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后宫美人众多，卫嫣能够在她们中脱颖而出，得宠这么多年，除了有卫昭的缘故，她自身的心机手段不差。

        况且，她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喜恶都了熟于心，皇上对她又有旧情，她若真想争宠，谁又能挡得住？所以黄乐师对于卫嫣复宠的消息并不吃惊。

        相比之下，卫娇就没有她那么淡定，她讶然地看着黄乐师，试图看出她在开玩笑，然而黄乐师那平静坚定的目光却告诉她，这是真的。

        姑姑开始争宠，她决定再次踏入这后宫之中。

        卫娇思绪纷争，犹如一团乱麻缠绕着她的心。她知道姑姑心里有那个男人，所以被冷落禁足后郁结于心，如今她能放下身段去争宠，是不是她说明她放下之前的恩怨？

        不，姑姑性子刚烈，对于那个将她捧高又给她狠狠一击的男人，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忘记他给的伤害，所以她去争宠，是因为她和明月。

        自己拖累了姑姑，害得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怨恨去讨好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卫娇有些难受之余，也有些担心，担心卫嫣心里委屈，担心她过不了心里那关而挣扎痛苦。

        黄乐师见卫娇久没说话，眼睛波澜起伏，她以为她在怪卫嫣争宠。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想要活下去，活得风光，那就必须去争去抢。

        卫娇的性子太过单纯，担心她们姑侄俩产生隔阂，黄乐师忍不住细声劝道：“娘娘肯定是有苦衷的。这宫中惯会踩高捧低，娘娘解禁封嫔，这是好事，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欺负她。”

        卫嫣封为卫嫔，位份不算高。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复宠的信号。

        皇帝的女人除了看重位份，更看重恩宠。卫嫣解禁复宠，后宫其他人想要再欺负她也会在心中掂量掂量。

        卫娇明白黄乐师的意思，她迫切地想要去见到卫嫣，想在她身边安慰她。

        不过她现在被困在礼乐司，没有办法出去找姑姑。

        她期待着姑姑能召见她，可是一连好几日，昭阳殿没有半点音信。卫娇没有等来卫嫣的召见，反而等来了贤妃的召见。

        其实卫娇最先等来的是沈妃的召见。之前沈妃传唤黄乐师献乐，卫娇都会跟着一起去。但是如今卫嫣复了宠，黄乐师担心沈妃会刁难卫娇，所以每次惠安宫的女官来，她就会让卫娇找个借口躲开。

        刚开始的时候，惠安宫的张女官见献乐队伍里没有卫娇，会向黄乐师夸赞卫娇琴艺出众，暗示将她带上，黄乐师假装没听懂。若是张女官明示，黄乐师就直说卫娇有事。

        如此应付了几次，沈妃就直接点名让卫娇前去。知道这次躲不过，卫娇做好了被沈妃刁难的准备，未料贤妃来截胡，卫娇被请到了贤妃宫中。

        上一次召见，容晔虽然嘴硬不承认，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对卫娇的特殊。如今容晔不在宫中，贤妃这个当姑姑的自然要帮侄子好好照顾卫娇。

        这不，一听说沈妃请了礼乐司的人献乐，担心卫娇会被刁难，立即让人请卫娇来她宫中，这是向大家释放一个信号，卫娇是她护着的人！

        听见贤妃召见，卫娇的心下意识地慢了几拍，嘴唇无意识的抿了抿。

        贤妃跟容晔母妃云霓郡主交好，情同姐妹，如今云霓郡主故去，禹王父子俩又关系恶劣，贤妃就自主将容晔的婚事揽下。

        只不过容晔身负克妻的名声，又凶名在外，世家贵女们对他避之不及，加之贤妃有心给容晔挑一门好亲事，所以这么多年来，容晔依旧孑然一身。

        身边像他这么大的男子哪个不是娇妻美妾在怀，儿子女儿满地跑？只有他，身边不见半个母苍蝇。

        贤妃有些着急，特别是知道容晔做的全是得罪人的事，心里更是担忧。她心疼他每次从鬼门关回来没人照料，这才起心思给他找个伺候的丫鬟。

        然而她选了那么多丫鬟，丰环燕瘦，心灵手巧，应有尽有，容晔却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卫娇有了那么几分不同。

        说实话，卫娇其实并不符合她心中的选择标准，就如容晔所说，卫娇是卫昭千娇万宠的掌心宝，自幼仆役环绕，哪里会伺候人啊？

        贤妃淡淡地打量着垂眸静坐，弹着琵琶的女子。明眸皓齿，仙姿轶貌，这样的女子就算不会伺候人也无妨，谁让自家侄子只对她有那么几分不同。

        头顶的目光太过灼热，卫娇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心怦怦直跳。

        贤妃有意让她去当容晔的丫鬟，只不过上一次刚提起就被容晔婉拒了。这次容晔不在，她若提出，自己该如何应对？卫娇一面弹奏着琵琶，一面暗自思忖应对方案。

        她知道贤妃口中的丫鬟其实有通房的意思，但是上一次误会解开后，卫娇知道容晔并无此意。她其实不排斥当容晔的丫鬟，毕竟容晔这个金大腿那么粗。

        之前她想要通过乐女选拔夺得魁首，去帝宴上陈情爹爹的事，想要用这条命去赌皇上对她爹爹的往日情分。但是如今姑姑复宠，她可不敢再旧事重提，免得连累姑姑。

        卫娇思绪纷杂，一不小心就弹错了半个音节，她惶恐地瞄了眼贤妃，贤妃面色柔和地看着她，嘴角溢着笑，似乎没有听出来。卫娇收敛心神，不敢再分神。

        一曲终了，打量的视线终于散去。没有那道目光，整个屋子的空气都轻松了，卫娇暗自长舒了口气。

        献完乐，贤妃笑盈盈地夸了她几句，又吩咐大宫女芙蕖给她上茶。

        卫娇浅饮了半口茶，贤妃那打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她的身上，卫娇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最近的天气虽然降了温，但是还是炎热。贤妃宫中备着冰块，白雾般的冷气缭绕在屋子里。

        贤妃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屋子里的冰盆上，盆里的冰融化了一部分，她笑着吩咐芙蕖往里添点冰。

        卫娇的视线随着她的话挪到装冰盆上，清风徐徐，拂过冰块直面朝卫娇而来。凉气与她撞了个满怀，卫娇不自觉地打了个颤，逗得贤妃眉笑颜开。

        卫娇尴尬地笑了笑。

        贤妃笑着让芙蕖减去一部分冰，看着卫娇道：“本宫之前在山庄避暑，那里清凉舒爽，宫中比山庄温度要高，本宫一时间没有习惯。”

        卫娇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她看着笑容温和的贤妃，忍不住劝道：“娘娘，冰乃寒凉之物，对女子身体不利，娘娘还是尽量少接触。”

        贤妃娘娘闻言笑得牙不见眼的，夸了卫娇几句后又道，“本宫原本还想在山庄多留几日，不过晔儿传信，催促本宫回宫。难得晔儿求本宫一回，本宫不好推诿，只能回来了。”说着，她凝视着卫娇，眼神意味深长。

        贤妃如今掌管着凤印，明月的事归她管。她早日回宫，明月的事就可以早点解决。卫娇没想到容晔会为她做到如此，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

        贤妃佯怒道：“本宫倒是回来了，他却跑到渝州那鬼地方去了。渝州如今正逢战乱，烽鼓不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卫娇听到渝州战乱，脸色白了几分，心里有些不安，但她勉强笑了笑，安慰道：“娘娘，容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声音坚定，不知是安慰贤妃还是安慰自己。

        贤妃满意卫娇的神色变化，面上却不显，她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渝州战乱不宁的，本宫实在是担忧啊！”

        卫娇胸腔里的不安控制不住，她问道：“娘娘，可有容世子他们的消息？”

        贤妃嘴角的弧度更大，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她道：“算他有点良心，知道给本宫报平安。昨儿来信，说一切都好。”

        听到他们平安，卫娇绷紧的那根弦这才松了几分，压平的眼角慢慢上翘，神情放松地看着屋子里的千里雪松屏风。

        卫娇一直在等着姑姑的传召，可是久久未得，心里有些不安，借着贤妃召见的机会，她去了一趟昭阳殿。

        卫嫣复宠后，昭阳殿看守的侍卫全部都撤去，换成了昭阳殿自己人。以前伺候卫嫣的人在她落难的时候就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老人也就明月一人。

        现在卫嫣复宠，内务府又重新给她找了一批人，但是这些人都是新人，卫娇一个都不认识。

        卫娇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卫娇。

        卫嫣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见卫娇，底下的人都想要在卫嫣面前留个好印象，因此半点情面都不留，卫娇被挡在门口，没有见到姑姑。

        回去的途中，卫娇被沈时远堵住了。原本风光霁月的他神情颓废，一脸受伤地质问她，“那日你为什么没来？是不是侍卫没有告诉你？”

        那日侍卫确实没有告诉她，不过就算他告诉了，她也不会去的。

        要是往日，卫娇有可能还有心思跟他周璇一二，但现在她被没有见到姑姑，心情正不好，沈时远又这般质问。

        看着他装成这般情真意切的样子，卫娇冷笑着直接挑破：“沈大公子，有些事大家心里清楚，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让彼此难堪。”

        “什么意思？”

        “听闻沈公子风流倜傥，娇妻美妾无数，奴婢福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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