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只妖

戚拾雾被她这猝不及防的转变惊得愣了愣神，忙道：“当然可以，我给你拿碗筷，杨婶你先坐着。”

        杨婶乐呵呵地挨着司酒坐下，她对面前这只山妖还是有些忌惮，挨着天师有安全感多了。就算长得不吓人，又被收服了，但总归是只妖。

        桌上的红烧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皮肥肉厚，在酱汁的包裹下显得红润剔透。略带清甜的酱汁与软糯的肥肉相合，与齿尖相撞擦出奇妙的火花，醇厚的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咬下一口便爆发出浓郁的汁水，诱出唾沫的分泌，从而更好地去感受鲜嫩的肉层。

        而糖醋白菜带着酸酸甜甜与又脆又嫩的白菜迸发出又一种别致的味道，酸菜炖粉条则用宽厚的粉条裹挟着酸菜的滋味刺激着味蕾，咸香之下的酸劲与粉条的敦实交合，于齿尖舞动。

        杨婶一边吃一边连连夸赞着。

        “这红烧肉烧得可真好！颜色又正，看着就好有食欲，味道也不错。”

        “还有这白菜，我还没吃过酸溜溜又甜滋滋的白菜。粉条煮得又软又香，一抿就化的感觉。”

        她扒了口蛋炒饭，蛋香味夹杂油香随着饭粒入口，颗颗分明，滋味却又融合不分。既没有让人发腻的蛋腥味，也不会寡淡无味，饭粒又软硬适中，既不会过于分明而难以下咽，又不会难舍难分得太过软糯，一切都刚刚好。

        好到杨婶完全不像刚才一样着急忙慌，脸上担忧的神色此刻不知道飞哪去了，全然是一阵悠闲与品味。

        戚拾雾本来吃得多又吃得快，顾及着长辈在这，便收敛了一点小口小口吃，没多久几人就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消灭干净。

        但她只吃了不到六分饱，便默不作声地去厨房煎了两个饼，准备用来充饥。

        杨婶放下碗，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哎哟，小雾这手艺是正正好，我本来都吃过点饭还是没忍住又来吃一碗，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都是邻居，蹭蹭饭有什么。”戚拾雾放下碗，笑着回应，“对了杨婶，刚才你那么慌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婶这才一拍脑门，方才的慌乱顿时又浮现在脸上：“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说正事。我刚才来就是想找你们俩去山上看看。”

        “你吴叔今早上上山去准备采点野菜回来，结果遇到那河水里发生奇怪的事情。他说当时河里有一个古怪的东西冒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吃他一样，吓得他摔了一跤，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我想着让天师去看看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吴叔是住在杨婶旁边的那一家，昨日戚拾雾见过他，是个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大叔。听说他一个人住在村里，家里只有一个已经外出多年的儿子。今儿个吃的白菜就是他送的。

        杨婶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地瞟了几眼山妖岫玉，对方接受到她这几眼里的怀疑与害怕，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我今天一直待在这里，哪也没去过。而且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我可没说、说是你干的。”杨婶向后退了一步，躲在司酒身后，“小雾，你们啥时候能上去看看？现在这事一出，大家又不敢上山了。”

        【叮~宿主，有新任务啦！】

        【随机任务：捉水妖】

        【奖励：一只母鸡和它的小鸡仔们】

        “很快就去！不过得先问问天师。”戚拾雾一接到任务提示，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立马拽过司酒的胳膊，冲他使眼色：“天师，你现在方便吗？咱们立马就去抓？”

        司酒看她一脸急色，狐疑之中咽下了拒绝的话，点点头，神色随意：“走吧。”

        “哎哎，真是谢谢你们了，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杨婶站在路口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杨婶所说的小河就在离半山腰不远的一片树林背后，山妖没来之前，这里都是用作各家洗衣、打水的地方，干净清澈，距离又不远。直到没人敢往山上走以后就冷清了下来，一时未曾想却成了水妖盘踞的去处。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才过午时没多久，这片茂密的树林总让人觉得周围都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远处可见的河水上似乎笼罩着黑色的雾气，整个氛围全然不像半山腰的明亮开阔。

        “天师，你闻到妖气了吗？”

        “嗯。”

        戚拾雾走在司酒身后，本想扯住他袖子的手在触及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后，默默缩了回去，但身边的山妖毕竟是只妖，和她所属种类不同，她心里有所忌惮，最后只好垂下手跟紧司酒。

        主要是杨婶形容的那水妖一张血盆大口，长相可怖，这让她脑补过多，实在是害怕。

        原书里对这世界中的妖怪几乎所有的描写都让人看了直发憷，光是文字就足够把她被吓得睡不着了，更何况是直面现实。目前遇到的妖怪除了丑八怪长得丑了点，倒不至于有多吓人。

        而且这里还越来越黑。

        她咽了咽唾沫，还是紧张兮兮地拉住了司酒。

        感受到袖口被人轻扯，司酒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

        “天师，我怕。”她轻声道，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生怕他甩开。

        司酒只轻扫了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继续往前走，只是将步子放慢了些。不过戚拾雾却从他的背影中看出来他的不乐意。即便不想被拉住，却也还是没有制止她。

        感觉他人其实也蛮友善的。

        有了切实的依靠之后，戚拾雾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思绪也就越飘越远，甚至都想到了今晚上晚饭该做什么吃，以至于她都没发觉已经走出了树林。

        “还要抓多久？舍不得？”司酒看着走神的戚拾雾，动了动手臂，见她仍没反应，另一只手屈指敲在她额头上，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痛！”戚拾雾捂住额头，吃痛道，等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已经身处在小河边上。

        河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黑雾，一看就不对劲。

        “这河看起来黑黑的，上面飘着的那些是妖气吗？”戚拾雾毕竟是看过小说的，对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气体还是可以说出一定的猜想。

        “你看得见？”这下轮到司酒吃惊了。

        他以为戚拾雾只是体质阴寒容易吸引妖魔鬼怪，没想到她这双眼竟然也能看到旁人见不到的一些东西。

        还没等戚拾雾反应过来，河水异动，水中央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笼罩在上面的妖气愈发浓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出现一只庞大的妖怪。

        司酒一只手横在戚拾雾面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双眸紧紧盯住波涛汹涌的河流。毫无疑问，里面的水妖正蠢蠢欲动。

        但这漩涡转了好半天也不见它出来。司酒等得没耐心，冷声喊道：“还躲着干嘛？产崽吗？”

        “……”

        水面拍打了几下，似乎对他这话颇有不满。

        但司酒懒得等下去，横竖他又不怕这小妖怪，正准备上前直接将其给捉出来，漩涡处的水便慢慢上升，探出个头来，声音含糊不清的：“别打我、别打我。”

        那颗露出来的“头”慢慢上升，显出由水组成的一个人形，吐了一条龇牙咧嘴的鱼后，那淡淡的水雾渐渐加深，一个蓝色双瞳的小个子男孩站在水面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向司酒示弱：“大人别打我，我不会反抗的，只要你别打我。”

        这水妖像是平日里被人打怕了一样，死死护住自己的脑袋，上下打量面前的司酒，尤其特别关注他身后躲着的戚拾雾。

        “你、你们为什么要来这找我？”水妖张望了一下，好像是没发现他们身上带着他害怕的东西，松了口气，态度也比刚才要硬气一些，“我又没犯什么事。”

        山妖叉着腰，上前一步：“你还说你没犯什么事，你明明就吓着山里的村民了！”

        看见她，水妖瑟缩了一下后拔高了音量：“你一只妖怎地竟和人类为伍？！有失妖德！”山妖实力与修炼的年岁都在他之上，他自然是要避让一些，心中也生了退意。但眼下实在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他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虽没有特别之处，但莫名就是让他有些畏惧。

        失妖德？

        司酒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一伸手，袖口飞出几张符纸击中水妖的额头与身子，将他定在原地。

        “聒噪得很。”

        他上前将水妖从河里拉到岸边地面上，毫不客气地将其摔在地上，眼神淡漠：“为什么吓人？”

        “我我我、我老被他们欺负，好不容易见着个人单独过来，吓一吓不行吗？”水妖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四肢没办法动弹，只能委屈地扭着身子坐起来，“人类欺负妖怪你们不管，妖怪吓一吓人就要被绑起来，这人世间还有没有妖理了！”

        他三言两语间就嚎啕大哭起来，河面也因为他的哭声开始涌动，似有翻作之势。司酒皱眉，被他的哭声惹得心头直烦躁。

        他生平最烦的就是别人哭哭啼啼。

        尤其这水妖不愧是水做的，哭起来没完没了，动静又大。

        “你再哭……”

        他正准备放狠话，就见身旁的戚拾雾把怀里带着的煎饼塞到水妖张着的嘴巴里，哭声刹那间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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