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谢

一听这话，俩人都惊呆了。

        王威的脸瞬间就白了，而闫瑾，本就发烫的脸，更是红成了焖虾，垂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不是，师兄看错了吧，答案相似未必就是抄的啊……”

        王威还想挣扎一下，毕竟他“借鉴”的时候很有技巧，并没无脑全抄。

        “啊，是么？可是错别字都一样诶。”

        肖逸摆弄了下手里的试卷，脸上依然挂着笑，在这种境况下，真是莫名刺眼。

        “呃……”

        王威看了看肖逸，又看了看闫瑾，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也没话说了，只能垂下头认栽。

        “嗬，都不说啊，还挺讲义气。

        哪天开错了药，出了医疗事故，罚款、判刑、吊销医师资格证的时候，看看靠讲义气，能不能行。”

        肖逸声不大，语气也不重，可莫名就产生巨大的压迫感，吓得王威一哆嗦，当场滑跪。

        “师兄，我，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呵呵，那是，再来一次，你们也不用学了。

        到了研究生还糊弄，耽搁这时间，不如早点找份能糊弄的工作得了。

        反正这行，经不起。”

        听了这话，一直没吭声的闫瑾，脸色难看极了。

        虽然他成绩一般，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抓过。相比于等待惩罚的不安，闫瑾更觉得羞愧。

        从不顾亲友劝阻，坚决要学医开始，闫瑾就立志作一个对病人负责的好医生。

        这就意味着，要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

        别的行业犯错，可能无关痛痒，而医生，且不说错误，就算一个微小的偏差，都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所以，从入学第一天，他都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认真学习。哪怕学得慢、成绩不理想，也从没想过投机取巧、糊弄日子。

        可今天，被人当场抓包，就算他是帮别人糊弄，可依旧说明了，他的治学态度，并没自以为的端正。

        所以，被肖逸狠戳了脊梁骨，闫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被羞愧压得透不过气，眼圈都有点酸痛。

        “哟，怎么还要哭了呢……得，师兄我心软，这次就放你们一马，下次，可没这么容易了。”

        “啊啊啊啊！谢谢肖师兄！”

        王威激动地原地起跳，拉着闫瑾就要一道给肖逸鞠躬，被肖逸摆摆手拦住了。

        “行了，赶紧去吃饭吧，食堂要收摊了。”

        “好嘞好嘞，那师兄我们先走啦！”

        不等闫瑾反应，王威拽着他就撒丫子往外跑，生怕晚一会肖逸就后悔了。

        终于跑出教学楼，王威才松了手，大喘一口气。

        “卧槽，今天也太险了吧……那个，闫闫，对不起啊，连累你被抓。”

        喘了半天，王威缓过来劲，小脑瓜子又开始活络。

        “不过，我看也多亏是你，肖师兄才放咱们一条生路，不然……”

        “别瞎说了。”

        闫瑾还有些恍惚。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被王威带着想偏，可现在，他才不觉得肖逸会对他另眼相看。

        两次接触，他都狼狈又丢人，这回更是主观上犯了大忌，肖逸那种象牙塔尖上的学神，怎么会看上他呢。

        “我怎么瞎说了？

        你都没留意，刚刚他看你的眼神，别提多温柔了，再说，上课的时候，不也盯着你看了好几眼？

        哎呀，没听人说么，‘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闫瑾没心情听王威鬼扯，一边垂头丧气地走，一边翻书包，想喝口水，平复一下焦躁。

        “呃……我水杯落教室了，你先去食堂吧。”

        “啊？”王威犹豫了一下，“也行，我先去给你打饭，老三样对吧，咱们食堂见。”

        闫瑾点点头，就折回教学楼，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两个人声。

        “哟，肖大神，原来你就是那个代课老师啊，刚听了一路你的‘英雄事迹’。

        我说呢，谁这么勇，敢编排杨教授吃错药了，你也不怕你表哥听说了揍你。”

        “嘁，他正在斐济乐不思蜀呢，哪有功夫打听这个。

        再说了，是他自己让我找个不容置疑的理由，没说他出车祸，已经算是积口德了。”

        “噗……真有你的。诶，怎么磨蹭到现在才走啊？”

        “教育了俩小孩呢。随堂考敢搞小动作，自作聪明，当我瞎看不见。

        呵，真是又傻又天真，一诈就诈出来了。”

        听了这话，闫瑾脑子轰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肖逸课上收了卷子，根本没来得及批阅，又哪能知道他和王威错别字都一样？

        原来，刚刚，都是诈他们的！

        闫瑾一整个大无语。

        一本正经教育他们要诚实，结果自己满嘴跑火车，忽悠人没下线。

        而且，听他这说笑的口气，似乎丝毫不觉得不妥……这就很离谱。

        用谎言，来教育谎言，不跟以暴制暴一样？

        站在墙角犹豫了片刻，闫瑾刚要走出去，跟这位肖师兄说道说道，就听见对面又说。

        “哟，那你就放他们走啦？要是你表哥，怕是直接提溜到教导处领处分去了吧。”

        “嗨，孩子么，不懂事得教育，总不能一上来就打死。”

        “哈哈，行，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今天这一出，是给孩儿们打预防针呢，免得将来被你表哥完虐。

        啧啧，难怪人都说你是药院第一暖男。”

        “得，别给我戴高帽，我不过是怕杨毅又嘴碎，天天跟我倒垃圾，吐槽学生奇葩。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小孩也太不像话了，那么基础的知识，都答得像狗屎。”

        “哈哈，你可不能拿你的水平要求。”

        “哎，算了算了，懒得说了，带孩子可真累，还好我不留校，先走了啊……诶，你怎么回来了？”

        闫瑾没来得及躲，就被肖逸撞了个正着。

        “我，我水杯落……”

        “哦，去拿吧，就在讲台边，刚我还看见。”

        肖逸说着，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跟没事人一样，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那番吐槽，有没有被闫瑾这吐槽对象听到。

        “好，好的。”

        闫瑾心里乱糟糟，刚刚的义愤已没了踪影，看着肖逸，情绪很有些复杂。

        虽然听起来，他很瞧不上他们，但还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甚至，似乎还有些……用心良苦？

        再想起之前标记的事，闫瑾觉得，这位肖师兄，或许真是位面冷心热的大善人。

        “别愣着了，赶紧去吧。”

        肖逸摆摆手，就要擦身而过，闫瑾回过神，几乎脱口而出。

        “肖师兄，谢谢你！”

        肖逸留了步，回头看向闫瑾，扬起个不在意的笑。

        “小事，以后当心点，别再胡乱‘帮助同学’了。”

        “不是，我是谢……那天，你给我临时标记……”

        “啊？”

        肖逸一愣，盯着闫瑾看了半天，似乎才回想起来。

        “哦，原来是你啊……哈，你戴不戴眼镜，差别可挺大的。

        顺便搭把手的事儿，不用在意，赶紧拿了杯子吃饭去吧……”

        肖逸又一次挥手告别，这回，闫瑾没再留他。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地，隐隐一丝失落涌上……

        原来，他根本不记得他了。

        研究生生活的忙碌，超出闫瑾的想象，经常白天上课，晚上做实验，有时候，周六日还“加餐”。

        不过，忙也有忙的好处。

        至少他没功夫沉浸在失恋的情绪中，就算频繁看见尤皓不断换着新欢出双入对，也能慢慢做到心如止水。

        反倒是每每见到肖逸，闫瑾多少有些别扭。

        自从那次他道谢之后，肖逸算是认识他了，每次见着面，不等他问好，就先冲他微笑示意，搞得闫瑾不打招呼都不行。

        可一想到，自己在肖逸心目中又傻又天真的形象，闫瑾总觉得抬不起头，巴不得不碰见的好。

        可作为药理学的助教，肖逸的身影，免不了神出鬼没在各个教学活动中。

        就如当下，闫瑾一进实验室，就看见肖逸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主操作台旁。

        要走到试验台，必须经过肖逸，闫瑾做了做心理建设，挤出个笑脸。

        “肖师兄。”

        “哦，你来啦。”

        一如之前的每次见面，肖逸也没多余的话，只是笑着点点头，就放闫瑾过去了。

        边找自己的座位，闫瑾边忍不住想，估计到现在，肖逸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毕竟，从没听他叫过，一直都是“你”啊“你”的。

        不过，闫瑾也不计较。

        被肖逸记住名字的，都是些突出分子，要么突出得好，要么突出得差，闫瑾并不想凑那个热闹。

        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他只想踏踏实实学知识练本事，每天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最好谁都别关注他。

        在实验台坐下，闫瑾已收回了心思，掏出实验书册，就一板一眼地按着要求，准备起仪器和试剂。

        不一会，上课铃响，肖逸大致讲了下重点，就让他们自由操作，中途时不时巡视，替他们答疑解惑。

        “师兄！”

        门口有人找，肖逸走过去跟那人低语了几句，就折回身。

        “我有点事，你们自己做自己的，过程结果都要有，回头随堂会考。”

        交待罢，就跟那人离开了。

        而肖逸一走，实验室就热闹起来了。

        “诶诶，哪位大佬把数据做出来了？救小弟一命……”

        瞥了眼凑一堆抄数据的人，闫瑾没吭声，继续闷头调自己的模型。

        一个多小时过去，在几个大牛的“无私分享”下，越来越多同学做出了结果，背着包享受余下的周末时光去了，而闫瑾还卡在建模上。

        “小闫，你就别费劲了，喏，这是李大牛算出的数据，照着做做得了……”

        隔壁桌的同学走之前，于心不忍，把写着一串数字的纸递给闫瑾。

        “谢谢啊。”

        闫瑾笑着收下这份好意，等那同学走远后，折了折，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埋头捣鼓他那怎么都差点意思的模型。

        “怎么就剩你了？”

        快六点，肖逸忙完了，回到实验室，发现竟然就闫瑾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堆满药剂的实验台旁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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