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震动！剧烈的震动，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能源被切断，周围变得漆黑一片，绿色幽暗的灯光缓缓亮起，是墙角的应急照明。

        这是一场噩梦，姜炎想，只要我努力睁开眼睛，就会回到自己床上，妈妈在厨房，爸爸在餐厅，只要我努力醒过来……

        姜嫱凑过来，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肉肉的小手拍着他的背。

        姜炎的肩膀一片温热洇开。

        他颤抖着抱住姐姐，努力压抑住哭泣。

        所长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

        “所长！”颜叔叔冲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所长失魂落魄的摇摇头：“熙妍和白术……她们引爆了核弹……”

        颜叔叔捂住脸：“天呐，天呐……”

        然后他猛的抬起头：“所长！尊雄他越来越虚弱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所长赶紧往外跑。

        “牛叔叔！？”姜嫱和姜炎站起身。

        走廊里牛叔叔倒在一片血泊中，身边是几个翻得乱七八糟的急救医药箱。虽然颜叔叔给他吊了两个人造血袋，但他身边的简易检测仪显示，情况仍在恶化，崔爷爷穿着医用胸甲，也吊着一个血袋，正歪在牛叔叔身边照看他，姜曦缩在墙角害怕的看着。

        姜嫱赶紧跑过去抱住姜曦。

        姜炎过去查看了一下简易检测仪的数据，十分糟糕。

        “必须马上送医院，牛叔叔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说。

        “所长！救援什么时候到？”颜叔叔问。

        所长摇摇头：“反叛军一开始攻击就切断了通信，应急线路发出去的求救……也没有收到回复。”

        “那怎么办？”颜叔叔问，一脸无措。

        “不能等了！”崔爷爷说。

        所长犹豫片刻，决断道：“去地热烟囱！”

        停车场升降平台的控制系统已经被摧毁了，他们也没办法扛着两个伤员爬楼梯，从避难所的逃生通道去地热烟囱，是唯一的出路。

        避难所现在剩两辆车，颜叔叔带着三个小孩，搜集了一圈物资，他们往车上搬水和食物的时候，所长给自己做了个简易的骨折包扎。

        所长和颜叔叔合力推开长廊尽头，那扇两米厚的合金门，露出后面黑黢黢，看不见尽头的隧道，隧道是标准的双车道，七米宽，五米高。

        两人把伤员搬上车，将他们固定在后座。

        “好了，可以出发了。”颜叔叔用力摇着一个新拆封的人造血袋，为了怕不够用，他特意多准备了几个。

        所长带着姜炎，开姜家的皮卡车，后面躺着牛叔叔。颜叔叔抱着姜曦，带着姜嫱，开他的车子，后面躺着崔爷爷；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隧道。

        三百公里的路程，如果是雪地滑行，只需要一个小时，但在陆地模式下，却需要双倍的时间。每过半小时，他们还要停下来更换输血袋，姜曦从一开始的害怕，后来已经可以坚强的帮忙了。

        两个小时后，一成不变的隧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亮光。

        所长先让两辆车子停在隧道里，自己下车，通过身份验证，打开隧道大门，出去查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状，这才让两辆车子驶出隧道。

        “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半个月前撤离了，”所长说：“我们需要想办法联系总部。”

        隧道外是地热烟囱的一个地下停车场，虽然被称作烟囱，但地热烟囱的地面体量相当于一座中型城市。

        每一座地热烟囱都配备一个氦3核电站，通过深入地下数万米的管道，不断开采地热能，提高星球表面温度，同时为附近的城镇供能。

        地热烟囱周围的温度很高，周边没有积雪，露出红色的砂石地面，这里即使没有温控罩也不需要穿外套，但开采地热能时带出来的大量污染物和有毒气体，却让这附近并不适宜生存。

        两辆车子在空荡荡的地库里疾驰，所长带路，从弯绕的斜坡开到地热烟囱的操作层。所长在这里找到了一间联络室，终于联络上总部。

        “有救了！刚好有个撤离组从南边过来！”所长激动的告诉他们：“他们的运输车会拐过来接我们！十分钟后就到！让我们去东门等！”

        通路从操作层继续向上盘旋，又开了五分钟，他们终于来到地面层，冲出地热烟囱的东门，他们再次看到了巴纳德暗红色的阳光。

        回头再看地热烟囱，只能看到一堵望不到顶，也望不到两侧尽头的城墙。

        大家坐在车子上，焦急的等待撤离组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在雾蒙蒙的空气中，一个庞然大物从远处迅速靠近，与其说是一辆运输车，倒更像是一栋四层高的大楼。

        大家从车子里出来。

        在距离他们约一百米时，运输车停下来，冲着他们的车门向上掀起，一个短斜梯被放下靠在地上，四个士兵走了出来，他们穿着全套黑色外勤军装，带着黑色的面罩和护目镜，两人一组的抬着两个担架。

        “有两个伤员需要搬运？”士兵问。

        “是的！”所长激动的说：“这边！”

        士兵干练的把崔爷爷和牛叔叔转移到担架上。

        “车子要运走吗？”士兵问。

        “不用！”严重洁癖的颜叔叔嫌弃的皱皱鼻子，两辆车子现在全是恶心的血腥味。

        士兵了然的点头，扛起担架，在前面带路。

        颜叔叔一手抱起姜曦，一手拉着姜嫱，所长拉着姜炎，跟在后面上了运输车。

        这是一辆物资运输车，车门背后是一间椭圆大厅，围着墙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有士兵拿着平板电脑核对货物，也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警戒巡逻。

        他们上车后，车门并未立刻关上，一个六人小队冲他们走过来，领头的士兵拿着一个直径十厘米，大约一臂长的金属圆筒，圆筒的一头接着一根带着针头的透明细管，另一头连着一台有点笨重的电脑，被捧在一个士兵手里。

        “这是什么？”所长警惕的问，他走上前，把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您好！”对于这种态度，领头的士兵似乎见怪不怪，他和善的解释：“根据总部要求，所有进入东山城的人员，必须进行身份检测。”

        “身份检测不是扫描吗？”所长问。

        “身份识别卡系统已经作废了。”士兵耐心的解释：“现在改为基因检测，只要确认是首批移民的子代基因，就可以通过。如果是昆仑系统提取的基因组，需要进行进一步审查。”

        士兵不容拒绝的做出了“请”的手势。

        所长无奈的伸出右手手臂，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每个人都要测吗？我可以为他们担保，你们这针头这么粗，我们还有伤员和孩子呢……”

        “每个人都要检，这只是第一轮，进入东山城前，还会有三轮。”士兵一边给他抽血一边解释：“您都想象不到，我们这段时间发现了多少隐藏的奸细，万一被他们混上东山舰，后果不堪设想。”

        针头插进所长的手臂，暗红色血液从透明管道中划过。

        圆筒检测器上的一圈灯闪烁了几下，绿色的灯光亮起，连接着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家族树。

        “谢谢您的配合。”士兵说，将连着针头的管道拔下，换了一根，来到颜林跟前。

        接着是两个伤员，他们在验证身份后，一个热情的士兵迎上来，指挥着把他们送往医务室，颜叔叔跟了过去。

        最后是三个孩子。

        所长把姜曦递过去，姜曦不哭不闹的挨了一针，绿色灯光闪烁，然后是姜嫱，同样的绿色灯光闪烁。

        最后是姜炎，士兵一丝不苟的将针头插进他的手臂。

        姜炎感觉到微微一丝疼痛。

        暗红色的血液从管道中流过，然后，红色的灯光亮起，电脑发出刺耳的警报。

        领头的士兵顿了一下，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什么。

        几个士兵推过来了一个两米高的大型仪器。

        姜炎愣在那里，他看看姜嫱、所长……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士兵拉过他的手，将连到仪器的一根针插进他的另一根胳膊，很快，仪器的一排红灯亮起，屏幕上显示了什么。

        “无法识别。”一个士兵说。

        领头的那个士兵走过来，紧紧的钳住姜炎的胳膊。

        姜炎茫然失措的站在那里，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等！”所长冲过来拦住他们：“什么意思？无法识别是什么意思？！”

        两个士兵围上来控制住所长。

        “既不是移民的子代基因，也不是昆仑系统提取的基因，他恐怕是反叛军的人。”领头的士兵解释，他的声音冷酷而平静，就像只是在例行公事。

        “胡说！你们胡说！”姜嫱尖叫起来，冲过来推搡控制住姜炎的士兵：“他是我弟！你放开他！”

        姜曦也像一个炮弹似的冲过来助阵：“放开我哥！”

        士兵把两个孩子拉到一边。

        “这是误会！”所长祈求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绝对是误会！我们可以到东山城再测！”

        “我绝对不会让他靠近东山城。”那个领头的士兵回答。

        “你想干嘛！？”被控制住的姜嫱，愤怒的吼道：“说我弟是反叛军！？我不坐你们的车子了！小炎！小曦！我们下车！”

        “下车！下车！”姜曦愤怒的叫。

        “我明白了，”所长冷静下来，甩开两个拉着他的士兵：“小嫱，你带小曦去找颜叔叔，我和小炎留下。”

        领头的士兵叹了口气，他冲所长后面的两个士兵点点头，两个士兵上前用力钳制住了所长。

        “抱歉，”他说：“我们接到的命令，并不是把反叛军放走。”

        他掏出腰间的枪，和抓住姜炎的士兵，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往车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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