这几句，但叶文觉实在严肃，倒没有人敢说什么。

        等叶文觉坐回主位，司礼上前宣读。

        “阮潇潇，年十三，苏南阮氏长女，今师从听音谷主，叩首。”

        被念到名字的少女脸色淡淡，没有半分成为听音谷主亲传弟子的欣喜。

        她向前半步跪在地上，声音清冷如玉:“弟子阮潇潇，拜见师尊。”

        方子昕板着一贯嬉笑的脸，颇有几分仙门风范:“起来吧。”

        “礼成。”

        司礼翻开顾远道那一页，半晌未言语，脸色古怪到连台下弟子都看的清清楚楚，台上寂静不动，更引得众人好奇，想知道这半大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物。

        叶文觉皱眉，直觉不是好事，他看向宋弈白，却见后者一脸淡然，自在处之。

        司礼没法，硬着头皮开口。

        “顾、顾远道，年九岁，顾溪村人，今师从静心谷。”

        顾溪村三字一出，台下哗然。

        还不等众人反应，宋弈白便又开口了。

        “等等。”

        宋弈白叫停司礼，看了一眼瞬间脸色煞白的顾远道，开口:“师从宋弈白。”

        叶文觉沉声：“师弟！”

        “这……”

        此语一出，司礼不禁惊讶，却又碍于身份不得不咽下已在嘴边的“有违谷规”。

        这顾远道的出处已是令人咂舌，如今还要以谷主本名收为弟子，更是犯了谷中大忌。而始作俑者还不自知的等着他回复，司礼不知该如何，只得看向叶文觉。

        叶文觉脸色沉沉的盯着宋弈白，看着他八分不动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却又碍于拜师宴不能发作。

        他算是明白了，提前没有向他吐露半点风声，还说什么不知出于何处，只是随意安排的鬼话，不就是怕他知道后阻止，才在这里先斩后奏，以确保能收了这个徒弟。

        叶文觉头痛的揉揉眉心，往年劝他收他都不要，现在倒好，一收就整一出大事。

        “随他！”

        之后便是各位谷主所收的内门和外门弟子名单。叶文觉早就没了耐心，草草说了几句便吩咐方宇安排新入门弟子的衣物和住处，领着他们去认日后修习的地方。

        拜师宴结束，方子昕立现原形，执萧拍打着自己的手掌，踱到打算离开的宋弈白面前。

        “小宋宋，你那小徒弟借我玩两天，我倒要看看这小家伙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你这般对待。”

        宋弈白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牵起朝他跑来故作矜持的顾远道的手。正要离开时，却被叶文觉叫住。

        “掌门师兄。”

        “今日之事对不住师兄了。”

        宋弈白这么一堵，叶文觉满心怒火如被兜头凉水浇灭，哪里还说的出重话。

        他走上前，瞥了一眼躲在宋弈白身后的顾远道，轻叹:“今日之事，师兄随你。他是与非，于百峰谷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可对仙渊来说不是，今日你收顾远道为徒的事传出去，你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吗？”

        “弈白明白。”

        “你哪里明白，我看你是糊涂！顾溪村是什么地方，穷凶极恶，那可是……”

        他看了一眼顾远道，生生咽下了到嘴的魔族二字。

        顾溪村困的都是魔族恶徒，且不是这孩子是不是魔族血脉，光是他从顾溪村出来就是问题，到时候仙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顾远道如何他不清楚，但他宋弈白肯定会遭受牵连。

        宋弈白轻叹，解释：“师兄，远道不是。”

        “此事牵涉重大，我晚些时候去找师兄说明。”

        “宋弈白！”

        “……”

        方子昕不远处看着他掌门师兄几近实质化的怒意，生怕宋弈白再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于是连忙上前。

        “哎师兄、师兄先别急，此事我想小宋宋自有主张，我们不妨听听再做决定。”

        叶文觉扫了一眼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听动静的弟子，拂袖离开。

        “等一下来肃清殿。”

        “是，师兄。”

        “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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