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另一个天堂

“我那个时候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虽然我每天都按时到校，但是过得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乔跃平静地叙述着经历低谷期的那段过往。

        篮球曾是他生活的全部，当得知那条路走不通后，他骤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因此就连文化课也受了牵连。爸妈为照顾他的情绪，即便知道也不好横加指责，老师和同学也表现出一副理解的模样，于是他便自甘堕落。

        学生时代，但凡时间允许他总会跑到篮球场和同学们打几局球，手伤之后他不再碰篮球了，可习惯却没那么容易改正。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某天放学后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在操场，看到在球场上奔跑追逐的那几个身影，他终是忍不住驻足观看，可是看着看着思绪便飘远了。

        他正神游天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到了他的左脚脚尖处，他回神，低头看见的是一颗滚落的篮球。

        他定定地盯着那棕色圆球看了几秒，然后准备就此离开，然而这时有人朝他走了过来，那人将球捡起的同时对他说了句：“看你站在这里很久了。”

        来人叫迟安，是他的同班同学，虽然已经做了两年的同窗，但是他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多，唯一的联系便是偶尔会一起打打球，且在球场上配合还算默契。

        “要不要上场来一局？”迟安邀请道。

        听到这话，乔跃拉着背包肩带的手顿时一紧，这一个多月里根本没人会邀请他，因为知道这无异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扫了迟安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平静到不能再平静，似乎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也是，乔跃心想，毕竟面前这人的遭遇要比他惨痛一万倍，他不过是需要重新找一条出路罢了，而迟安可是失去了父母，的确不需要把他的伤痛放在眼里。

        不过这种被看扁被低估的感觉十分不好，受这股情绪的牵动，乔跃鬼使神差地放下了背包，他脱去外衣，然后进入球场。

        球场上站着五个人，其中有三位是校队队员，另外两位则是乔跃的同班同学，见到这场面他们脸上一时惊讶无比。

        几人呆愣愣地望着朝他们一点点靠近的高大身影，直到迟安在旁边喊了一句，他们才又重新唤回了注意力。

        傍晚时分的操场上人并不多，除了他们这群打球的人，便只剩下几对饭后过来散步的小情侣。

        因为球场上的人都互相认识，所以大家没有多言，前校队副队长现校队队长的白昊翔主动提出当裁判，乔跃、迟安和他的同班同学组成一队，另外两位校队成员和另一位同班同学组成另一队。

        分配完队伍，这场娱乐性质的半场3v3篮球赛便开始了。

        掷硬币的结果是对方拿到了开球权，上场后也是他们率先夺得了第一分。

        一个多月未碰球，开局阶段乔跃的投球手感并不好，整整3分钟的时间里他竟一球未进，而对方却通过抢断接连命中了两记中投，上半场结束时他们以5：7落后于对方。

        作为曾经的校队队长，高中生篮球联赛里的明星球员，他很少有被人压制至此的经历，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爽，于是乎他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了，球也打得越来越认真。

        下半场，从身体对抗就看得出场上火药味十足。在乔跃拿到控球权后，利用挡拆的过程，他先确定了迟安的位置，然后趁对手不备把球传给迟安。

        迟安接得及时，拿到球后他从中路突破，一个跳投为他们队夺得2分。

        这一球无声无息地改变了球场上的氛围，一方士气大涨，一方防得认真。

        手感回来后，乔跃发挥起自己的远投优势，而迟安也连续抢下了两次前场篮板，这时他们的比分已经反超对方。

        在比赛仅剩下50秒时，乔跃找准时机从左侧突破，然后一个欧洲步连续晃过了两人，最终轻松上篮得分。

        进入状态之后，他们队不止进攻端神勇，就连防守端也很给力，余下的时间里对手仅从他们手上拿下了一分。

        比赛结束了，分数定格为20：16。

        这局球赛进行了将近一小时，六人打得酣畅淋漓，结束时天空布满红霞，时间已经不早，场上的人互相道了别，然后背起包相继离开了。

        一个月没碰篮球，乔跃现下的感觉有点奇异，虽然还是会难过会惋惜，但心里的疙瘩却在慢慢消除。难道做不了篮球运动员就要放弃对篮球的热爱吗？

        并不是，他以后还是可以偶尔上场玩一玩，这还不至于给他的手造成太大的负担。

        正这么想着迟安已经走近他，并把矿泉水瓶递给他。

        “谢谢！”乔跃接过，然后拧开瓶盖喝水。

        这时忽闻一阵铃声响，是迟安的手机，接通之后只听见他对听筒那头的人说：“我一会就过去。”

        “有事？”乔跃问。

        “嗯，去兼职。”

        “酒吧驻唱？”迟安兼职的事，班级乃至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当中除却校门口的奶茶店店员的工作，便是酒吧的驻唱歌手。乔跃还听人说起过似乎迟安在本地说唱圈还有那么一丢丢名气，许是今天打球打得尽兴，他顺理成章地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迟安无所谓地答。

        于是两人结伴出了校园，在附近的小吃店吃过晚饭，他们去了那家名叫“microphone”的酒吧。

        这家酒吧开业挺早，才7点钟便打开大门，乔跃问了迟安才知道原来今晚这里有场比赛。

        进入门洞以后他跟在迟安身后，两人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终于来到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工业风格的酒吧，凹凸不平的混泥土搭配粉蓝色的霓虹灯，显得既颓败又酷炫。

        乔跃环顾四周，再转回目光时看见一个穿灰色卫衣的青年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人在和迟安说了句“来了”之后，便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这是我同学，乔跃。”迟安介绍道。

        乔跃立马向眼前的人主动打起招呼：“你好！”

        “你好，我叫麦杰！”青年男人态度亲和，和他说完话后又对着吧台里侧的服务员道：“给他上盘毛豆、鸡爪，再来一杯冰可乐！”

        “不用了……”毕竟才第一次见，乔跃觉得不好意思。

        麦杰笑了笑，坚持道：“小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就谢谢了……”不便再推脱，乔跃只好接下这份好意。

        与他聊完，麦杰转头看着迟安，“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准备吧！”

        听见这话乔跃忙问迟安：“你也要比？”

        “嗯。”迟安淡定地点了一下头，话毕他离开吧台去做准备了。

        麦杰作为这家酒吧的主理人，今晚又有比赛，在和乔跃说了句“好好玩”之后也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对于乔跃而言，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他虽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也并非一个自来熟，所以面对陌生人难免有些拘谨，于是他哪都没去，就一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吧台。

        这期间酒吧里的客人不知不觉间多了起来，他们聚在舞台前面，乔跃也和他们一样，他将目光投向前方的舞台，当dj和mc上场时底下一阵欢呼。

        “大家晚上好，1v1battle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今晚一共有8人出战，规则还和以前一样，两两抽签对决，以观众呼声决定输赢！”规则介绍完，mc抬高手麦朝台下大声喊道：“makesomenoises！”

        “啊！！！”

        观众很配合地发出尖叫。

        “好，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进行首场对决的迟安和大嘴！”

        在mc的一番吆喝之下现场气氛迅速被炒热，而迟安和另一位选手应声入场。

        那个叫大嘴的人看起来比迟安要大上几岁，他上场之后秀了一波神级快嘴，速度令乔跃咋舌。

        他唱完迟安立马接上，虽然他的语速不比对手快，但咬字十分清楚，歌词也特别犀利。

        乔跃不懂说唱，不过就听感来讲，他觉得迟安的更舒服些。

        正在他目不转睛盯着台上拿手麦唱歌的同班同学时，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于是他收回了目光。

        “怎么样？”麦杰询问他的感受。

        “嗯……很燃，莫名的让人热血沸腾。”乔跃如实答道，他觉得这种以歌词和音乐表达自己的方式很特别，也很吸引人，说完，停顿了两秒他跟着又问了一句：“我以后还可以来吗？”

        “当然！”麦杰友好地笑了笑。

        此时，台上的比拼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刻，最终迟安得到的呼声要更高些，赢得胜利后他在如潮的掌声中走下舞台，然后来到乔跃和麦杰身边。

        乔跃望着走近的人，不得不说，通过今晚他重新认识了眼前的人，不同于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迟安，站在舞台上的他爆发力十足，与那个少言寡语的冷漠高中生简直判若两人。

        “你玩hiphop多久了？”乔跃问道，细细想来虽然认识已有两年多了，但彼此间的交流却少得可怜。

        迟安答：“从十三岁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

        四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尤其是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不过他居然从十三岁就开始接触hiphop了？乔跃好奇极了，便追问道：“你是怎么进入这个圈子的？”

        “他是我的邻居。”迟安说这话时将目光投向已经走远了的麦杰身上。

        “原来是这样……”乔跃了然地点头。

        他们说话间，另外三组选手也相继决出胜负，mc开始组织获胜的四位选手去抽签，然后进行下一轮的对决，迟安再次上场。

        乔跃依旧坐在吧台，说唱于他而言是一个新的领域，他带着好奇心观赏，当他搞不懂观众激动的点时便会问麦杰。

        第二轮迟安的呼喊声依旧比对手的大，比到第三轮时场上仅剩下迟安和一个叫李鑫的人。这一轮给迟安的呼声不及对手，乔跃不明白，也分不出谁更好，遂问麦杰缘由。

        麦杰笑着回答道：“衡量一个说唱歌手的实力是需要多方考量的，歌词、flow、vibe还有制作都是重要的点，小安的对手是个美籍华裔，在美国说唱圈混大的，经验丰富。”

        “这样啊……”乔跃点头，表示了解。

        那天晚上乔跃在“microphone”待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感受到了说唱的魅力，非刻板印象里的炫富浮夸，battle这种考验技巧、实力、学识和临场发挥的比赛形式深深的吸引着他。

        这之后的几天他又跟着迟安去了一次酒吧，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单纯好奇的外来者，他同站在人群里的其他听众一样，是为了感受氛围和力量而来的，他跟着他们怒吼尖叫，散场时只觉得心里无比的爽快。

        等他回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实在是有些迟，他妈便关切地问了一句：“小跃，你今天去哪了？

        “和朋友出去玩了。”他答。

        “哦，是吗？”乔妈注意到了儿子愉悦的表情，试探地问道：“最近两天你似乎心情不错？”

        “嗯。”乔跃点头，同时他没有忽略他妈脸上一直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他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让家里人担忧了，于是抱歉地说道：“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乔妈一脸心疼，要让一个人放下自己的热爱是多么残忍的事，她当然得理解。

        “妈，你觉得我去玩音乐怎么样？”过了一会乔跃如此问道，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也许搞说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像其他rapper一样把想说的话统统用歌词表达出来。

        “音乐？”乔妈惊讶了一秒，联想到儿子最近的改变她瞬间想到了什么，便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谢谢妈！”

        找到了新的寄托，乔跃的生活总算回到了正轨，后来的日子他逐渐成了“microphone”的常客，而且放学之后也时常自动与迟安成组，迟安似乎也默认了他的跟随。

        “你知道吗？”想起旧事，乔跃突然笑了起来，“当时，班里同学发现我和迟安的关系突然变好了，都好奇得不得了，然后我说我开始玩说唱了，他们惊讶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好笑！”

        听他这么说，刑文渊发表看法道：“他虽然话少，但心思细腻，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作为被迟安帮助过的人，乔跃赞同地点头。

        就这样，继篮球之后乔跃找到了属于他的另一个天堂，写词、练唱，他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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