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14

        那年大道寺枝里十三岁，和现在一样非常要强，但是她自身的能力却与这样一颗要强的心不是那么的匹配。

        而且还因为身负独特的异能，她总是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因为太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绝不输给任何人，于是大道寺枝里报名了空手道的比赛，男女对打的那种。

        结果是她赢得了比赛，但她很快就不满足于此了，觉得只是打败了同龄人还不够，所以她不顾长辈们的阻止毅然决然地报名了跨级比赛。

        然而正在成长期的男孩每过一年都会大变样，力量也会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成倍上升，所以即便大道寺枝里有多么努力，依然抵御不住对手的攻击，节节败退。

        就在最后关头，她忍不住……使用了异能力。

        意识受到干扰的对手频频露出破绽，最后，大道寺枝里轻而易举的赢了，在所有人的倍感意外的惊呼声中赢得了胜利，但却她深知自己一败涂地，并为自己最后因为害怕失败而使用异能的行为感觉到了极度的羞耻。

        她胜之不武，仓皇而逃，甚至没有领最后的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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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她来到了横滨的一个有名的武术馆，希望受到更进一步的训练。

        武馆的师父是大道寺家的老熟人，所以自然对大道寺枝里多一些关照。

        很快，他就发现大道寺枝里这个小姑娘不太对劲。

        和多数被家里人硬塞过来，其实不太愿意动弹的孩子不一样，大道寺枝里则是有点过于努力了。

        以至于让人不禁担心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先吃不消。

        在委婉的劝说几次依然被当成耳旁风后，武馆师父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点太执拗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他严厉地对大道寺枝里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他却遭到了大道寺枝里态度认真礼貌的又一次拒绝。

        小姑娘仰着头，一双浅紫色的眼睛直视着眼前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眼里带着毫不退让的坚定。

        武馆师父只觉得这个尚还年幼，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光从外表上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倔起来是真的叫人头疼。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且不提这可是大道寺家的，这样的小姑娘他是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严词斥责的。

        于是他决定试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首先他得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小姐会这么拼。

        “因为我要变成大道寺家最厉害的人。”小姑娘超级认真地回答他。

        武馆师父：……

        他努力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言语措辞，半天只能憋出几句寡淡的话：“可是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小年纪还拿了很多奖……”

        “还不够。”大道寺枝里说，“我不能辜负妈妈，所以我要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厉害，证明她生下我是最对的选择。”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亮到……像是有灼热的火焰在里面燃烧着一样。

        武馆师父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有被那样的火焰烫到，但即便如此……过度训练还是不可以的。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蹲下来，平视这个年幼的小姑娘。

        “你想要变强的想法我充分理解了。”他对大道寺枝里说，“不过光是力量上的增强是远远不够的。”

        噢——这是打算传授些什么了！

        大道寺枝里一听立刻精神起来。

        “那还需要什么呢？”她真诚地发问。

        “还需要成熟的、从容不迫的心态才行，你现在这样急于求成不稳重的样子可不行啊。”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虽然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说成熟稳重这件事本身有点离谱，但他觉得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孩子……说不准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事出现呢？

        “那、那要怎么办呢？”大道寺枝里急切地问。

        “这样吧，去买一套钓鱼工具，明天去钓鱼吧！”

        大道寺枝里：“？”

        见她表情忽然变得呆滞起来，武馆师父觉得有趣极了。

        他强忍笑意板起脸，十分郑重地说：“你可不要小瞧钓鱼这项活动，这可是修生养性培养耐心，让你早日成为一个沉稳的强者的极佳选择！”

        大道寺枝里沉默了，但在她回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年可是国际比赛的空手道常胜冠军后，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

        大道寺枝里很快就认识到了冠军不愧是冠军，钓鱼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等待的过程真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而且此时正直炎炎夏日，让本就不耐的心被过于燥热的天气搞得更是难受。

        这是大道寺枝里人生第一次感慨空调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这时候，柴崎前来慰问：“您已经钓了很久了，应该去休息一下了，房车里为您准备了冰镇果汁解暑。”

        大道寺枝里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努力顶住了冰镇果汁的诱惑，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谢谢，但不用了，我没关系的，你们快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柴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顺应了大道寺枝里的选择，因为他最了解这位一直由他照看的小姐是一个多么强硬的倔脾气。

        “那您务必注意身体。”留下这么一句话，柴崎便离开了。

        当然，他这么顺从地离开也是有原因的。

        偌大的大道寺家可不缺‘眼睛’。

        毕竟这可是在横滨，还是要注意点的。

        柴崎离开后没多久，大道寺枝里就感觉到自己的鱼竿动了，而且动的幅度还特别大。

        她拽了拽，试图收线，结果……没拽动。

        这这这、这是条大鱼啊！

        一定是！

        这个猜想让她心中暗喜，没想到才刚开始进行这项活动就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大道寺枝里卯足了劲，继续努力收线。

        得亏她从小坚持锻炼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可即便如此，这条‘大鱼’还是让她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过了好一会儿，大道寺枝里满脸呆滞地看着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钓上来的这条‘大鱼’，整个人像是被吸入了神秘的黑洞里一般，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惑之中。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河里会有……

        这是个人类吧？

        虽然看上去脏兮兮湿漉漉的，但瞧这眉毛鼻子确实和常人无异，还有两条腿也很正常，所以看样子也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中的小美人鱼，而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将少年从河里拽出来的鱼钩正好钩在了他的衣领上，多少沾点离谱。

        看他双眼紧闭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大道寺枝里不是很敢靠近。

        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孩子可以解决的了，既然如此，就应该求助大人，还有叫救护车。

        大道寺枝里试图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她心知自己的身边肯定少不了来自‘大道寺’的眼睛，那么那些大人肯定也看到了这一幕，接下来她应该做的就是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她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正在忍不住颤抖。

        她艰难地打开屏幕按下‘119’。

        然而还未等她拨通电话，就听到边上传来了微弱的咳嗽声。

        大道寺枝里蓦地抬眼看过去，就看到被她钓上来的那个少年正咳出一大口水，悠悠醒转。

        他缓慢地睁开了一双似乎沉淀着浓稠郁色的鸢色眼睛，看向她，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她。

        “就是你打扰我入水的吗？”

        那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不虞。

        大道寺枝里：？

        什么东西？

        虽然不是很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大道寺枝里听懂了‘打扰’两个字。

        “不是的，我没有打扰你。”她小心翼翼地走近眼前的少年，蹲下来，平视着他说，“我只是在这里钓鱼，恰好钩住了你，就把你钓上来了。”

        而且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他打扰了她钓鱼，毕竟拽他的时候花掉的力气都能钓好几条鱼了吧。

        少年看了看大道寺枝里手中的鱼竿，视线顺着上面的鱼线慢慢地滑到自己身上。

        一条细到就快要消失在空气中的鱼线将他们相连了。

        见他似乎终于认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大道寺枝里将手伸向他白皙的，沾满了从黑发上滑落下来的水珠的后颈，将钩在他衣领上的钩子取下来。

        少年没有避开，任由她动作。

        收回钩子的时候大道寺枝里看着那个在阳光下都会反光的，相当尖锐的角，不由生出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还好钩住的只是衣服，不然的话，那就是大事故了……

        “你为什么会在水里面？”她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少年，问他。

        也正是这一眼，大道寺枝里注意到这个湿漉漉的少年的长相竟是出奇的优越。

        虽然他头发上还沾了点水下的淤泥，脸色也很不好看，但这并不影响他美貌逼人，甚至还让他身上多了点独特的气质。

        大道寺枝里从小就跟着家中的长辈参加过不少宴会，也见过不少艺能界的帅哥美女，但却从未见过这种人。

        简直就真的像……水里捞出来的小美人鱼一样。

        而且这条小美人鱼还是被她钓上来的。

        这个想法让大道寺枝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更加兴致勃勃地等待着眼前这条小美人鱼的答复。

        “我不是说了我在入水吗？”

        大抵是被她过于热情的态度吓到，腼腆的小美人鱼不由得往后仰了仰头。

        大道寺枝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嘴中呢喃了一声“入水”。

        太宰治看着这个……周边似乎还跟着一大群‘尾巴’，穿着贵气，笑容毫无阴霾地靠近自己的大小姐，心中不由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随后大道寺枝里便瞧见他嘴角忽然弯起一抹弧度。

        他压低了嗓音，目光中似有锋芒，营造出一种神秘又诡异的感觉，在她耳边缓缓解释道：“是自杀哦，我正在自杀。”

        大道寺枝里愣了一下，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太宰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正想问大道寺枝里想干什么呢，就见她忽然端正了一下蹲着的姿势，然后一脸郑重地问：“虽然有些冒犯，但请问你的父母呢？”

        “……没有。”

        “那……你几岁了？”

        “14。”

        “有在上学吗？”

        太宰治：“……”

        这种仿佛问卷调查一样的形式让他感觉不太好，他不想答了，但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她好像真的很诚恳很想知道的样子。

        明明这么小一个，看着他时的眼神却不闪不避，专注得吓人，带着足以将他灼伤的温度。

        他的沉默让大道寺枝里瞬间了悟了。

        14岁，又没有上学……

        大道寺枝里眉头紧锁，她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大问题。

        这可不行啊，九年制义务教育是每个国民都必须参加的，不参加义务教育是违法行为。

        日本国宪法中的国民三大义务，其中之一就是受教育的义务。

        若因无父无母流离失所，那么社会权中有一项生存权，指的是所有国民都应该享有「健康で文化的な最低限度の生活」（健康地拥有最低限度文化的生活）这一权力。

        在这个高楼耸立的东京都市圈里的重要城市横滨，在这之前大道寺枝里接触到的都是这其中的奢华之所。

        那里的人个个都身居高位锦衣华服，与她现在所触碰到的场面截然相反。

        ‘自杀’这类事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因为她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

        但她不会出言劝慰眼前的少年，也不会对他‘求死’的行为做出什么评判，因为她并不了解他从前的生活、境遇，所以也没有权力对他人的行为做出评价。

        但是！

        受教育、获得知识才能让人多选择多出路，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她问眼前的少年，目光灼灼。

        “你想上学吗？”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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