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雪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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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有一天我们会向远方走去，可我眼中依旧是你们的身影，简单、质朴，和一起经历过那场青春的酣畅淋漓。

        末辰题记

        那一晚，尚是少年的杜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从初中的校园缓缓起飞，落在了一片陌生的楼宇间，那楼宇前矗立着两棵硕大的雪松，针针密密的杪影间挂满了色彩缤纷的彩带，彩带上镌刻着细小的文字，他们像是飘在空里的彩云一样，冲他招手，轻声的呼唤着他。他想飞上去看看彩带上的文字都记述着什么，可刚用手触摸到时，它便如云烟般消失不见了。

        转眼间，似乎一切都消失了一样，他惊醒过来，半晌也回不过神，在他十六岁的心里不禁惊奇。

        那会是南中吗？他依稀记得那里的模样，是他上初二的时候去过一次，当时站在门口看着‘南华中学’四个大字时，他心里充满了向往，想象着有一天在这里上学，走在校园的梧桐树阴下，在操场上奔跑。

        如今，这一切都实现了，他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南中，在他心里，这似乎跟做梦一样。

        或许是太过于激动的缘故，一觉醒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感觉自己心里涌出了一团火热，燃烧着他的所有睡意。此时不过才凌晨三点二十分，他一个人空荡荡地躺在床上，少年的心事，总是那样捉摸不透。他开始想着自己在南中上学的景象，会不会有个女生喜欢上我呢？又或者我会喜欢上某个女生？

        他想着，也在心底笑着，将头偷偷藏在被子下，对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充满了期待，像是有一团阳光落在了他心里，令他年少的心躁动不安。他想象着那里的生活，会在一个有着阳光的午后在操场上打篮球，又或者陪着一个女孩一起走过校园的林荫路……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长大的身影，个子高了些，声音也浑厚了些。

        在满心欢喜中，他又睡了过去。

        他在自己的第二个梦中看到了一片茫白，茫白的尽头是一扇门，他奔跑着想去打开那扇门，可恍惚间，它却消失不见。

        九月的天气像极了一首诗，褪去了夏日的热意，勾勒出淡黄的色彩，不温不热，恰到好处。

        清晨的阳光稍显清冷，从东边的矮山上款款落下，落在了杜皓青涩的肩头，映着他布满兴奋和喜悦的脸格外清晰。他的身上洋溢着十六岁少年特有的样子，像是初春的花儿般沾染着露水，在阳光下，满透着青春的肆意。

        他今天穿上了一件新的灰白格衬衫，似乎褪去了点年少的青雉，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走过老石桥边的十字路口，远远便可听到缓坡上传来的嘈杂声，杜皓迫不及待的将头扬起，向缓坡上望去，阳光正好，清亮的像是一首歌，落在来来往往的人影上，有前来送孩子的家长，也有和他一样初次报名的新生，身上带着几分羞涩，却又对陌生的地方充满着好奇。

        他登上台阶，步入人流中，心里已经是说不上来的激动。仿佛此刻阳光温暖动人，连稍凉的晨风也在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杜皓沉淀了一个夏天的心似乎在这个夏日的清晨里，又开始燃烧起来，他大概还能记起六月间的离别，在一片大雨中，有那么一群孩子，跑着，笑着，哭着。

        可每一次的离别，总意味着下一次的相遇。时光真的就在说好再见的那一刻成为了回忆。

        匆匆人生，总是注定着离别。

        大约是一个夏天的时光抚慰了杜皓心中离别的伤痛，当再次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身影时，他感到了几分熟悉，甚至有些感动。

        穿过人群，前方是两株茂茂葱葱的白杨，已不再青绿，却在清晨的阳光下依旧蓬勃，微风吹拂着它的枝叶缓缓晃动，似乎在迎接着新生们的到来。

        杜皓透过白杨的杪影在阳光的缝隙中看到了道经历岁月而褪色的石墙，在缓坡尽头安静矗立。又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人影愈加多了起来，他抬起头，阳光正好洒在四个遒劲的大字上。

        “南华中学”

        杜皓眼前一亮，心里生出些感动和自豪来。从今天开始，我也是一名南华中学的学生了！他在心里想着，像是瞻仰着一个伟大的愿望一样，仰望着这四个字。

        虽然在经历了无数个风吹雨打后它看起来有些破旧，可却更加深刻和厚重，在晨光中依旧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道门，像是秋天分明的色彩般投进了杜皓心里。他鼓足了勇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进南华中学的校门，像极了一个迎接挑战的勇士。阳光兀自落在他肩头，毫无声响，伴随着他的身影悄悄向前。

        当那日你踏上征程后，身后经历的所有景色便都成为了回忆。

        校园里的人更多了些，面对这么多人，杜皓心中多少生出些胆怯来，在同学们眼里，他是个偏内向的人，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错过人群的主流，他向广场边上走去，这里人少些，也更令他感到心安一些。

        校园的广播在太阳升过南中大门后适时响起，一段动听的旋律在校园里安静流淌起来，如水一样，眷恋着整片天空。杜皓以前从来没听过这段音乐，却奇怪的是感到莫名的熟悉。他没有急于去查看班级，走报名程序，而是坐在广场西侧的一片白桦林间，安静的听着广播中的音乐。他总是这样，遇见美好的东西，总想多看一眼，多听一遍。

        渐起的人声，和他一般大孩子们的笑声，晨曦下平淡的光影，…。似乎一切都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这个九月份秋日的晨起里，写满了感动，并在些许陌生中热烈起来。

        “高一（12）班”

        报完名回来的路上，杜皓在心里反复的念叨着这几个字。

        他回想起刚才去看自己报名信息时的场景，公告栏前挤满了和他一样的新生们，身上多少还沾染着些孩子气，都兴奋和急切的向公告栏前挤着，当看到了自己的班级后，他们脸上会洋溢着像朝阳般的笑容，然后向同伴们大喊着离去。

        杜皓比起同龄人个子高些，所以没费多少力气便挤到了公告栏前面，他开始从第一张花名册里寻找自己的名字，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直到第四张也没见自己的名字，他焦急的心里似乎被泼了盆冷水，正当他挪动脚步看向第六张花名册时，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中疑惑，转过头时，看到一个陌生的女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下我分在那个班？我叫钟静。钟表的钟，安静的静。”

        女生有些害羞的看着杜皓，小声说着。

        “好。”杜皓应了声，目光匆匆扫过女生的身影，投到了第六张花名册上。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紧促了，脸颊也微微泛热，不知是因为人多的缘故，还是因为太阳渐渐升起有了温度。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话，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件害羞的事。

        怀着碰碰运气的意味，他开始在第六张花名册里寻找“钟静”的名字，从上到下，结果还真看到了，又看了看班级，再三确认无误后，转过身对着女生说：“好像是高一（12）班，你被分在了高一（12）班。”

        “12班？”钟静脸上闪过些许愁绪，继而又微笑的看着杜皓，目光中透露着无由来的激动，“谢谢你同学。”她微微点头，然后靠着有些弱小的身体挤出人群，向教学楼走去。

        杜皓回过头，心跳的起伏稍稍平息，他又开始寻找起自己的名字来，从第六张花名册上从上往下，目光掠过钟静的名字，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就在他准备将目光转移的瞬间，在花名册的最后一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杜皓，高一（12）班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微微笑着，又看了眼钟静的名字，从拥挤人群中悄悄退出。

        好巧，原来我和她是一个班的。杜皓在心里念着，摸了摸口袋里的学费，向教学楼下的报名处走去。

        钟静，他算是我见的第一个同班同学了吧。

        杜皓沿着河边的汉白玉栅栏一直向前走去，他心里不停的念叨着“高一（12）班”这几个字，想象着自己以后在班上的样子，是否会坐在窗边，是否会遇到几个好朋友，又或者会有个漂亮的女生，让自己见了喜欢。

        他低头傻笑，带着几分少年的心事在县河边无忧无虑的走着。

        终于，我也是一名高中生了。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似乎有股暖流在心底凝结，泛着诱人的炙热。

        杜皓走着走着忽然抬起头，阳光径直从树影间洒下，有些刺眼，那天空瓦蓝瓦蓝的，像极了一首沉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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