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骨科

“医患关系虽没社会新闻那么妖魔化，但绝对不像正常社交那么简单，你规培都快半年了，应该也见了不少了。

        我不反对你有自己的处事方法，但在善待病人的同时，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而且，这两件事本来就不矛盾。

        每个医生，在上岗之前，都接受了十年左右的高等教育，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一路读过来，你应该也清楚。

        如果因为一场无意义的争执，受到伤害，甚至致死，往小里说冤得慌，往大里说，就是浪费国家医学教育资源。

        小瑾这么蕙质兰心，不用我多说，道理应该都懂，不过，落在行动上，还有很多技巧要学习。

        虽然，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掌握的，但至少，你心里始终要有根红线，一定不能像今天这样，把自己陷进可能的危险中。”

        肖逸说着，坐到闫瑾身旁，胳膊一展，随意地搭在他肩上。

        “你说说，今天要不是我出去的及时，你是不是要跟那疯儿子动手了？你这软软糯糯的小身板，被他伤着了可怎么办？”

        话听到这，闫瑾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肖逸，只见他满脸都是掏心掏肺的真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个好苗子，大家都很看好你，给你提建议，是希望你能更好。

        不过，今天师兄话确实说重了，你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在你出现原则性问题时格外着急。

        所以，师兄给你道歉，小瑾大人大量，别跟师兄计较了。”

        肖逸说着，又拾起调羹来，这次却是舀了烧被沾了肉汁的米饭，递到闫瑾的嘴边。

        “吃不下肉，就吃口饭，生气本来就伤胃，总要吃点东西护护胃粘膜。”

        “我没生气……”

        听着肖逸百般求和的口气，闫瑾再不好僵持下去，顺着坡，小声嘟囔着，滑了下来。

        “哦？真没生气？”

        看着闫瑾泛红的耳尖，肖逸嘴一抿。

        “那就把饭吃了，不然，小瑾就是在敷衍师兄。来，张嘴……”

        说着，又要往闫瑾嘴里喂，闫瑾还没来得及避让，就听门外一声哄笑，肖逸当即收回了手。

        “嘿呀，不好意思啊，回来的不是时候，我拿下保温杯，呵呵，你们继续……”

        刘明闪身进来，掠过他二人，从桌上取了泡着胖大海的水杯，又尬笑了两声，便退了出去。

        闫瑾看看肖逸，又看看刘明离开的背影，正不知该说点什么，肖逸便把调羹一搁，什么也没说，就快步走了出去。

        “刘哥，等一下……”

        肖逸明显去找刘明解释了，闫瑾本该松一口气，可想到刚才肖逸那副生怕被误会的神情，又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私下里，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肖逸对他，从来没界限可言。

        而在一次又一次，体验肖逸带给他的暧昧不明后，为了维持这份关系，闫瑾只能宽慰自己，或许是肖逸太过大条，自己也别太敏感。

        可仔细想想，许多蛛丝马迹都证明，肖逸并不是没意识，相反，他甚至比他还敏感，只是这敏感，都用在了怕被别人误会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闫瑾想不明白。

        可他应该问明白么？

        闫瑾很犹豫。

        虽说，现在推崇人人都有主动追爱的权利，但在他看来，从生理本能上，alpha更有追逐伴侣的原始动力和欲望。

        一个alpha，如果真的喜欢一个omega，绝对不会只享受和他暧昧，而是会不受控地想要把ta变成自己的。

        显然，肖逸对他，并没有这种想法。

        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去问个清楚，搞得两人见面都尴尬呢？

        闫瑾从来就不是多余生事的人，而且，他一直觉得，相比于要求、改变别人，还是约束自己更简单。

        最初，他会因为肖逸暧昧的举动苦恼，说到底，还是没管好自己的心。

        而如今，相识快一年，他俩的关系一直进进退退、忽冷忽热，闫瑾都习惯了，甚至觉得，或许，这就是他跟肖逸特别的相处模式。

        肖逸对他很好，从学业到生活，付出的关心，远超普通的朋友，除了时不时让他误会，其他半点毛病都挑不出。

        所以，闫瑾觉得，问题的解法，未必是逼着肖逸说明白，或许，也可以是他守好底线，别多想别误会，只把肖逸当朋友，那些“庸人自扰”，也就迎刃而解了。

        暗下了决心，闫瑾刚因寻到解题思路而备感轻松，谁知，肖逸又给他出了道难题。

        那是一个多月后，闫瑾顺利从胸外科毕业，即将开启他第三个轮岗。

        为了方便之后的人才流动，学校做了些调整，把各个队伍和对口医院重新安排了一番，闫瑾就被换到了第二附院。

        这对他来说，倒也算是件好事。

        二附离他家近，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而且，他即将开启的轮岗是骨科，正好是二附的王牌科室，闫瑾对这样的安排，挺满意的。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或许就是很难再见到肖逸了。

        肖逸的药物临床试验很顺利，已经从小范围的一期，进行到了大范围的二期。

        如此一来，精力就不够带他们这帮规培生了，他的小组成员被打散分配到其他组，而闫瑾则是直接被交待给在二附的其他学校导员。

        闫瑾虽然人缘很好，但本质上，是个慢热的人，能受到大家的喜爱，全靠日久天长验证出的真诚、靠谱。

        所以，骤然加入新的团队，尤其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外校，闫瑾多少有点紧张。

        可再过几个月，他都满二十五岁了，妥妥的成年社会人，总不能还跟小学生一样，指望老师安排几个小伙伴，带他融入新集体。

        所以，花了一些功夫，做好心理建设，到了报到日，闫瑾就带着一大兜零食，找到他要轮岗的骨科，可还没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虚掩的门里传来。

        “总之，你帮忙好好带带他，这孩子太乖太老实，我怕他受欺负。”

        “行吧，看在肖大神难得这么上心的份上，姐姐我就帮你这个忙了，不过，你给我交个底，真的只是小师弟？”

        “不然还能是什么？”

        肖逸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

        “呵，得，你说是啥就是啥吧，不过呢，我还是会以发展的眼光，好好帮你顾看着，说不定，哪天就从师弟变弟妹了，哈哈哈哈……”

        “够了啊你，怎么可能？！”

        “哼，话可别说太满……”

        “懒得跟你鬼扯，还有事，先走……小瑾？咳咳，来得够早啊……”

        肖逸开门太突然，闫瑾还没来得闪躲，就面面相对撞了个正着。

        “师兄……”

        “呀，师弟来了啊。”

        刚才那女声露了脸，竟然是林菲，看向他的眼神，比当年在联谊晚会还精彩。

        “那个，我先走了，你好好跟着林师姐，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她就行。”

        肖逸交待完，便没再多说什么，更没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专门替他打点安排，只是点了个头，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肖逸的背影，闫瑾半天没回过味来，就听林菲咯咯的笑声。

        “别看啦，你师兄已经把你交待给我了，之后，尽管跟着我就行，保准让你磕不着碰不着。”

        闫瑾回过神，赶紧道了谢，又把手里的零食递给林菲。

        “不知道师姐喜欢吃什么，买了些最近热销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噗，这么会来事，看来你师兄低估了你的社交能力啊，或者说，是太疼爱你了。”

        林菲说着，脸笑成一朵花，手搭上了闫瑾的胳膊，揽着他进了科室。

        “先把东西放好，换上衣服，师姐就带你见世面去。”

        闫瑾忙点了头，一边换白大褂，一边还在想，林菲说的“世面”会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带他领略各种神奇的跌打损伤。

        跟着林菲在病房转了一圈，闫瑾刚想问几个问题，就看见一队白大褂，齐齐整整向他们走了过来。

        “卧槽！完了完了，这下麻烦了。”

        林菲一声低呼，闫瑾还没搞明白状况，就听打头的五十来岁的alpha，叫住了他们。

        “诶，小林，刚说你怎么不在，走，一起去查房。”

        林菲挤出张大笑脸，连声应了好，就拉着闫瑾跟到队伍最末。

        “这是咱们科室主任赵建，国家级专家，技术人品一流，就是爱不分场合现场考问，答不上来还要被骂，你一会可往后躲躲，千万别被他抓住了。”

        林菲小声叮嘱后，就绕到一旁不显眼的位置，跟闫瑾保持开一定距离。

        闫谨一开始还不理解，等进了病房，发现赵建专爱挑规培生发问，答不上来就连着师父一起骂，这才明白，林菲是怕他俩站一起目标太大。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一番点兵点将后，赵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闫谨的身上。

        “你，回答下，肌皮神经的神经根是哪个？”

        “c5-7。”

        闫瑾脱口而出。

        “连接的肌肉呢？”

        “喙肱肌，肱二头肌……还有，肱肌。”

        赵建难得见答题这么利索的，抚了抚眼镜，从进了屋就紧抿的嘴角，终于松了些。

        “那你再说说看，颈椎螺钉的长度。”

        这问题一出，现场好几个人倒吸冷气，心想赵主任可真够损了，连这种问题都能问个规培生。

        “呃……”

        闫瑾顿了下，想了想，才又开口。

        “颈椎的螺钉，分成三类，颈椎前路、颈椎后路侧块，还有椎弓根。前路是14、16、18，后路是12到26的双数，椎弓根的话，16到40，不过常用的是24到28。”

        赵建的嘴角彻底松开了，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嘿，这孩子，可以，谁的徒弟啊？”

        “我的我的！”

        林菲得意洋洋地从人群里冒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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