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昆仑系统

当听到“昆仑系统”四个字时，姜炎的脑子里仿佛蹿过一阵细密的电流，让他的胳膊上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很多画面，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没印象吗？‘昆仑系统’是它的学名，后来都叫它‘主脑’。”看姜炎愣愣的表情，爸爸解释道：“主脑最初是移民舰队的主系统，装载了太阳系全部科技储备。地热烟囱、磁力塔、经济体系……以前都由主脑控制。”

        爸爸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当然，它还控制着生育基地，也就是人造子宫。你所参与的实验，就是让胎儿连入主脑系统，主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向胎儿传输信息。”

        “所以我知道的这些……是主脑教给我的？”姜炎问：“我算是实验成功了？”

        “我也不知道，”爸爸说：“项目组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姜炎瞪大眼睛：“不在了？”

        爸爸点点头：“五年前，赤土城发生骚乱，知道这个项目的人，恐怕都已经……”

        “那主脑呢？”姜炎问。

        “被炸毁了。”爸爸说：“已经没有主脑了。”

        姜炎有太多问题，但不知从何问起。

        回忆了太多往事，爸爸看起来有点疲惫，但他还是对今天的研究结果做了总结：姜炎的知识主要是在理论层面，而非所有数据。

        “当然，可能是你还在成长，也可能一些记忆需要特定的触发条件，比如你梦到的向日葵。”爸爸说，但没有进一步解释“所有数据”指的是什么。

        对于姜炎的教育计划，爸爸和妈妈出现了分歧。爸爸认为既然姜炎能理解，就可以让他接触更多的东西，他所拥有的信息，甚至有可能帮助解决一些现实的问题，但妈妈认为不管怎样，他都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需要受到保护。

        有一次，他们听见妈妈对爸爸吼：“小孩子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事情，只需要开开心心的享受童年就够了！”

        姜炎下意识的看向姜嫱，姜嫱胖嘟嘟的小脸上，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等到姜嫱终于能熟练的计算百位以内的加减法，并背下全部拼音，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当然，这并没有让她松口气，学习的乐趣就在于永无止尽，当她完成加减法的学习后，乘除法的学习就被摆上了日程，而识字学习更是将她和妈妈的战斗，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种时候，一次愉快的出游，能有效的缓解家里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在十二月底的一个星期五，晚餐后，妈妈宣布，明天将带他们两个进城一趟。

        “哦哦！！！”姜嫱兴奋了：“进城！！！”

        “哇！进城！！！”姜炎也兴奋了，这将是他第一次进城。小镇只有他们三个孩子，自然也就没有适合小孩玩乐的场所，除了去邻居家串门，姜炎之前出门的最远距离也只是小镇那还未竣工的温控罩附近，外面的温度一直是零下三十度，他只呆了半个小时就被带回家了。

        但他听妈妈说过城里的事情，妈妈最常去的，是距离最近的御甲城，据说是除了东山城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市了。

        周六一大早，不用妈妈掀被子，姜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自己穿好衣服，主动跑去洗漱，冲到客厅后发现，姜嫱比他起得更早，这会儿已经在客厅里整理自己粉红色的小背包了。

        “你不把零花钱带上吗？”姜嫱问：“我们要去城里耶！”

        “妈妈给你零花钱了？”姜炎晃悠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问，下定决心，只要她敢回答是，自己一定要好好闹上一闹。

        “干嘛，你不是也有吗？”姜嫱警觉的抬起头。

        “我没有啊，”姜炎说，他突然有点混乱，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钱”，但在他记忆中，“钱”似乎并不是需要携带的东西，而仅仅是和个人信息相关联的一串数字。

        他冲姐姐伸出手：“给我看看。”

        姜嫱狐疑的看看他，犹犹豫豫的从一个亮闪闪的小盒子里面拿起一个超高密度能源球，能源球直径大约一厘米，凹凸不平的表面闪烁着亮蓝色的光泽，这意味着它是满电状态。

        “你该不会不知道钱是什么吧？”姜嫱问，躲过姜炎伸过来的手。

        “小气！”姜炎说：“这不是爸爸给的能源球吗？”

        “傻瓜，”姜嫱说：“这是钱，在城里是用来买东西的。”

        “给我看看！”姜炎伸手。

        “不给不给……”姜嫱坚持，眼看一场战斗即将开始，妈妈出来了，两个人顿时乖巧了起来，生怕妈妈改变主意。

        妈妈对他们的早起有点惊讶，但还是赶紧去厨房为大家准备早餐。

        “妈妈！”姜炎抛下正在沉迷数钱的姜嫱，跟了过去：“我要个包！”

        “哦，想要个小背包吧？”妈妈了然的说：“等会儿妈妈去给你找一个。”

        姜炎心满意足的跑回自己房间，打开第二个抽屉，翻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放着十五个亮闪闪的能源球。

        他拿起一个小球，在手里面转了转，这种能源球的能源密度非常高，能够长期储存能源而不衰退，在他记忆里，一直是价格高昂的奢侈品，或者说是备用品，只有极端环境下才会用这种能源球来提供能源，比如在远距离侦察队的机甲里就会备上一盒。

        原来这是“钱”吗？思路一旦跟上了，手中的小球一下子就变得让人爱不释手，每一个凹槽，每一个突起，都那么……

        “小炎，”妈妈在门口，拿着个天蓝色的布质单肩包问他：“这个包包可以吗？”

        她见证了一个小财迷的诞生，姜炎跑过去，拿过包在自己身子上比量了一下。

        “刚刚好。”他说：“妈妈，我该带多少钱。”

        “带一两个就行了！”妈妈头疼的说：“别跟小嫱似的，每次都带一大包，然后再原封不动的带回来，沉不沉啊！快吃饭去！”

        姜炎觉得有道理，他决定带十个。

        出门的时候，在妈妈的坚持下，姜嫱也只带了十个能源球，而且还被迫换上了笔挺的小礼服，今天她还要去学校报名。

        妈妈把姜曦托付给了隔壁的徐阿姨，姜炎不太喜欢这个阿姨，他觉得这个阿姨也不怎么喜欢他。

        姜炎之前被托付给徐阿姨看管过好几次，他觉得徐阿姨家里总是乱糟糟的，到处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和工具。一开始徐阿姨会陪着他在客厅玩，当他好奇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徐阿姨就直接丢给他一堆玩具，自己跑得不见人影。更糟糕的是，徐阿姨在离开前，会在他身边摆上三个智能监视器，把他团团围住，这样他一有动静，徐阿姨的声音就会从监视器中传来。

        “别碰这个！”“别碰那个！”“不许离门那么近！”

        午饭时，徐阿姨会给他一盒速食，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面，摆着几个味道奇怪的小饼干和一瓶汽水，肚子虽然饱了，但总觉得自己没吃饭。

        “希望这个好带一些。”徐阿姨一脸嫌弃的看了看推车里的姜曦，又嫌弃的看了看姜炎和姜嫱。

        姜曦现在还只会傻乐，姜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情愉快的挎着小包跑向小车。

        家里的五人座灰色小车，前排有两个座位，后排挤着三张儿童椅，还带有一个宽敞的后备箱。车子的车主识别系统和家庭控制中心联着网，姜炎一靠近车门，车门就打开了，车子里面的暖气显然已经开了一阵子。

        等大家都上了车，爸爸兴致勃勃的喊道：“出发！”

        小车以自动驾驶模式慢慢驶下家门口的坡道，随着下到雪地里，小车的轮胎收了起来，滑雪板降下，开始在雪上快速滑行起来。

        他们从一座座独栋的小房子前飞驰而过，很快便驶出了小镇，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雪地，一阵阵风卷起雪花，在雪地上扬起一阵阵波浪。

        姜炎看着白色的雪地，突然有点感概。巴纳德的地面原本是红色的，但经过一百多年的人类活动，小半个星球都已经覆盖上了层层积雪。他望向远处，在所有的房子的后面，更远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像山峰一样的阴影，笼罩着整座小镇，但那不是真正的山，而是为这个小镇提供能源的地热烟囱。

        他隐约记得，按照原来的计划，再过几十年，整个星球的温度将超过零度，现在漫天飞舞的冰雪，将变成人工水系。可惜现在……

        爸爸和妈妈在前面讨论着今天的行程，除了带两个孩子见见世面，他们今天也有不少正事得办，除了家庭采购，爸爸还要去研究院总部一趟，妈妈则要去学校提交姜嫱明年的入学申请，今天一天的时间必须充分的利用起来。

        “我们要开多久？”姜炎很快对车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感到无聊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爸爸说。

        “好慢啊……”姜炎无聊的小声哼哼。

        “御甲城在小镇南边，两百多公里，四十分钟，以后你们每天上学就是去御甲城，知道吗？”妈妈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学机会：“御甲城往北一千公里是东山城，东山城的北边一千公里是赤土城……”

        “那开车去赤土城要多久？”姜嫱问。

        “五、六个小时吧。”爸爸说，一面在面前的屏幕上整理材料：“但赤土城已经被废弃了。”

        “去赤土城是五个半小时，”妈妈说：“那里以后会重建起来的。”

        “重建费用太高了，还不如新建一座城。”爸爸心不在焉的反驳：“而且以现在的人口，连建新城都没什么必要。”

        “但是赤土城是第一座地面城，有象征意义，”妈妈坚持，语气开始有些加重：“不可能一直废弃在那里。”

        爸爸耸耸肩，不再争辩。

        正如爸爸所说，不到半个小时，远处便出现了一个泛着光的透明球，就像一颗玻璃弹珠被砸到了雪地里。随着小车开近，远处看来像玻璃半球的城市温控罩，很快迎面变成了一堵数十米高、颇具压迫感的墙体，透明感也被浑浊所取代，有好几层半透明的墙体，网状的金属丝在其中纵横交错，时而还有电流闪过。

        “这就是御甲城。”爸爸说，小车向入城隧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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