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多

方成辉把装炸鸡腿那一碟往许念跟前一放，瞬间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

        原本他不觉得有什么，突然这么备受瞩目，让他一颗懵懵懂懂的少男心都不好意思起来，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请你吃''''''''后就灰溜溜走了。

        许念也愣住，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为什么。

        “你跟方成辉这么熟了？”

        阙永清一脸好奇，其实不仅是她，隔壁两桌坐着的也是她们班的女生，刚才那幕大家都注意到了，心里也都纳闷着。

        方成辉好歹是班上为数不多的阳光型大男孩，平日里憨憨的招人好感，更何况他是陆泽榆的发小，他们四个男生的一举一动总会受到不少人关注。

        这些许念并不知道，至于方成辉叫什么，她还是下午看他卷子上写的名字才知道的，所以他们俩熟吗？

        并不。

        “不太熟，因为数学课的测验他找我借卷子看了一下。”

        她言简意赅，同桌的人都听懂了，大家笑一笑就开始盯着炸鸡腿心痒难耐。

        阙文静表情最为浮夸，“许念你快吃了吧，这味道太折磨人了。”

        许念不明所以，“你喜欢，你就吃掉吧。”

        “不不不不不——”

        她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吃，一吃就长痘，青春期的体质太敏感，也容易胖。”

        青春期的体质敏感？

        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么讲究的说法，许念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阙永安和阙永清也纷纷摇头。

        “许念你自己吃，你那么瘦才吃两个菜，多吃点。”

        “对啊，方成辉请你的，你快吃掉，再不吃，我都快忍不住了。”

        她们一副明明很想吃可是又不得不克制的表情让许念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她并不擅长客套，既然如此，那她就快点吃掉吧。

        在舅舅家她有时候也会吃到鸡腿，但舅妈只会拿来卤，而且口味比较重酱油总是放的很多，味道很咸，连此刻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舅妈心情好的时候会让她多吃点，大部分的时候都怕她吃太多，而她寄人篱下，就算遇到喜欢吃的东西也会下意识说拒绝的话。

        还是眼下自在。

        第一次离开血缘亲人，许念心里不是没有忐忑，可才到迎安市短短几个小时，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一个鸡腿她很快就吃干净，唇齿间都是香味，以前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爱吃的人，现在看来，只是没遇到好吃的而已。

        她竟然还想再吃一个。

        不过刚才舍友们说了，会长痘，会胖，那还是算了。

        因为中午回过宿舍，阙永静她们便打算直接去教室，许念想给管家打电话，就决定一个人回宿舍。

        她现在知道宿舍楼、教学楼和食堂的位置，独自一个人行动已经不成问题。不过回宿舍楼的学生很多，她还不太习惯往人堆里扎，所以走到附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管家打电话。

        其实校园的生活不过才过去一个下午，但她觉得生活一下子充实很多。这种向上的力量冲散了不少这个暑假里积攒下来的阴霾。

        电话很快被接通，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蔼，还以为她遇到什么困难，率先询问了几句。

        许念表示自己一切都好，打这个电话主要就是想退还手机，以及表达下感谢。

        管家为她准备的太多太多了，她收到的帮助也太多太多了。人都是会为细节而感动，她也不例外。

        哪怕是她妈妈，也从来没为她生活琐碎上打点过什么。

        当然，她还是最爱妈妈。

        管家清楚她的来意后，笑声和煦，“念念，陆家为你准备的这些不算什么，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你妈妈救的是我们家小姐，对陆家而言，你妈妈就好比‘为国捐躯的烈士’，物质上的补偿都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许念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想，那也是因为他们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吧。

        最后她还是没能如愿将该还的还回去，其实这结果并不意外，但她觉得该做的，还是要做。

        算是了了一件事，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火烧云，迈开腿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校园里四处都很热闹。成群结伴的女孩子们青春靓丽，以及篮球场上不断奔跑的身影，无不彰显着活力。

        教学楼的电梯口，有好几个穿着漂亮的女孩子在有说有笑地等待，许念觉得不好和她们一起，于是改走安全通道。

        教室在五楼，天气又热，女生不爱走楼梯，不过不同身高段的男生却是不少。

        看到她的人都会多看两眼，许念当然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相反，在这所学校里，她恐怕是普通到了另类的那种级别。

        她一路垂着头，自然也看不见迎面小跑下来的陆泽榆。

        半层楼差不多十几级台阶，陆泽榆人高腿长，一步好几个台阶跨下来，两三秒就站在平台上，他回头看向那道清瘦的背影，眉梢轻轻拧了一下。

        刚才回了趟宿舍，手机忘带出来，他现在回去拿手机。

        天色渐暗，离晚自习还有十几分钟，宿舍楼的人差不多都走空了。他拿到手机，有一个未接视频通话。

        是陆母蔡澜打来的，陆泽榆一边锁门一边回拨过去。信号不太好，画面卡了好几秒才出现蔡澜的脸。

        “妈。”

        蔡澜面容疲倦，不过在看到儿子时脸上立刻露出了笑，“诶，没事我随便看看你，今天第一天上学还好吗？”

        陆泽榆不想应付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嗯’了声后直接转移话题，“小歆怎么样了？”

        虽然跟亲妹妹相差十几岁，但他这个当亲哥的还是很疼她。

        蔡澜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下来，“还是老样子，昨晚又做噩梦了，醒来就问张妈救回来了没有，是不是会死掉等等，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车祸的事，女儿印象深刻，而且五岁的孩子，很多事都懂得了，糊弄不了她。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女儿夜里总做噩梦，医生说怕是会患上癫痫。

        因为这个原因，她昨晚几乎没睡。

        陆泽榆听后眼神沉静，声线清冷道：“不会的！”

        蔡澜看着屏幕里的儿子，突然就笑了一下，眼里也泛起了柔光，“你跟你爸的反应一个样。”

        大概父子俩坚定的回答给了她信心，她心里一下子又没那么慌了。眼下先配合医生做检查，慢慢再让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国内医生没办法，下个月就出国，她四十岁才生下来的小公主，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健康问题。

        陆泽榆：“嗯你不用太担心，还有爸在。”

        其实儿子也还没完全长大啊，蔡澜冷静下来后又自我反省做的不妥当，不该跟他说这些事儿，轻咳了声，端起为人母的样子。

        “你现在高三了，既然不想出国，那高考还是要好好准备。”

        她一转换语气，陆泽榆就把画面翻转，对着手机镜头看起自己的脸。

        “知道了。”

        当妈的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敷衍，但又拿他没办法，蔡澜顿了顿突然想到：“对了，张妈女儿今天是不是去班级了？”

        陆泽榆闻言，拨弄头发的手慢慢放下来，“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习不习惯啊，她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呆的如何？”

        险些被母亲问懵，陆泽榆失笑，“这我哪里知道？”

        蔡澜盯着儿子帅气的脸开始一本正经地叮嘱：“你不是班长吗？关爱同学是应该的，她从小地方过来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有空的时候你就多关照一下吧。”

        话落，她又嘀咕了句：“算了你也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还是让宇阳或者树然帮帮你。”

        陆泽榆应付她妈的诀窍就是绝不插嘴，哪怕她说的不对也不反驳不辩论，等她说完再‘嗯’一声。

        听是听了，至于做不做，谁也管不了他。

        “好了妈，我要去晚自习，教室快到要没信号了，挂了。”

        蔡澜其实对许念还挺感兴趣的，管家说是很乖的一个姑娘，这评价意义不大。不过儿子的德性她也清楚，问不出什么。

        等挂了视频，天就完全黑下来。

        学校的教学楼都做了屏蔽信号处理，学生们就算带手机来教室也没有网络。

        许念并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重启了好几次都没有用，铃声响起，她只能先把手机收起来，然后翻开书本。

        陆泽榆从后门进来，看到的还是低着头的许念，手里没有拿笔，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说实话，意外发生的那天，张妈的离世还没有给他造成多大影响。他只万般庆幸，妹妹没事。

        张妈在家里不算老人，但她人缘意外的好，跟傅家谈好赔偿事宜要联系张妈亲人的时候，好几个阿姨一起站出来讲述她们所了解的张妈家庭的情况。

        张妈出事时上一个月回过一趟老家，回来闲聊时有提到家里的情况。今年她哥要在老家盖房子，老父母竟然问都没问她一声，就把她寄存的私房钱拿给她哥嫂盖房子去了。

        那笔钱，她原本的规划是想把女儿接过来读高三用的，或者是等女儿来迎安上大学，她再存个几年然后在郊区买套小两房，就可以和女儿一起生活了。

        阿姨们的意思，这样的父母哥嫂，赔偿款交给他们就跟白白扔到水里一样。

        如果这件事没人提出来，可能他们家就只会按照流程走，但既然有特殊情况，他们家自然不能让张妈留有遗憾。

        他知道张妈有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女儿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可意外说来就来，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平心而论，他也希望许念往后一路顺遂，这样张妈就能安心了，至少不会后悔当时扑过来救了他妹妹。

        陆泽榆想的失神，直到方成辉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才回过神，并且被吓一跳。

        他蹙着眉，不用开口，方成辉就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

        “榆哥，你在看许念？”

        陆泽榆：“你终于知道她叫什么了。”

        方成辉被噎了下，挠挠头，重点是这个吗？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许念，刚才！”

        虽然他表情生动，但其实是压着嗓子开口，保证只有他们俩能听到。

        “你想多了。”

        陆泽榆不承认，事实上他刚刚只是走了下神，但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方成辉十有八九会理解为他看许念看的失神。

        不想再跟他废话，他随手抽了本书出来看。

        刚开学，方成辉没什么心思学习，还想找他唠嗑唠嗑，但老驴捏着一叠卷子从门外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老驴刚刚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有些微妙。

        方成辉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

        班主任一来，大家的心境都不太一样了，尤其是他手上还拿着下午大家刚测完的卷子。

        果不其然，老驴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分发试卷。

        而且还是批改完的试卷。

        同学们震惊，不得了了啊，高三了，连老驴都开始勤奋了！

        “今天刚讲的知识，马上测验就能看出来上课谁听了谁没有听。其实题目压根没有什么难度，但是有一些陷阱在，高考也是，考的都是你们知道的知识点，但是会灵活一点，所以同学们，细心很重要啊。”

        “题少分数贵，看看你们自己的分数，惨不忍睹！接下来要好好收心好好学习，每一科都要认真对待！！！”

        “当然，满分的人数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八位同学我现在念一下名字，你们上来拿下自己的卷子。”

        老驴这么说，大家才发现他手里还留着几张考卷。

        “张xx，xxx，xxx，xxx，xxx，xxx，许念，方成辉，呵。”

        念到许念的名字时，班上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某一处，有诧异、有不信也有肃然起敬。不过等听到方成辉的名字以及老驴最后那一声冷笑时，整个教室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方成辉只觉得晴天霹雳，他苦哈哈地看向陆泽榆，没想到他榆哥竟然还心情极好地冲他笑了笑。

        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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