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与卿

“老爷，那姑娘醒了有两日了，大夫说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可不知为何，她还是。。。”

        聂风行从案前抬起眼“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吗？”

        小厮豆二点头，聂风行起身来到安置那女子的住处，低头与门口守着的婢女询问了几句，这才掀开帘子走进屋去。床榻上的女子正在小憩，她紧闭着双眼，如同那日在海岸边发现她时一样。聂风行看向女子露在被子外的衣襟，衣襟严实整齐将女子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段粉颈，那一日的景象忽的浮现在聂风行脑中，使得他连忙转开了眼。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聂风行闻声看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并不是聂风行见过的最美的眼睛，但她眼中的温柔与浅浅笑意，让聂风行觉得仿若饱含了千言万语。

        从那一天起，聂风行就再忘不掉那一双极温柔的眼睛。

        …

        “什么都不记得吗？”聂风行问道。

        女子跪在地上对着聂风行摇了摇头。

        “叫什么名字记得吗？”聂风行继续问道。

        女子想了一会，依旧摇头。

        聂风行微微蹙眉“可会说话？”

        女子这次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只眨着眼睛看着聂风行。聂风行发觉，她的眼中没有惧色，也无胆怯，更多的是新奇的打量，与那一丝难察觉的欣喜。欣喜？她在开心什么？她一个弱女子不知是遇了什么事，也不知在海里飘了多久，脑子都泡坏了，自被他捡回府已经过了小半个月，连句话也没说过。虽说大难不死的被海浪卷上了岸，可上岸时浑身上下除了一块破布什么也没有，她到底在开心个什么？若不是她运气好遇到的是自己，她那个样子。。。聂风行止住了思绪，重新看向仰面看着自己的女子。见聂风行看来，女子温柔一笑，眼中的柔情自然流露，其中竟还带了几分慈爱之意。

        慈爱？聂风行微微蹙眉，再一眨眼，女子的神色又恢复如常。聂风行有些纳闷的看着这个年纪小自己几岁的女子，开口道：“你既无去处，我也不会赶你走，你就留在府上，我叫管家给你找些事做。”聂风行说罢，转身掀了帘子就要出去。

        “青。”女子极轻的开口。

        聂风行转过身“什么？你说什么？”

        女子抿了抿嘴，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后续。聂风行几步走近她，蹲下身靠近了地上的女子，低声询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刚说的可是你的名字？卿？箐？是哪一个字？”

        女子看了聂风行一会，果真再次开了口，然而声音却比第一次还小“青。”说罢便带着笑意垂下了眼，在聂风行看来，这就是女子含羞的模样。聂风行不自觉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她带着疑惑抬起头，聂风行这才移开了眼从她身旁站起身“咳，有、有一个字也好。你只管慢慢想，不用着急，我聂府不差你这一口饭。”

        说罢，聂风行掀了帘子，大步离开了房间。

        …

        “青，箐，箐箐，淸，卿。。。”

        一旁的豆二探过头来，看着聂风行写下的一行字，这字写得着实一般啊！豆二指着第一个字道：“老爷，我看这个就挺好，青青姑娘，字好写，叫着顺口又好听！”

        聂风行白了一眼豆二，一巴掌打开了他按在纸上的手，道：“你懂什么？俗气！叫你平时多读点书！”

        豆二讪讪的收回了手，不禁在心里头念道：老爷你不还是一个武夫，自己读书都头疼呢，还叫我读书。。。

        聂风行不理会背后的白眼，伸手将面前的宣纸抚平，他的手指停在了最后一个字上，卿。。。卿卿。。卿卿？聂风行突然笑了起来，豆二正纳闷着，就见门外有人端着茶水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府里住了大半月，连个名字都还没有的姑娘。聂风行也看到了进门的人，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起来，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纸。

        女子将托盘放在桌上，探头去看捧着宣纸目不斜视的聂风行，轻笑着道：“老爷，脸怎么红了？”

        聂风行身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道：“咳，屋里有些热。”

        女子轻轻哦了一声，随后拿着托盘就要离开。

        “卿、卿卿。”聂风行清了清喉咙，眼睛也不抬的道：“没个名字总归不便，以后你就叫这个，下去吧，下去吧。”

        女子回身，对着聂风行行了一个礼，柔声道：“卿卿谢过老爷。”而后便转身出了门去。

        “老、老爷？这怎么脖子都红了，快喝口水，诶！我的老爷啊，热茶，是热茶！小心烫！”

        “住嘴！”

        …

        “老爷又在看书呢？”卿卿将果盘放在桌上，也伸头去看上面写着什么。

        聂风行依旧盯着书本，道：“嗯，你这些日子在书房伺候，可觉得辛苦？”

        卿卿摇头，柔声道：“不辛苦，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管家才叫我来书房里做事，说是府里就这老爷来得少，活是最轻松的。可是我看老爷来得不少，每日都来，很勤奋呢。”

        书本后面的聂风行冷了脸，道：“听他们胡说八道，老爷我先前不来是因为太忙了。”

        卿卿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道：“我只是不太明白这书有什么好看，只在书房里看书，不如出去外面看看。”

        聂风行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书，道：“你觉得读书很枯燥？”

        卿卿点头“字一个接着一个，一行接着一行，看得我想睡觉。”

        聂风行一下子笑出来，脸上虽是开心的，然而嘴里的话却是另个一个样“那可不行，读书虽然无趣，但该读的书还是要读，要多像老爷我学习。你过来，把你的名字练一练。”

        卿卿一听就苦了脸，低声道：“我的名字太难了，不如换成青色的青，如何？”

        “不，不行。”聂风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字更好，比青色的青好。”

        “可是写起来太难了。”

        “无事，多练习就好，我来教你。”聂风行说着，大手自然的握住了卿卿握笔的小手。

        卿卿微微站直身子，道：“不用老爷教我，我会写了。”

        聂风行道：“你不要我教你？”

        卿卿笑着摇头道：“不用教了，老爷你看，我已经会写了。”卿卿说着，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很是秀气，相较一旁聂风行的字迹，竟然更加端正好看。

        聂风行盯着宣纸看得愣了，而后不可置信的退后两步，道：“卿卿，你这字是谁教你的？为何与我教的不一样？”

        卿卿又在纸上写了一遍，边写边道：“我是照着字帖写的，总觉得字帖上的字看着好像更顺眼些。”

        卿卿写的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聂风行一脸受伤的表情。她不会知晓，方才她不仅剥夺了男人近来最大的乐趣，同时还打击到了男人在文墨上可怜的自尊心。等卿卿又写完一遍抬头，只看到聂风行大步离开的背影。

        “老爷？”卿卿出声唤道：“王妈妈说明天烤栗子，那栗子特别甜，我想带来些给老爷尝尝，老爷明天还来吗？”

        聂风行高大的背影在门口杵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闷闷的回了一个字“来。”

        …

        书房里，聂风行盯着手里的本子，心却一直留意门外的动静。不一会，一个人影端着东西走进来，聂风行微微坐直身子，道：“卿卿，管家说你今日休息，你进府也有些日子了，若觉得烦闷，老爷我可以带你出。。。”

        “老爷，今日来的这么早啊。”一个粗犷的男声道。

        聂风行抬头一看，端着茶水进来的哪里是卿卿，竟是豆二！聂风行一下子变了脸色，臭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豆二回道：“卿卿姑娘今日休息，一早就被府里的姑娘拉着出了府。”

        聂风行闻言脸色又暗了几分，挥着手将豆二赶了出去“去去去，下去。等她回来叫她来这里见我。”

        “可老爷，卿卿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总不能出去一整日。”

        然而，真就出去了一整日的卿卿，在接到豆二的口信后，连忙赶来书房，一进门就见到脸色不好，却依旧在‘专心’看书的聂风行。她等了一会也不见聂风行说话，于是自顾自开口道：“小翠与荷花带着我去外面逛了一整日，街上好热闹。老爷若是读书读得闷了，下次卿卿带老爷一起去转转，老爷觉得好吗？”

        聂风行这时终于抬起头，道：“你带我去？”

        卿卿点点头。聂风行看着卿卿带着一脸笑意询问自己，书房里等了一整日的火竟一下子消了不少。他开口道：“出去玩一天，就这么开心？”

        卿卿连连点了好几下脑袋，道：“外面人多也有趣，当然开心了。”

        聂风行听了这话，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道：“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你若想出去，老爷我能每日都带你出去。”

        卿卿惊喜道：“老爷说的是真的？可是管家说，一月里只能出门两次的。”

        聂风行抿起嘴不再说话，任卿卿如何追问就是不松口，只一味在那偷笑。聂风行那时其实在心里嘀咕：嫁给本老爷不就好了？嫁给我，保你每日都过的比今日要开心！

        那时那刻，聂风行是真心那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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