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傲慢与偏见

一月底，skyline的打歌行程便结束了，出道9天就夺得初一位，活动期间一共收获三个一位，作为新人他们表现强劲。《theboys》和《四季》虽然曲风不同，但是旋律都很抓耳，歌词也引发听众共鸣，两首歌曲成功出圈，短短一月间skyline的话题度和人气都在不断攀升当中。

        练习九个月出道一个月，艾离为自己为粉丝也为公司上交了一张优秀的成绩单。忙碌了这么久，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本想着好好休息的，可在睡觉前却接到了他爸发来的消息，上面言简意赅地写道：【明天你奶奶生日，记得回老宅。】

        艾离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过得太顺遂了点，所以老天看不过去了，便来敲打他，告诉他，他并没有挣脱束缚。他把手机搁到桌上，他并不想回老宅，他都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了。

        他讨厌一切家宴，不管是新年、端午还是中秋，又或者是他眼下需要面临的生日宴，因为和那群衣着光鲜、矫揉造作的人待在一起不会让他有半分的轻松愉悦，有的只是格格不入，可是因为他姓艾，他逃不掉的。

        所以他还是去了，他换上一套质地考究、熨烫妥帖的黑色西装，可是他知道无论他穿得再怎么大方得体，依旧遮掩不了他那不堪的身世，宴会上少不了对他评头论足的人。

        艾离看着眼前这座三进式的新中式庭院，它大而幽静，这是从出生起他便一直居住的地方。5岁以前这里曾是他的乐园，母亲忙于拍戏，父亲忙于工作，奶奶忙于社交，他由保姆一手带大，虽然比一般家庭缺乏关爱，但那时候的他至少还是快活的。

        然而，在他8岁时父母分道扬镳了，妈妈搬了出去，他却依旧待在这座美丽的大宅院里，今后他和他妈每一次见面不是在酒店就是在片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他10岁时他爸结婚了，对方是个千金大小姐，两人门当户对，那场世纪婚礼被媒体们争相报道，和三位当事人相关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一整天。

        那个叫赵娴雅的女人姿容艳丽，学识渊博，举止得体，作为艾家的少奶奶她把宅院打理得极好，就连一向挑剔的奶奶也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可是艾离的处境却尴尬起来了，因为他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对他注定无法毫无芥蒂。

        尽管她的出生和她的教养要她保持风度，她对艾离没有刻意刁难，但也绝对没有流露出半分友善，谈话疏离，眼神冷淡，对待他就如同对待一个留宿者一般，处处带着隐忍与克制，虽然那时候艾离还小，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后来他爸和继母有了孩子，奶奶对这个外孙疼爱得紧，全家人也都围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打转，艾离越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好在那个时候的他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所以在填报志愿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所离家远的学校，他想要一个人在外面住。

        向家里人说明情况之后他们一致同意了，继母甚至吩咐了人替他打点好一切，她替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宽敞的单身公寓，又给他雇了钟点工，家里的司机和佣人也将他的个人物品悉数搬到公寓。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就像是要解决掉一个麻烦似的，恨不得快些脱手，好在这本就是他的愿景，所以他没有不快，反而自得其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变成了艾宅的客人，岁岁年年，只有逢节日和宴会才过来这边，而且通常只待一晚便会离开。

        艾离从久远的往事里回神，他迈步穿过前院，绕过回廊，来到宴会厅，果然人们在发现他的到来之后便纷纷侧目望着他。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一句话，可那一张张脸上不加掩饰的表情就像是在说：看哪，这就是艾城和颜蔻的孩子，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来了。”站在宴会厅门口不远处的赵娴雅对他说道。

        “嗯。”艾离不咸不淡地应声，眼前这个穿一身香槟色粗花呢套装的女人正是他的继母，一如既往的优雅端庄。

        此时，诺大的宴会厅里早已聚集了不少衣着华丽的男女，可谓衣香鬓影，他们或三或五的聊着天，说话声不绝于耳，悠扬的音乐混合着人声，热闹非常。

        探究的目光还在源源不断地扫过来，看客们不会错过继母和非婚生子对垒的好戏。然而，让他们失望了，良好的教养使得赵娴雅对这位私生子表现得十分得体，丝毫不落人话柄。看戏的人没能得到自己想看的场面，于是失望地转头，继续和身旁的人闲聊起来。

        “哟，这不是艾离吗？终于舍得回来了？”小姨朝他们走了过来。

        艾离默不作声，虽然他的确不想回来，但这里没有人有资格用这点来指责他，如果可以选择，他实在是不想和这群人沾上丁点关系。

        很快，他爸也走过来了，并对他嘱咐道：“快，先去给你奶奶打个招呼。”

        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艾离心道，然后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迈步朝着今天的寿星走去，走到老人家跟前，他面上恭敬地叫道：“奶奶。”

        “嗯。”老人家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管他，继续和身边的人闲聊。

        宴会很盛大，铺着雅致奶咖色锦缎的方形长桌上有序地陈列着用以点缀的各色鲜花，摆盘精致的瓜果和点心，红酒、香槟、果汁和茶水等饮品也一应俱全，让人不禁感叹，不愧是豪门，果然够奢侈。

        出席的客人更是非富即贵，艾离只是一个小角色，并且对上流社会的社交游戏没兴趣，在和今天的主角打完招呼后他便打酱油似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场上的人推杯换盏虚以委蛇，过了两三个小时后总算是捱到宴席散场了。

        待宾客悉数离去，佣人们开始收拾满屋残局，而艾家人则齐聚第一会客厅。

        “艾离，skyline最近好像还挺红的……”小姨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开口说道。

        艾离在心底叹气，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等一切结束，然后便乖乖回屋休息，奈何总有人见不得他好，刻意将话题往他身上引。他觉得好笑，从他决定念表演专业开始他未来的道路就基本确定了，而且他签约公司都快一年了，现在再来谈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晚了。

        艾离清楚他们的心思，他们大约以为他考电影学院是成心让他们不好受，而参加练习生招募也不过是玩玩罢了。虽然他身份尴尬，但到底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可是他们没想到他不仅熬过了艰苦的练习期，还顺利出道了，而且势头很不错，所以少不得阴阳怪气几句。

        的确，艾离得承认最初他就是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度过了一段安生且无打扰的日子，毕竟这个家里对艺人对演艺圈有着不一样的态度，这自然是因为他那影后母亲。

        小姨见他不说话，便又追加了一句，“唉……这一年来你回这个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以后是不是都要忘了自己姓艾了？”

        这话说得有些尖酸刻薄，但艾离懒得回应，他知道小姨历来看他不顺眼，这也难怪，身为名媛的她处处败给身为演员的母亲，因为国际影后的名号，杂志、广告处处充斥着他妈妈的身影，高定礼服全球首穿，各种高级晚宴的座上宾……这些待遇他小姨反倒没有，她心里自然极度不平衡，无处发泄也只能在自己这个小辈身上泄愤，况且他的确表现得不够恭顺，落人话柄。

        “当初他进电影学院我就不同意，现在更是离谱，在台上蹦蹦跳跳，成何体统！”话头已经被挑起，寿星老人家也开始指责起来了。

        “他喜欢就让他去呗。”眼见气氛变得奇怪，艾城出来打圆场，毕竟艾离说到底是他儿子，而签约经纪公司也是他签名同意的。

        “就你惯着他！家里是没钱还是怎么着，需要他在外面抛头露面！”寿星越发不满。

        艾离想说他爸并不是惯着他，而是根本无所谓，但是他没有张口辩驳，因为没必要。

        “我最看不上娱乐圈的人，整天对着别人逢场做戏，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连点真心都没有，戏子最是无情！”

        听到这话，艾离不禁在心底冷笑，他知道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指责他妈，从前他妈想方设法想要进入艾家，甚至不惜用了母凭子贵这一招，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后来他妈放弃了这种幼稚的想法，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演艺圈闯出一片天，而且现在身边还有身家不输艾家的外国男友作陪，老人家心里自然不平衡了。

        明明想要忍耐，可接二连三的责难让艾离无法再置身事外，他真的是受够了，在他需要有人关心，有人指路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走的路，却一个个蹦到他跟前，成为他幸福路上的阻碍，他们凭什么？

        “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他平静说道。

        “好！”闻言，寿星老人家冷哼一声道：“话是你说的，只要你做到不用家里的钱，出事了不牵扯上艾家的声誉，我可以不管你，怎么样？”

        望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艾离觉得好笑，只是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老人家还未有所察觉，只觉得自己抓住了软肋，嘴上继续威逼利诱道：“还是说现在就毁约，等大学毕业后进公司——”

        “我答应你。”艾离甚至没等她把条件说完便一口答应下来。

        “真的决定了？”

        老人家仁慈地给了一个反悔的机会，但艾离显然并不在乎，是向形同于无的家人妥协，还是拥抱携手共进的挚友，他显然更倾向于第二个选择，所以他一脸平静地点头了，“决定了。”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被小辈忤逆让老人家面子上过不去，她越发生气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这让房间里的气氛跌到冰点。

        艾离却恍若未觉。平常，他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至少会待上一晚，而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所以表完态后他转身走出了会客厅。

        小姨尖细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妈，现在的流量更新换代特别快，他能红上个一两年就算顶天了，你别太生气了！”

        艾蓉没想到自己逞口舌之快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于是乎开始安抚正在气头上的母亲，而一直默默看戏的赵娴雅也终于开口跟着在旁劝说。

        艾城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纠结再三他追出了会客厅，然后一脸不解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追问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艾离转过头，无所谓地说：“我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说完，他下了台阶走到车边，打开了车门，然后朝着前排的司机道：“送我回公寓吧。”

        “是！”家里的司机发动引擎，开着车子驶离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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