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六）公子欲何往

疏星淡月，江边一点萤光，江中一只小船雕梁画栋，一轮明月倒映在江心，芒种刚过，夏至未到，虽然凉爽却不至于萧瑟。

        桌上放着一盏灯，一壶酒，尉迟宝琳望着江边层层叠叠的群山，眼中带笑：“小李，大理寺之中可有人为难你？”

        月下看人恍若隔雾看花，李悠然小酌几杯，神色有些迷茫，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精致可爱。

        见对面之人言笑晏晏，李悠然脸色隐隐浮现一丝微红，“没有，我……”

        “怎么了？”尉迟宝琳又倒了一杯酒，凑前盯着李悠然。

        忽然见眼前之人凑上前来，李悠然脸色红的好似将要滴血，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见他不再继续说话，尉迟宝琳拿起一杯酒，示意继续饮酒，“如果我离开京城，你可愿意代我担任大理寺少卿？”

        “什么啊？你要去哪”，李悠然脸色带有一丝茫然疑惑。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那些人，你只需要等诏书下发”，尉迟宝琳循循善诱，离开座位慢慢走到李悠然身边。

        “你呢？干嘛一直要我喝酒～”李悠然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

        “我还有其它事，再说少卿不比司直官位高嘛，怎么样，要不要？”尉迟宝琳伸手扶住早有醉意的李悠然。

        “好～”见尉迟宝琳一直催他，心中漫上一丝温柔，忍不住答应了眼前之人的所有要求。

        尉迟宝琳揽过其腰身，将李悠然扶到旁边的床榻上，轻轻为其盖上蚕丝被，见他沉沉睡去，小声让船家驶到江边。

        “公子”，一名侍卫见船缓缓地漂来，放下心中一丝担忧。

        尉迟宝琳暗示侍卫不要说话，轻轻走上江边，留下数人守在李悠然身边。

        太子原本站在树后，见尉迟宝琳归来，走到江边，面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衣袍随风而动，暗金色的丝线隐约透露着独属皇家的华贵。

        “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何吩咐？”尉迟宝琳身上带着酒气，脸色却是平常冷淡之色。

        “没什么，见你平安归来，孤也就放心了。”

        尉迟宝琳收回行礼的手，站起身来，江边一袭白衣姣如天上明月，不含感情的眼神扫过眼前之人，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下官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以后莫要不带侍卫一人前往江心，宝琳公子还是要多注意自身安危”，太子神色有些无奈。

        “下官惶恐，竟然让殿下担心”，尉迟宝琳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面带恭敬之色，再次行礼。

        “既如此，孤便走了。”

        太子见他在船上与李悠然相谈甚欢，与自己交谈却如此生疏冷漠，况且夜已深，太子不再妨碍尉迟宝琳休息，只得告辞。

        尉迟宝琳注视太子远去，太子身边一名容貌秀丽的侍女，回头瞪了他一眼，身为一个小小的侍女，她不敢说什么，但也为尉迟宝琳的冷漠的态度感到气愤。

        半夜三更，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在江边站了半个时辰，原本今夜想找尉迟宝琳庆祝镇南王世子一案告破，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在陪其他人喝酒。

        尉迟宝琳虽然觉得太子有些奇怪，却也没太在意，李悠然承他之恩，从仵作升为司直，而且马上就要继任大理寺少卿。

        尉迟宝琳自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李悠然将会成为他最强的一张底牌，为此次计划提供巨大的帮助。

        一如前世历史的发展，不出半月，噩耗传来京城，朝廷震惊。

        急报，南方大旱，蝗灾鼠疫并起，粮食告罄，饥民无数，各地县官府衙上报朝廷，请求粮食增援。

        鼠疫发生在交县，交县已经封城，交县之中一片寂静，人已经死绝了，更可怕的是疫情并没有随着交县之人死光而消失。

        大殿上，一人跪在微凉的地面，传达南方送来的急报。皇帝担忧南方疫情，灰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雪白。

        “众位爱卿有何好主意？”文武百官叽叽喳喳了半天，最终决定开放粮仓，从北方调集粮食，派遣数名官员前往南方赈灾，配合当地官员控制疫情。

        “何人愿意前往？”

        皇帝望着沉默一片的官员感到一丝悲凉，虽然他也曾为争夺皇位杀了几乎所有兄弟，但能抵抗异族入侵，守护北辰国近四十年平平安安，也算是一位爱民的明君。

        大多数官员有儿有女，唯恐客死他乡，此处前往南方抗灾，九死一生，他们也很犹豫。

        尉迟宝琳神色严肃，毅然出列：“臣愿前往南方，分发粮食，帮助当地官员控制疫情”。

        迈出了一只脚的太子殿下惊讶了片刻，同样出列请求前往南方。

        大多数官员饱读诗书，初入官场哪个不是立志想要报效国家，时间磨灭了锐气，却没有磨灭心里的理想，此时纷纷出列，请求前往南方。

        皇帝摸着胡子，连声道：“好、好”，冷漠了半辈子的皇帝第一次这么激动。

        在尉迟宝琳的坚持下，和太子的坚持下，两人都被派往南方。太子的说辞让尉迟宝琳心中起了疑心。

        “儿臣前日做了一个梦，忆起前世，前世亦是如此，知晓如何派发粮食与解决瘟疫，儿臣……”

        太子殿下叭叭说了一堆，可能是想起了前世像舔狗一样舔萧忆，怕有损威严，就没有提及萧忆。

        尉迟宝琳再次把太子殿下骂的狗血淋头，难怪之前急冲冲的来大理寺找萧忆，自己还以为太子殿下旧情复然，赶紧派人把萧忆乱棍打死。

        断了一条腿的萧忆满身伤痕，不复往日天仙般的模样，差点认不出来，才刚打死太子便冲进来了，自己险些露馅，随即太子殿下的懊恼让尉迟宝琳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当时太子没有起疑心。

        现在看来是那萧忆于南方疫情有莫大作用。

        “计划又要改改了”，尉迟宝琳暗暗想到，南方多荒凉之地，瘴气颇多，毒虫无数，如今蝗灾鼠疫并发，不如就让他永远的留在南方。

        想到此，更加坚持了尉迟宝琳去南方的决心，由于太子在旁，尉迟宝琳不敢在粮食上做手脚，老老实实的做事，跟随太子一路舟车劳顿，沿途开放粮仓，派发粮食赈灾，组织百姓重建家园。

        初来南方和县，烈日当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饥饿的百姓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刚刚来到知县府的第一天晚上，一道人影偷偷摸摸来到尉迟宝琳房门前。

        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影一，两个人在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关起窗户，躲在窗户边，偷偷摸摸的商量一些事儿。

        “公子，交县瘟疫爆发封城，您说的异族卧底转移到了隔壁的和县，也就是公子身处的这个县，属下已经混入那群异族人中。”

        “很好，把太子的行踪透露给他们，太子明天会亲自前往和县视察民情，和县之事解决后将前往和县石头村，让他们在太子行驶的路途设埋伏”。

        尉迟宝琳怕隔墙有耳，声音小的屋顶的猫也没吵醒。

        影一跳出窗户，踩着夜色翻出知县府。

        交县县城之事已经处理完，石头村有暴民拦路抢劫，太子感觉到此事颇有蹊跷之处，于是决定亲自前往石头村。

        山中大树参天蔽日，马车行驶在了无人烟的官道，路过一处山谷，山谷寂静无声，没有一只鸟儿的扑腾声。

        来了这么多车马，怎么山谷之中没有一点动静，侍卫领头感觉到一丝不妙，“停车，前方有埋伏！”

        话音刚落，山谷上滚下来许多巨石，截断了太子一行人退路。

        “冲啊！”许多身着黑衣的刺客手拿大刀长剑，与太子一行人很快厮杀在一起，三把长剑插入马车边一个刚拔出刀的侍卫胸前。

        几把剑同时拔出，鲜血喷射，侍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死不瞑目，太子趁机跳出马车。

        打了接近半个时辰，周围花草溅落数滴鲜血，刺客与太子侍卫皆死伤无数，有挂在马车上的侍卫尸体，还有叠在一起的刺客尸体，断臂残腿散落一地。

        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马车断裂的木头，顺着车辙蔓延到泥土之中。

        “保护太子”，众人疲惫不堪，一个侍卫一剑刺向一个刺客的身后，随即被另一个黑衣人刺中心脉，死不瞑目。

        太子情况很不好，跳下马车，在泥土中滚了一圈，身上多处划伤，身边也只剩五个人，同样各带伤势，其中还有一人身负重伤。

        刺客那边情况也不好，人快死光了，结果也没能拿下太子等人，直至剩下最后一个人仓皇逃走。

        最后那个刺客面带黑布，捂着胸口负伤逃走，想必是回去传消息。

        “穷寇莫追，此地不宜久留”，怕附近还有其余刺客，六人弃官道走小路，艰难地翻过这座山，前方就是石头村。

        尉迟宝琳先行一步到达石头村，控制□□的百姓，交县兵力大多集中在石头村，只等太子等人前来。

        “走到石头村就安全了”，太子虽然同样狼狈，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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