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心结

等到他俩出去后，佐星启又重新把反扣在床上的平板拿起来。

        上面还停留在竺月的直播页面上。

        她房间的人气是真的高，比好几个职业选手的直播间人气还要高，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直播间就已经攀升到了四十多万粉丝在线，要知道这可是大白天，能有这么好数据的主播真的不多。

        佐星启的手指点上屏幕，那两个小子应该没有看到。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呢？”佐星启目光落在屏幕上叭叭叭吐槽个不停的竺月身上。

        “队长！”

        楼下的彭轩宇又在催促了，佐星启关掉屏幕退出了直播间。

        他垂下眼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是别人的隐私，既然她不想被别人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佐星启迅速换完衣服下楼，张蓝看他下来了，便从身后拿出几个想要约训练赛的战队给他看。

        “pt？”佐星启有点诧异。

        张蓝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他替佐星启解释道：“pt战队是来自m国的战队，他们是这两届世界联赛的冠军。”

        “我知道”，佐星启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怎么会和我们约训练赛？”

        不等张蓝开口，方正便接道：“当然是冲着你来的，你的回归不少人都在盯着呢。”

        佐星启闻言，状似不解的看过去。

        “昨天的全明星赛，网上都要热闹疯了”极少说话的方圆突然开口：“你没看？”

        佐星启确实没有上网的习惯，他“嗯”了一声，又低头看手上的名单，对这件事情并不关心。

        其他人几人面面相觑，都对佐星启这么淡定的模样表示震惊。

        “队长？那可是pt唉？”彭轩宇带着犹疑的看着佐星启，“他们可是今年夺冠热门战队哦。”

        彭轩宇觉得他们队长应该是不太了解pt，所以想给他科普一下。

        彭轩宇还没加入职业圈时，也是经常看职业比赛，对于pt战队的实力，他是绝对认可的。

        但是现在看他们队长这么冷淡的样子，让他不经开始怀疑pt是不是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强的样子。

        佐星启当然听过pt的名声，毕竟他退役这两年，也还是关注着职业圈。

        他不关心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有想过跟他们约训练赛。

        佐星启：“张哥，你去安排一下吧，下周训练赛，我们和king。”

        佐星启把名单拿给张蓝，张蓝满意的点点头接过，表示自己立刻去联系，其实他作为专业的角度来说也是不建议他们战队现在就和pt对上的，但是他不是老板，没有最后的决定权，他只能提出建议。

        不过还好，他们这位队长兼老板确实是个聪明人。

        等到张蓝一走，彭轩宇立刻不敢相信的问道：“为什么是king啊队长，”

        方正和方圆也是不理解的看向佐星启。

        “你们认为我们强吗？”佐星启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们。

        几人被这问题给难住了，他们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最后都没有开口。

        佐星启：“我们昨天能赢不是是因为我们强，也不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差劲，而是因为我们昨天打的是4v4。”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他们差点忘了，昨天的比赛就是个表演赛，和正式的比赛那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佐星启盯着方圆方正：“你们想想，你们有多久没有上正式比赛的赛场了？”

        “还有你们”，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彭轩宇和叫柯乐帮的上单。

        “你们昨天参加的那不是什么职业比赛，你们也还没有正式的踏入职业圈的战场。”

        佐星启看着面前的两个可以说职业比赛小白的队友。

        他突然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电子竞技会被纳入体育竞技项目吗？”

        彭轩宇看了佐星启一眼，诚实的摇头。

        佐星启：“那是因为当我们站上那个舞台的时候，输赢代表的就不是个人！不是团队！而是我们的国家！！”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话像是一根尖锐的矛一样，直接一下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彭轩宇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像是咚咚咚在打鼓一样，在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运动员们想要争夺第一的意义。

        那不是什么好胜心，也不是什么不想努力白费。

        那是荣誉感！是国家！是民族！是他们身为中国人的责任！

        佐星启闭了闭眼，收回了眼中的凌厉，他说这些话，只是不希望他们因为一场小比赛就沾沾自喜。

        他希望他们能够明白，他们以后在职业比赛上遇到的每支战队，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在战斗的。

        “你们最好做好准备，年后就是春季赛了”，佐星启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看向面前的几个人，“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年后，你们不会再有轻松日子过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

        几人异口同声，这是第一次几人有了属于团队的默契。

        佐星启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他从身后拿出之前写的计划书，交给他们。

        “这就是你们以后每天的训练计划”。

        “这里面包括了早上的晨跑训练，每天的团队训练，还有每周一次的训练赛。”

        说到这儿，佐星启还不忘给他们提个醒。

        “你们要知道优胜劣汰，你们并不是战队的唯一性，后面多的是人等着接替你们的位置，所以………。”

        他这话说到这儿就断了，他相信即使他不说他们应该也都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hx基地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竺月偶然跟佐星启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彭轩宇很久都没有再来找她打过游戏。

        —————

        今天是周末，外面没有下雪，还出了太阳，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竺月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带着酷拉在小区里溜了一圈。

        冬天的早晨小区没什么人，竺月带着酷拉回来后就看到了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竺月寒毛竖起，酷拉冲着那边龇牙狂吠。

        “竺月？”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回过头，竺月愣住了。

        这不是上次送她回来的邵北云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

        竺月拍拍还在冲着邵北云嚎叫的酷拉，示意它安静。

        邵北云像是看出了竺月的疑惑，他脸上挂着浅笑，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的，就是关于你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没想到竺月听见这话，整个人像是被一下子打入了冰窟一般，她握着牵引绳的手微微颤抖。

        竺月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害怕，她压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因为恐惧颤抖。

        可是她精致小脸一下褪去血色的样子，还是出卖了她的勉强支持的伪装。

        邵北云意识到她在害怕，知道是自己太急了。

        于是连忙说道：“你别害怕，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对你也没有任何的威胁。”

        “你放轻松，慢慢呼吸，不要着急。”

        竺月苍白着脸，脑子里混乱不堪，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指令。

        等到呼吸逐渐平稳，她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开始慢慢褪去，竺月勉强哑着声音问邵北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邵北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便温和的笑道：“你忘了吗，我是个医生，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帮你。”

        竺月还是对面前的男人保留着不信任，她摇头拒绝：“我…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

        “你可以不用这么防备我，我是你母亲叫过来帮你的，就算你不需要我的帮助，难道想要辜负林阿姨的心意吗？”

        邵北云太知道怎么拿捏竺月的软肋了，毕竟小姑娘的心实在是太软了。

        竺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低垂着头，想到了妈妈每次望向她时眼里深深地愧疚和心疼。

        这明明不是母亲的错，母亲却总是自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会选择搬出来住的原因。

        因为她无法看着自责的母亲无动于衷，她不想自己像个易碎的花瓶一样，让爸爸妈妈整日为自己担惊受怕。

        邵北云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竺月的身影耐心的等待着，他知道小姑娘现在需要时间来做出选择。

        是撕裂伤口勇敢的踏出来，还是放弃希望接受现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邵北云没有催促竺月。

        他安静的站着，不打扰也不走，就像是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见竺月小声的开口。

        “要……怎么帮我…”

        听见回答的邵北云推了一下眼镜，问竺月介不介意进去说。

        竺月沉默着不说话，邵北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你方便跟我走吗，不会太远，就在楼下。”

        “…………嗯。”

        邵北云带着竺月下楼，竺月牵着酷拉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邵北云出声：“到了。”

        竺月才发现她们又回到了刚刚酷拉散步的地方，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晨练了。

        “我们去那边吧。”邵北云指着不远处的凉亭，“哪里人比较少，别人也不会听见我们说了什么。”

        竺月看了一下凉亭的位置，同意了。

        哪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竺月不喜欢接触人，哪里刚好没人，既不用担心被听见，也不用跟邵北云独处，因为哪里可以看到不少人，这让竺月比较有安全感。

        两人到了凉亭坐下，酷拉就趴在竺月脚边打盹。

        “现在可以说了吧。”

        竺月沉默了一下，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其实邵北云已经从竺月母亲哪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竺月有些记忆缺失，再比如说她记忆缺失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16岁的时候差点被人强暴。

        “我其实从你母亲哪里知道了一点，所以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邵北云笑的温和无害，他对低垂着头的竺月说道：“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是你想要的吗。”

        竺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有点茫然的抬起头。

        “我不知道……。”

        “我一直以来的生活都是这样…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面前的女生眼里没有光亮，像是一潭浑浊的死水一样，没有波澜，也没有希望。

        邵北云突然有点心疼。

        他知道竺月的父母都是非常优秀的人，而他们唯一的女儿原本也应该是个明媚阳光用着温柔的笑意站在阳光下的女孩子。

        可是那个被寄托着满满爱意出生的姑娘，却被人变成了这个沉默寡言，如果不靠伪装都没有办法出门的模样。

        邵北云在国外辅修了三年的心理学，他有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他的心疼只是一瞬，便迅速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他声音温柔，像是春日里吹过的微风，他对着面前的竺月轻声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

        竺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没做回应。

        她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她早就不对此抱有任何希望。

        邵北云突然让她抬头看外面，竺月不解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邵北云：“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同的，你看到那个下半身瘫痪的老人了吗？”

        竺月自然看到了他嘴里说的那个老人，那个老人穿着红色的棉服，推着轮椅坐在那儿晒太阳。

        但是竺月不明白邵北云让她看的意义是什么。

        “你只看到了她脚下坐着的轮椅，那你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吗？”

        “明明她身边的人都比她好，可以站起来动，站起来跑，你说她羡慕他们吗？”

        邵北云嗓音低沉的在竺月耳边说着，竺月定定的看着那个老太太出神，邵北云继续在她耳边说道：“她一定也羡慕过她们的，毕竟她永远无法在站起来了，可是你说她为什么还能笑着拥抱阳光呢？”

        邵北云突然停下。

        竺月回过头直直的看着邵北云，邵北云笑着指向天空然后说道：“………因为她心怀希望。”

        竺月顺着他指得的方向抬头望，被雨洗刷过的蓝色天空上挂着一道冬日的暖阳。

        竺月呆呆的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下这被赋予了希望的阳光，当阳光触摸到她白嫩的手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邵北云：“这就是冬天的太阳，感觉到了吗？”

        虽然没有温度，却自然让人心生向往。”

        “所以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触碰到希望。”

        竺月听着耳边的话，慢慢的收回了手，她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的看着面前温柔英俊的男人。

        “谢谢。”

        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这是竺月第一次没有压力的直面一个人。

        她的爸爸妈妈不是没有细心劝说过她，唐鹿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他们都在想办法拯救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其实早该忘记了的，是她自己还一直停留在过去那段像是噩梦一般的经历里面挣扎。

        她想走出来，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忘不掉那些发生过的噩梦，她痛苦不堪，她绝望的想要自杀。

        可是……在她想要自我了断的最后一刻却犹豫了，她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挽留她。

        竺月犹豫了很久，她目光躲闪的看着邵北云，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她犹疑不定，嘴唇颤抖，“我杀了人…。”

        说出口的那一刻竺月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别人坦白。

        她不敢抬头看邵北云的表情，身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竺月的头垂得越来越低，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的说道，“我是一个……杀人犯……。”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这么久以来的噩梦，她终于敢勇敢的直面一次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哭呢？

        “你做的很对。”邵北云突然出声。

        竺月的眼前递过来一张手帕，她模糊着双眼抬起头，面前的男人没有露出惊恐或者厌恶的表情。

        他还是温柔的看着她。

        “可是………可是我…杀了人。”竺月因为哭泣说话一抽一抽的，她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刚刚说的话。

        “他做了错事，本就该死不是吗？”

        邵北云脸上温柔的笑着，嘴里却说着那么残忍的话，竺月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吓得都忘了哭了。

        邵北云失笑一般的叹了口气，她想要替竺月擦擦脸上的眼泪，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人类心理上的排斥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他知道。

        “你先把眼泪擦擦，冬天哭了脸容易不舒服。”

        竺月看着面前的手帕，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了过来，擦着脸，小声道谢。

        “你今年21岁是吗？”

        等到竺月不哭了，邵北云才问她。

        “嗯…怎么了吗？”

        邵北云笑着摇摇头：“我今年26了，你应该可以叫我哥哥。”

        竺月抿着唇，不说话，这是她的习惯，拒绝或者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会这样。

        邵北云：“那你不叫我哥哥的话，我可以叫你月月吗？”

        竺月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叫名字应该可以吧？”邵北云的脸上带着失落，好像竺月要是拒绝的话会伤害到他。

        竺月抿着唇，点点头，最后同意了。

        邵北云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小姑娘真的很心软，稍微示弱就会投降。

        他俩在这儿聊了很久，酷拉睡醒了开始不安分了。

        邵北云一看时间，确实有点迟了，快中午了。

        “月月，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吗？”邵北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竺月。

        竺月点点头，接了过来。

        “那我就走了，下次见。”

        “嗯…再见。”

        竺月等他走了，也拉着酷拉回家了，她打开家门进去，然后去浴室洗了个脸出来，这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一样。

        直到她想点个外卖时才想起，手机，她一直没带。

        竺月急匆匆的跑回房间，拿起床上的手机一看，上面是唐鹿快打爆了的电话，和佐星启问她在做什么的消息。

        竺月：“………。”

        她感觉要是现在回过去肯定会被骂，。

        她的感觉没错，唐鹿在m国一接到她的电话，也不管自己正在餐厅吃饭，直接先哔哩啪啦的教育了竺月一通。

        坐在唐鹿面前的陆旭阳淡定的吃着饭，身边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和窃窃私语的说话声他就像没注意到一样。

        这两人为什么会凑到一块儿吃饭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此时竺月还在对不起对不起的一直道歉，直到她第二十次保证自己不会再忘记带手机出门为止，唐鹿才消停了下来。

        竺月问她在国外过的怎么样，唐鹿又叭叭叭的跟她吐槽了半天那边的饭有多难吃，她有多想吃火锅和串串。

        直到竺月肚子咕咕咕的响了，才告诉唐鹿她还没吃饭，然后她又被噼里啪啦的一顿训。

        等唐鹿说的心满意足了，才放过了竺月这颗蔫儿巴了的小白菜。

        结束了和唐鹿的电话，竺月看了一下佐星启的消息，那边还没有回，估计训练真的很忙，。于是她先点了外卖，然后开始坐在沙发上看曾经的职业比赛视频。

        佐星启确实挺忙的，他这两天和竺月偶尔聊天，还会偷偷的去看竺月直播，也会在她直播的时候给她刷些小礼物。

        当然这些竺月是不知道的。

        佐星启这几天真的特别忙，虽然公司的事情他不用操心，但是有些决策还是要他做的。

        主要是马上年底了，公司的各项福利事宜都要给他汇报一遍，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他哥处理的，但是他哥最近出国谈个项目，所以这些杂事就落到了他身上。

        然而不止这些，战队的训练情况虽然有张蓝操持着，但是他也是要跟着训练的，不然会没办法打配合和战术。

        所以这两天他除了抽空和竺月聊天，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是闲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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