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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那日过后,两人不欢而散,算算日子,已过去了近有两月。

        祝苡苡未曾主动来找过孟循,孟循亦未去找过她。分明都在一个院子里,一个住在主屋,一个住在侧间,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偏巧两人却能做到,两个月以来,只见过寥寥数面。

        祝苡苡是如何想的,孟循并不知晓。但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他不用愁于应付她,不用去顾虑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她。

        他能专心于衙署的事情。

        只是偶尔匆匆一瞥,看见祝苡苡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时,他心中总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像是曾经看过,但又不只是看过。

        他猜,那兴许就是他所遗忘了的过去。

        可那又如何,过去便是过去。

        今日刑部衙署休沐,孟循难得闲赋在家。虽是休沐他却也未曾真正歇着,一整日都在翻阅那些陈年卷宗。

        再过两月就到秋审之际,刑部会复核各地死囚的案子,少不得又要一阵忙碌。

        临近午时,竹青才去书房叫他用午食。

        孟循对吃食没什么要求,能入口果腹即可,所以大多时候,他都吩咐厨房按照鸢娘的口味去做,之所以要两人共食,也是为了鸢娘的安全。

        只有在这个院子里待着的人,才是孟循就目前而言值得信赖的人。

        鸢娘自小在苏州府长大,口味偏清淡些。现在能吃着她曾经吃不到却又十分喜欢的菜,这让她每次用食时都很是开心。

        片刻后她就吃饱了,反倒是孟循还在一边细嚼慢咽,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若换作平常,这时候鸢娘定然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可这会儿刚吃完自己喜欢的菜肴,她心情好极了。

        她想同孟循说几句话。

        她正欲开口,匆匆抬眸,就瞥见了孟循身后挂着的那幅画。

        “咦……”

        她记得几天前挂的并不是这幅,并且,这画她越看越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鸢娘下意识攥着衣袖,黛眉轻蹙,细细回想着。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孟循吃完,将筷箸放在一边,淡淡睇了眼过去。

        鸢娘有些畏惧孟循那样冷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她甚至想着孟循,是不是要斥责他,要她食不言寝不语。可……孟循应该更厌恶旁人欺瞒他吧。

        稍稍犹豫了会儿,鸢娘伸手指着孟循身后,“那幅画,几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有人换过了,且我瞅着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

        因她的话,孟循多留了几分注意,“好像是什么?”

        迷雾渐渐消去,鸢娘陡然福至心灵。

        “是我母亲曾经在家里挂的,只是后来被母亲转手卖了,好像,好像是……曾祖父的东西。”

        “陈将军的画?”

        鸢娘摇头,“听母亲说,是旁人,送给曾祖父的。”

        孟循神色一凛。

        陈将军不懂诗文,却爱画么?

        “可知道送画的那人是谁?”

        “不记得了,但我依稀有些印象那幅画,是有落款的。”

        孟循抬步上前,仔细端详起这幅寒鸦图,但寻了半天,却也未找到任何落款。

        他随即有了判断。

        这幅画并不是全貌,只有半幅,完整的应该是两幅拼在一起,也就是说,那剩下的半幅才有落款。

        孟循抬手招来站在一旁的竹青,“这幅画,是谁挂在这里的?”

        竹青立刻想起几日前祝苡苡曾来过,还特地换了些东西。

        他赶忙回答:“是夫人,夫人几日前来过,说是原先挂的这幅画,有些破损,要拿去叫人去修,但也不好就这么空落落的,便从库房里寻了幅画来挂。”

        原本画到这里就说完了,可想起这段时日大人和夫人之间的事,竹青大着胆子又多了句嘴。

        “其他的,奴就不知道了,大人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去问夫人的……”

        说到后面,下意识小了声。

        孟循却并未追究他的逾矩,只低低嗯了声。

        那日闹成那样,仔细想想,祝苡苡也有些后悔。她本可以大大方方的向孟循说清楚,结果却和他动了手。

        那茶还是有些烫的,她后头用手摸了摸另一杯,烫得她赶忙将手缩了回去。

        而那时,可是整整一杯的茶都泼到了他身上。

        还好隔着衣裳,要是直接倒过去说不定都得起一层皮。

        可他说的那些话也着实让人生气,即便体谅他失忆了,不记得他们的过往,祝苡苡也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孟循怎么能贸然怀疑她的品性?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她心里怄气,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即便心里是想着要与他低头认错,祝苡苡也强撑着不说。

        她是喜欢他的,是惦念他的。她是想和他,与曾经一样好好的。

        可她总是有些脾气,不愿轻易低头。

        于是,每次她想着要去找孟循的时候,她就给孟循绣一条腰带。

        两个月过去,她已经绣好了两条腰带两个香囊。

        都是极繁琐耗费心力的花样子。

        描这些花样子时,她像是刻意惩罚自己似的,往难了画,往复杂了画。

        好在,总是有些作用的,她足足撑了两个月。熬过这个月,便过去三个月了。

        可她已经不想再绣东西了。

        想到这里,祝苡苡兀的有些烦闷,她将那些东西推到一边,看着窗牖外的景色,暗自出神。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孟循和从前一样?

        她找大夫问过,大夫却只和他说,寻回记忆,要看机缘,无法强求。

        也是了,皇帝都给他找了太医院资历最深的院判都没能治好他的失忆,又更何况是,其他地方的大夫呢。

        可她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她就和孟循这么下去。

        祝苡苡还在出神,银丹从外院进来,她脚步匆匆,手上还拿着东西。

        “夫人,这是礼部尚书张大人的夫人递来的帖子,说是三日后请您去府上赏菊。”

        祝苡苡有些意外,她素来和这位诰命夫人不熟,也就是,四年前去过一次那位礼部尚书的府上,为得,还是参加他外孙女的及笄宴。

        但那次不同,不过是因为及笄宴声势浩大,才请了她这样没什么身份的官员眷属。

        这次,又是为的什么?

        她知道,这不会是纯粹的赏菊。这是官员夫人惯用的交往手段,无非就是为了笼络关系罢了。

        忍冬银丹看着祝苡苡皱眉思考的模样,也晓得这事儿没有这样简单。

        安静了好一会儿,当忍冬想问问祝苡苡的意思时,祝苡苡突然笑了出来。

        笑意璀璨明媚,让银丹和忍冬都有片刻恍惚。

        “我不晓得怎么处理,总该去问问他才是。”

        正巧,今日孟循休沐在家中待着。

        因为这件事去问他,倒算不上她主动低头了吧。

        这样想着,祝苡苡心中舒服了许多。

        收拾了会,祝苡苡往孟循那边过去。但却出乎意料地扑了空,孟循并不在。

        竹青看着祝苡苡心中像是有事的模样,遂开口道:“夫人不用担心,大人用过午食就出去了,许是有什么事,过些时候就能回来的,夫人若是有事,大人回来的时候,我替夫人说一声。”

        祝苡苡掩了心底的失落,轻轻地嗯了声。

        正在她要转身离去时,竹青却突然上前。

        “大人也是有事要找夫人的。”

        她呆了呆,“是么?”

        竹青忙不迭的点头。

        回到屋子里,祝苡苡仍有些怀疑,她看着手中的请帖,轻轻摩挲着。

        但这次却真如竹青说的一样,孟循主动来找她了。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圆领绸袍,在月色下,清俊的脸显得格外温润。

        祝苡苡自窗牖处看见他,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记得,她离开前夜,他也是这样装束。

        好像,真的回到了几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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