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番夸赞是少不了的，在场之人或诚心，或吹捧，无不打心底认可范进之才。

        只范进徒然虚受众人好话，自个儿知道自个儿斤两，无奈看魏学廉一眼，只见后者也朝他暗暗竖起拇指，范进便甚么话都没得说。

        间壁那处隐约传来几声笑，范进侧耳细听，又没了。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雅间，一位满头银丝的老者与一年约五十的男子相对而坐，品茗对弈，在那些个学子嚷嚷着要作诗应喝时，已停下来。

        老者笑道：“好歹做了一府之尊，听得好诗词便耐不住，性子当真一点没变。”

        对面男子惭愧笑笑，将翻了的茶杯扶正，挥手让想上来收拾的仆人退下，瞥了眼对墙门帘，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不时传来。

        他道：“世伯说笑，这两年我少有能找到合心意的学生，若不是方才听那人还有些能耐，只怕我还得等。”

        老者道：“科举取士，不只在诗画一途，当为国选栋梁，为君取有才之士，不以个人喜好为缘由。”

        “你为广州府尊，乃重中之重的地方，由当谨慎才是。”

        对面那人乃广州府尊莫万谦莫府尊，老者则是家中世交长辈，恰逢来广州行游，来此处僻静之地闲坐，不想却遇着今科考生。

        莫万谦忙拱手道：“谨遵世伯教诲，学生倒是有个法子，我也好奇那人是否有真才，不如叫过来考校一二？”

        老者随手放下棋子，笑看他道：“瞧，这不是就想见人了？行了，打发你的人把人叫过来。”

        忽而又道：“你道这处是隐秘所在，不被外人瞧见，我看你恁个大府尊，到哪里去都有人知道，这些个读书人，都猴精猴精，方才就做给你看，你这不就中套了。”

        莫万谦不甚在意老者的戏谑的话，与长随吩咐一句，等那些书生走了之后，定要把隔壁作诗那人叫来，长随满口应了，依旧在边上伺候。

        外间席面那七八个读书人好不关注间壁那扇门，可惜他们说着许多话，便是把范进所作的诗念上好几遍，也不见那门开，一时都没甚趣味。

        他们本意是在府尊面前露脸，如今机会在眼前，自然想好好争取，可惜莫大人吝惜一见，他们也不敢多说甚么，只是兴头着实少了，不过一二时辰，已三三两两走了。

        魏学廉依旧在内室里坐着，自饮自酌，看得范进好不抓肝挠心。

        “安俭兄啊安俭兄，一人吃独食，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范进在榻上躺一早上，眼见人走了，迫不及待翻身下床，与魏学廉对坐而饮。

        “他们也太没耐心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坐不住了？年轻人，就是没耐心，”范进摇摇头，夹一筷子酸笋炒肉丝送嘴里，再喝一口小酒，小风吹着，小酒喝着，当真快活。

        “退之不也才二十出头，才躺这等时候就耐不住，都一样。”魏学廉倚着身子，姿态闲适，忽而耳朵一动，看向门外。

        “请问魏相公在吗？”门外一道客气的声传来。

        魏学廉挑眉，也不曾起身，道：“是谁？”

        “小的是莫家使唤，方才我家老爷听得相公才学甚高，故请相公往雅间一叙，”莫家长随客客气气。

        魏学廉范进相视一笑，上钩了。

        “进来。”

        魏松守在门口，听魏学廉吩咐，这才开门让那人进去。

        长随在外间候着，抬眼一看，只见里头隐约坐着两个人，也分不清谁是谁，只道：“我家大人听说有相公伤着了，特嘱咐小的来问问，可有妨碍没有？若是方便，就请相公一同略坐坐。”

        魏学廉耸耸肩，本来对方不想表露身份，他们自然装傻，现在都说大人了，再装酒没意思了。

        “退之，一块就去？”

        范进点头，思忖片刻拉住魏学廉袖子，低声道：“天赐良机，干脆与府尊坦白了，省下我们许多功夫。”

        他现在收拾不了张师陆，借一下势还是可以的，不然他这么躺着，下月怎么府试，贡院可不收瘸了腿的读书人。

        魏学廉先往门外几步看看，这会子没几个人，后面范进出来，两人相随往莫万谦所在雅间去。

        一进门，瞧见上首坐着一人，看模样年纪，是府尊无疑，魏学廉拱手作揖，只范进跪下行礼。

        魏学廉是秀才了，可免除徭役，亦可见官不跪，而范进不过童生，没得这许多特权。

        莫万谦见状，便知道魏学廉身份，奇道：“你是哪年入学生员？”

        “学生成化丁巳年院试正场第二名入学，姓魏，名学廉，见过府尊。”魏学廉恭敬道。

        那是莫万谦赴任广州府前一年，不认的魏学廉也不奇怪，是以有此一问。

        随后又道：“方才那首咏花诗作，可是你的手笔？的确脱俗。”他与魏学廉说话，竟然一时也顾不上依旧跪着的范进，迫不及待就要问。

        魏学廉看了眼范进，忙道：“学生不敢居功，那诗实是好友范进所做，他之文才，远在我之上。”随即侧了侧身，将范进让出来。

        莫万谦一脸惊讶道：“不是你？倒是这童生？”

        忽而想起方才听说有人是受伤的，又问：“你们谁受伤？本官倒是稀里糊涂闹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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