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最终这顿饭还是没能好好吃。

        姜檀在刘悦心白着脸呆滞状态之中，带着宁雨双离开了食堂，顺便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流言蜚语抛在脑后。

        正午的太阳像是要把人烤焦在塑胶跑道上，然后和塑胶融化在一起。

        她们并排在足球场看台下吃超市买的泡面，两个人额头都沁着汗。

        宁雨双心烦地把叉子戳在泡面上：“太热了，吃不下。”

        姜檀双目失焦地盯着前方，手里的泡面一口没动。她点头。

        “她…刘悦心真的会烂嘴吗？”宁雨双问。

        “谁？”

        这一会儿已经把人忘了。

        也可能是热傻了。

        宁雨双重复：“刘悦心。”

        “哦，”姜檀轻描淡写地：“会啊。”

        宁雨双一点也不觉得同情，只觉得解气。

        她迫不及待想嘲笑刘悦心烂嘴的样子。

        “对了。”宁雨双又问：“今天那个人晕倒，还是因为魔物的关系吗？”

        姜檀热得几乎灵魂出窍，麻木地“嗯”了一声。

        一阵极弱的微风吹来，汗毛都没吹动。

        可即使这样，还是让姜檀短暂抓回了一点清明，她皱着眉嫌弃：“你们这学校怎么回事？为什么魔物遍地爬？”

        都快赶上魔窝了。

        这不也是你的学校嘛……

        宁雨双在心里弱弱顶嘴。

        姜檀短暂的回神随着微风的消失而去。

        真的太热了。

        “姜檀。”宁雨双放下泡面，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凉不少：“你真的是道士吗？”

        姜檀：……

        她扭头奇异地看她一眼，回答：“不是。”

        “那你是……”

        “咒术师。”

        宁雨双觉得这可比道士更让人难以接受。

        “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檀回想了下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心说我还觉得是我在做梦呢。

        -

        第二天姜檀如常来到学校，依旧是熟悉的康庄大道，还有弱智叶星辰的招呼。

        走进教室后，立刻有小部分同学朝她这边投来不和谐的目光。

        姜檀视若无睹地整理自己的书包和作业，随手抽了本书开始看。

        她现在开始要用这个身份活下去，自然需要未雨绸缪，提前打算。思及原文里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设定，看来以后大概率还是要靠自己的。

        和未来的道路相比，同学们之间无聊的八卦和勾心斗角简直是浪费时间。

        唯有学习进步和魔气清零才能让她快乐。

        她学东西的能力很强，所以不怕追不上进度。

        正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得浑然忘我，教室里的广播突然滋啦滋啦响了几声。

        嗡嗡的低语声瞬间安静，大家都莫名抬着头面面相觑。毕竟学校很少会有这种突然的广播。

        一段简短的纯音乐之后，广播里传出人声。

        “老师们，同学们。”

        播报人员嗓音干净低沉，非常好听。

        不仅好听，还有点耳熟。

        姜檀去看谢泗的座位，果然空无一人。

        “2020年9月15号，周二下午。我校高三五班柯元洲同学在器材室遭到外校人员的勒索袭击，幸得高二三班姜檀同学的热心相助，才幸免于难。”

        安静的教室因为这句平淡无波的话，轰得乱了。

        而广播还在继续：

        “乐于助人的行为是本校积极宣扬的美德，体现了姜檀同学高尚的道德品质和良好的精神风貌。为了表彰姜檀同学的乐于助人的优良品质，校方经过商议研究决定予以姜檀同学通报表扬。希望全校每一名学生，以姜檀同学为榜样，努力提高自身的思想道德水平，从我做起，共创和谐树新风，发扬本校积极团结的精神。”

        姜檀：……

        这是什么……让人尴尬……社死现场……

        上辈子她救了一世人，清了一世魔，可从来没哪次像今天这样高调。

        周围闹腾腾地。

        或明或暗投到姜檀身上的目光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乱七八糟的议论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就算姜檀没有刻意去听，仍然听到不少。

        “我就说不可能啊！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打晕同年龄段的男生！”

        “那也是女生啊！”

        “我昨天还特别相信信大家的话，结果？”

        “打脸痛不痛！”

        “那是她自己不解释啊！”

        “烦不烦！”一声爆怒的吼声让教室瞬间安静，连本来破罐破摔打算任由大家讨论个痛快的值班老师都被吓得一抖。

        暴躁宁雨双暴躁出击：“人家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谁啊？人家知道你名字吗？脸怎么这么大呢你？”

        理直气壮的对面就是理屈词穷。

        昨天叫得最响的人，今天最沉默。

        宁雨双很早就注意到过分安静的刘悦心，心生好奇便回过头去看她。

        这眼猝不及防地吓得她一愣。

        姜檀说会烂嘴，但是她没想到会烂得这么恐怖。

        刘悦心整个嘴唇周围都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水泡，又红又肿。远远看去就是两片烂掉发霉的香肠。

        她一直用手虚掩着唇部，此刻宁雨双站得近，将刘悦心刻意掩盖的“风景”一览无余。

        画面太惨烈，她都不想去嘲讽她了。

        跟姜檀相处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佛了很多，也不那么爱逞口舌之快。

        反正班级已经安静，她也就顺了下自己的气息坐下。

        “换靠山了，连脾气都换了。”

        突然有人开口，是刘悦心的同桌在安静中翻了个白眼。

        宁雨双经不起激地又站起来，直直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那人和桑白薇还有刘悦心关系都非常要好，平时话不多，此刻看着宁雨双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我说你，狗尾巴翘得挺高呀！”

        值班老师刚刚还以为终于有学生愿意替她管理班级纪律了，谁知道这苗头闻着不太对，一副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她赶紧站起来出声制止：“吵什么呢？纵着你们聊几句，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宁雨双涨红着脸看了眼值班老师，不情不愿地坐下。

        刘悦心的同桌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冷哼一声：“会叫的狗都这样，没胆没种，就会瞎叫。”

        宁雨双的理智腾得被这句话烧成了灰烬，她尖叫着反问：“你说什么呢？”

        值班老师再次提醒：“宁雨双！你造反啊？”

        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气鼓鼓地瞪着刘悦心的同桌。血液都冲向大脑，话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倒是眼睛又酸又胀。

        刘悦心同桌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勾着嘴角嘲讽地对着宁雨双笑。

        本来低着头焉焉的刘悦心也抬起了头，捂着嘴满眼挑衅。

        “唉！”

        从教室的后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叹息，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姜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洋洋地看着刘悦心，好心地关怀：“嘴，还好吗？”

        被点名的刘悦心狠狠皱眉，眼前迅速泛红，整个人往后瑟缩，回头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她同桌顺势安抚地拍拍她，然后毫不胆怯地迎上姜檀的视线。

        姜檀笑了，点点头：“是嘛！这倒是有点种的样子。”

        整个班级鸦雀无声，连值班老师一起安静地看着她们。

        姜檀朝刘悦心的同桌抬了抬下巴：“有事下课说？”

        她同桌嗤了一声：“我和你说话了吗？”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值班老师正打算开口，又听到姜檀淡淡地问：

        “你没有吗？”

        “有谁听到我和姜檀说话了？”刘悦心的同桌问。

        无人应答，气氛甚至比刚才更安静了。

        “我关心刘悦心的嘴，又是谁瞪我来着？”姜檀缓缓说。

        “刘悦心是我的人，你欺负她，我替她出头而已。”

        “哦，”姜檀嗤笑：“那还是你先来招惹我。”

        刘悦心的同桌气得怒拍桌子：“你她妈放什么屁！”

        “昨天中午你在现场吗？”姜檀没有理她，反而换了个话题。

        同桌沉默。

        “那就是不在了。”

        姜檀说完抬头看向讲台，规规矩矩对值班老师说：“老师，我就说几句，说完我就闭嘴。我努力让其他人也闭嘴。”

        值班老师竟默认了。

        姜檀笑笑，重新看向刘悦心，问：“你能说话吗？”

        不等刘悦心回答，她好笑地替她回答了：“大概不能吧。”

        刘悦心的眼神又气又急，却还是没有张嘴。

        没办法张嘴，嘴里面都是灌了脓的水泡，她喘气都觉得疼。

        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在昨晚十二点零五分时被口腔里迅速蔓延的疼痛弄醒，习惯性地去拿床边的水杯时，床头柜边的电子钟正显示：00:05。

        没料到刚一张嘴，嘴角立刻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没做多想，爬下床去厕所照镜子。

        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那一刻。

        她仿佛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嘴部的细菌繁殖，脓疱一个接着一个破皮而出，速度极快。

        她惊恐地想要尖叫，张嘴的瞬间却发现自己口腔内的情况更恐怖。

        那些脓包一个叠着一个，几乎要撑满整个口腔。

        发展到这里，她连哭都不敢哭了。张嘴就是无法忍耐的痛楚，只能绝望地瞪着眼落泪……

        父母帮她着她处理了一整夜脓包，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嘴部的情况才没有继续恶化。

        她强撑着精神去找了止痛药来吃，艰难吞下药片的那一刻，姜檀的声音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声音如鬼魅一般——

        “说谎话的人烂嘴一个月哦！”

        “啊——！”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刘悦心终于崩溃。

        而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人，现在正看着她的同桌，神色自若地问：“你们知道刘悦心的嘴为什么烂成这样吗？”

        昨天中午在场的几人皆变了脸色，刘悦心的脸色更是唰得骤变，比纸更白。

        她说不出话，但她的内心正疯狂尖叫：她是魔鬼！！！！

        “因为我和她打了赌。”姜檀微微弯起眉眼：“谁不老实交代谁就烂嘴一个月。”

        她撇撇嘴：“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觉得同学们还是应该考虑一下相信因果轮回，做个好人。”

        所有人同时看向刘悦心，立刻传来此起彼伏抽冷气的声音。

        姜檀在众人的安静里停顿几秒，笑眯眯看进刘悦心同桌的眼里：“尤其啊，嘴上一定要积德。”

        “对吧？刘悦心，同学。”她俏皮地冲刘悦心眨眼。

        仍旧是寂静一片。

        刘悦心的同桌还欲说话，被刘悦心一把抓住。她看了眼疯狂流着泪摇头的刘悦心，不甘心地作罢。

        姜檀满意地点点头，摊开刚才被她合上的书：“都学习吧，有话下课再说。可以吗？”

        谢泗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踏进教室。隔壁几个班都闹哄哄得八卦得正起劲，他们这个拥有事件主角之一的班级却安静如鸡，着实让人意外。

        他原本恹恹的表情变成疑惑，带着疑问扫了全班同学一圈，发现教室里更安静了。

        他下意识把视线落到姜檀身上，后者没睡够似的半瘫在座位上，面前立着本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和值班老师打了招呼，慢吞吞回到座位上，花了点时间才理顺气息，正准备去拿抽屉里的书。

        旁边趴在桌子上的脑袋突兀地换了个方向，面朝着他，半边脸被压得有些变形，说不出的好笑。

        谢泗不知道她要干嘛，莫名其妙和她对视。

        “声音不错。”姜檀没头没尾地说：“好听。”

        谢泗：？

        谢泗：……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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