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瞒病

回去的路上是段芊安开的车，今天晚上就她和周言没喝酒。但此时周言已经开车送董瑞诚回去了。

        “你叫……庚月染是吧？”

        她问向坐在后排的女孩。

        “嗯。”女孩小声的回应了一句。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女孩没说话，头低着，看着自己的手入了迷。

        “嗯？说话。”段芊安心情不算好，这姑娘又是个问啥啥不说的性格，弄得她心里燥得慌。

        “我，没家了。”

        车里安静了。

        直到黎佳娜从外面推开车门，车里的安静才被打破。

        “娜娜，她今天住我们家。”

        刚下车去买了盒烟的黎佳娜，听到这件事也没多惊讶，“好啊，人多热闹。”

        “不，还是算了。”女孩说话时声音有点小，跟蚊子在耳边嗡一样。和在火锅店时，那副潇洒的样子完全不同。

        段芊安不是什么圣母，她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够悲催的了，她没打算再去理解别人。“我没打算收留你，我也只是让你住这一晚。”

        女孩这才没有回话，算是答应了。

        三人回到别墅后已经快十一点了，空旷的屋内显得昏暗，没有安全感。没由来的，段芊安站在门口，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手也在不自觉地微微抖动。

        段芊安自己没注意，她只当是今天烦心事太多，逼得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招呼好庚月染后，独自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她每晚睡的都晚，作息时间就没规律过，但今晚她格外兴奋。喝水间，她余光看到后院里站着一个人，那是黎佳娜。

        黎佳娜站在后院，嘴里叼着一根烟，一只手拿着手机跟谁打着电话，脸色十分不好看。

        段芊安站在黑暗里，她莫名的和黑暗十分契合，就好像她本就和黑暗是一体的一样。她把自己放空，盯着黎佳娜看了许久。

        直到黎佳娜电话打完了，她才走到她的身旁。

        黎佳娜烦躁的抽着烟，看见段芊安来了，神色才好转了些。

        “给我根。”段芊安说着，伸手右手放在黎佳娜面前。

        黎佳娜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段芊安突然笑了。

        “很奇怪么，我抽烟。”

        “嗯，奇怪。”

        的确奇怪，两人之前上初中时，班上就有很多男生女生开始抽烟。他们大多都聚在厕所，或是小巷子里。

        那时段芊安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什么坏事都做过，除了抽烟喝酒。

        她讨厌那些人，那些抽烟喝酒的人。在她眼里，那些人和她父亲一样，不求上进，永远都只求眼前的快感。

        有一次她，黎佳娜还有周言，一起去上厕所。

        在最后一层隔间里，聚着两个人，正躲在那儿抽烟。她们自己可能认识不到，但实际上那烟味儿很大。

        两个女生和段芊安认识，一出去看见是段芊安也没放在心上，就直接离开了。

        但当天下午，两个女孩就被老师骂了一整个下午，就是因为抽烟。

        那两个女孩自然猜到是段芊安告的状，但她们不敢惹，也惹不起。

        从那之后和段芊安一个年级的都知道了，别在段芊安面前抽烟，她讨厌烟味儿。

        听到黎佳娜的回话，段芊安又笑了，手上打火机的火光照在脸上，衬的她整个人更温柔了些。但她天性哪儿是那么温柔的人啊，她不过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温柔罢了。

        “我好像越来越像他了。”

        黎佳娜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段鸿，她斟酌了会儿。将手里的打火机放回衣侧的口袋里。。

        “你不会变成他的。”

        “这么肯定？”她眼眸低垂着，嘴角微微勾起。

        “当然，因为你有想要追求的东西。”

        我追求的东西？我有什么要追求的，不过是为了生活，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好好活着。

        别墅里没有开灯，四周只有天上的月光，和两人指间的点点火光。没有人来打扰，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享受难得安静的时光，段芊安自私的想把这一瞬间一直存着，依恋着这样的日子，这样平平淡淡，不被大众关注的日子。

        “我没什么要追求的，一开始只是为了还钱，现在只是为了活着。”段芊安感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这回换黎佳娜笑了，“别骗你自己了。”

        段芊安回头，看向她。

        “你怎么会没有要追求的？你剩下的那些钱足够让你下半辈子平平淡淡的活着了。你一开始也只是想在我这儿住一阵子，但我提出合作的时候，你没有犹豫。并且你现在写歌的风格和以前不一样了。”

        段芊安自己没注意到这点，现在想想好像是这样。没等段芊安细想，黎佳娜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你第一首完整的歌叫《格格不入》是吧？我还记得那首歌，写了这世上所有不和谐的事物，写了他们最阴暗的一面。悲催又可怜。”

        小时候写的歌，歌词稚嫩，曲调单一。但句句用心，用情至深。

        “那时你就是那样的吧，别说不是，你在我们面前时虽然表现的乐观，对什么都无所谓。但我感受得到，你在哭，就连四周都环绕着阴霾。但你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歌词是向生的，是渴望这个世界包容你的。已经不单单是悲观了，而是祈求，渴望。我不知道你在渴望什么，想要什么，追求什么。但这就足够了，只要你有想要的就不会变成你爸那样。”

        一夜过去，段芊安基本没怎么睡着。

        她想了很久她在追求什么，但她没想通。她没想通自己在追求些什么，没想通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有的时候是真的想就此放弃了，放弃生活，不留恋这个世界的所有，去到另一个世界。

        但她又害怕，害怕会一直陷入黑暗，陷入一个梦境。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再也做不了想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段芊安没起来。黎佳娜知道她有赖床的习惯，就没叫她起来。但看到住在家里的那个小姑娘后，就又决定还是叫她一下好了。

        “安安，你起来了吗？”

        黎佳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段芊安没回话，她以为段芊安还在睡，就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准备进去。

        一进去，黎佳娜吓了一跳。

        “哎！吓死我了，你醒着啊。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坐那儿干嘛呢？”黎佳娜没注意到段芊安的脸色，两人离得有点远，她没太看清。

        段芊安没回话，还是呆楞的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如果黎佳娜此时往前走两步的话肯定能看见段芊安的脸色。她本就长得白，此时更是。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眼底，眼尾都沾着点红。

        这次黎佳娜声音大了点，“段芊安！”床上的段芊安浑身抖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眼里还没聚焦，头却顺着声源面无表情的转了过去。

        “怎么了？”女人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这若是放在鬼片里，黎佳娜早就被吓死了，但面前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心脏被揪的疼，一口气憋在胸腔，迟迟说不出话来。

        黎佳娜轻轻挪动脚步，走到窗帘旁，缓缓把厚重的窗帘给拉开了。

        阳光撒入的那一瞬间，床上的女孩和窗外的光混在一体，看上去并不协调。那光照在她身上反而显得她更为病态了。

        深呼吸，把憋在胸腔的气呼匀了，鼻尖却酸了。看到这一幕有点想哭，但她直到自己现在不能哭。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像平常一样，笑着对段芊安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出去了。

        黎佳娜走到楼下，拨通了一发电话。

        对方此时现在可能还在开车，周边传来滴滴的喇叭声。

        估计是堵车了，对面那人的语气有点急躁。

        “喂。”

        “怎么了？您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我想跟您说一下，那个合约我们现在签不了，歌也不写了，你们另找他人吧，实在是抱歉。”

        对面的人是杨静芳，一听到这话顿时恼了。

        “什么意思？那会儿谈的不好好的吗？怎么说不写就不写了。钱还能加，这没关系，但不能这就不写了啊。”

        “抱歉，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段……是我，是我身体出了点问题。”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但最后妥协了，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真是可惜，那祝您早日康复，我们以后有缘在合作吧。”

        电话挂断后，黎佳娜又打出第二通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喂，怎么了佳佳。”是周言。

        “周言，怎么办啊。”黎佳娜声音带着点哭腔，柔柔软软的。

        周言可能开的是免提，这话也被董瑞诚听见了。

        周言心中发疑，明明段芊安和她在一起的，怎么不找段芊安先找到自己了。

        董瑞诚没这些心思，直接问道：“怎么了佳娜？”

        对面有一阵没说话，只有抽泣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不是我，是安安。”说这话时，她瞥见段芊安从卧室里出来了，她脸色和平时没有区别。完全没了刚刚那副病态的样子，下楼看见黎佳娜时还打了个招呼。

        黎佳娜是背对着她的，她慌忙擦掉脸上的眼泪，整了整神色。

        带着点细微的鼻音，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面对段芊安。

        “早啊，安安。”

        楼梯上的人也温柔的笑了笑，但在她眼眸垂下去假装看路的那一瞬间，黎佳娜发现了。那是疲惫，是恐惧，是心虚的。

        黎佳娜默不做声，转身上了楼，进屋继续和周言通话。

        “安安怎么了？”对面两人都有些急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问个不停。

        “她好像，又变成那副样子了。”

        对面没了声音，黎佳娜思考了会儿，又重新开口说道：“不是变成，她好像就没变过。”

        两边都安静了，周言那边路过了一个同事，正在和周言和董瑞诚打招呼，“早上好啊，你俩干嘛呢？”

        周言和董瑞诚都没说话，那同事觉得有点奇怪，没多问，就直接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言缓过来了。

        “她的病根本就没好，她一直都在骗我们。”周言说完，董瑞诚也有了动静。

        “我之前担心她遭受了网络暴力，但看到她后我就觉得她可能是真的放宽心了。但谁知道，她能瞒的这么好。”

        对面的黎佳娜自嘲的笑了，“她真不应该去当唱跳偶像，她就应该去演习，这演技，要不是我发现了，还真不知道她要瞒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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