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若张师陆眼神能杀人，范进怕是死了不下百次，便是连带范进身边的魏学廉范瑞，都被张师陆凶恶的眼招呼过。

        魏学廉不怕他，范瑞……范瑞怕也没甚么干系，到底折腾不到他身上，随即只顾低头与考官写下保书。

        考官查验范进身份，一一对照过，遂打发俩官差把范进推往府衙。

        张师陆坐不住了，立马站出来，高声道：“大人，这范进乃是重伤之人，说不定他腿脚往后便用不着，何以能给他考试？难道府尊还收一残缺之人做学生？”

        这话说的难听，旁边不少读书人纷纷皱眉，如此读书人看不上残缺之人，其心恶毒，何况范进只是受伤，并不是真的残缺。

        那考官也是个能人，又素来爱重读书人，本来看范进披伤下场已暗自钦佩，这才破例打发人亲送他进去，不想居然有人反对。

        那考官打量张师陆一眼，冷笑道：“你哪里来的？”

        “在下南海张师陆，悿列县试第二。”张师陆自得道。

        “啧，我道哪里的，原来你二人同为南海学子，你却心思不正，口出狂言诋毁他人伤残不可考功名？你且告诉我，我朝哪条律法规定，伤残者不准考了？”考官言辞犀利，当真不给张师陆面。

        方才张范二人口角他也听到些许，以为不过是学子争端，过了便算，这人着实目光短浅，妒忌心极重，他立时就不喜了。

        “你考得第二，可是眼红范进得了案首？若你真有能耐，一会儿府试你赢了案首便是，何必在此处打压同窗，没得让人不齿。”

        考官说完，挥挥手，打发衙役将范进送入里头，范进忙拱手谢过，连个眼风都没给张师陆。

        张师陆讨了没趣，又提前得罪考官，这下子，轮到他搜检，那考官着意派人仔细看了，便是连带的干粮等都捏碎，查看里头是否有小抄。

        其他等候的学生见状，有幸灾乐祸的，有下意识里张师陆远些的，多少顾忌他为人不甚光明，不乐意与他同往。

        范进先领牌号与考卷，找到座位，与衙役谢过，才规矩答卷。

        府试和县试相差不大，所设答卷在范进看来大同小异，区别不过是出题人谋略格局。

        其他考生陆续入场，范进已经开始破题，下笔流畅，丝毫不为外界影响。

        莫府尊身穿官袍，头戴乌纱帽，坐在上首许久，偶尔略过两眼考生，兴致来了，便下去场上看看，多数不甚合心意，倒也还说的过去，等走到范进跟前时，略看上几眼，面上虽无甚表情，心底已有主意。

        过上二三时辰，有考生陆续交卷，倒不曾出门去，而是等在当场，给府尊看过文章。

        莫万谦全都一一看过，有过的，也有不过的，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的自然垂头丧气，过得也不消说有许多高兴了。

        范进掐的时间不早不晚，在中间交的卷子，莫万谦一再看了两回，提笔划上记号。

        “文章确实不错，虽不属于顶级的好，到底能排此次府试前五了，”莫万谦面色柔和，扫了眼余下考生，目光最后落在范进腿上，道：“本府点你案首第一，只为你虽受伤，却不放弃科举一途，可见乃心智坚定之辈，往后定谨言慎行，好生做学问，莫要懈怠。”

        范进一听对方这理由，怎么看都是拿他给诸位学生做表率的意思，当即俯首谢过，领着府试案首的名次离开。

        莫万谦看着范进背影，斜刺里瞧见南海另一考生如妒怒火，微微挑眉。

        方才在府衙外头的喧闹，底下人都一一回禀过他了，联想在客栈是范进说的话，都是官场里摸爬滚打的老油条，稍一琢磨便知道对范进下手的人是谁。

        莫万谦当初是靠着自个儿才学混到如今地位，十分不喜使用卑劣手段争夺的人，很快就把张师陆在心里记了一笔。

        接着，果真是张师陆来交卷，他远远听得范进又得了第一，当下就坐不住了。

        一交上卷子，掀袍跪下，朗声道：“请府尊大人考我。”

        莫万谦扫了几眼卷子，文章华丽，遣词琢句都可，还算过得去。

        “你想如何？”莫府尊态度冷淡。

        张师陆道：“学生进学已久，自认才学尚可，希望府尊指点一二。”他就是要赌一次，若是能得主考官亲自点考，满意了，他未必不能翻盘，把范进案首之位抢过来。

        本来张师陆满是期盼，胸有成竹，谁知上头那人冷哼一声，压根就没有考他的意思。

        “何以见得本官定要考你？你好胜心太过强，对读书一途无益，若能堂堂正正求取功名，还怕得不了？下去！往后休要强辩，否则莫要怪本官心狠！”

        如此呵斥一番，把张师陆给骂出去。

        莫万谦心有不满，到底对方文章还算扎实，便没因个人喜好把张师陆革除出榜，随后提笔点了点，以末位进张师陆。

        府衙外很快张贴红榜出来，魏学廉范瑞都等着结果，一眼看到榜首的名字，两人总算松了口气，倒是范进不紧不慢，他方才不说就是为着这个时候，给二人惊喜。

        张师陆恼恨至极，眼神似要吃了范进，奈何他甚么都做不了，遥遥见范进向他拱手，张师陆差点气吐血。

        好！很好！听得旁边不少人低低窃笑，似在嘲讽一半，张师陆双目赤红，双拳紧握，他要范进死！

        范瑞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深感老怀欣慰：“这下好了，进儿又得透明，接下来院试便有希望了，不枉费咱们一路来到府城，范家兴旺有望了！”

        魏学廉笑着直拍范进，道：“退之可算安心了？接下来便是院试，你可要？”指了指范进的腿，意思很明显，既然过了府试，也不怕张师陆瞧出破绽。

        “这是自然，这会儿他应该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范进朝另一头努了努嘴，果真看见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张师陆满面阴沉，一看便是满肚子坏水的算计。

        魏学廉轻笑道：“府城不算他张家地盘，他敢乱来，接下来你与我到府上住着，出入有人跟随，倒不怕他。”

        魏家在府城也有宅邸，只偶尔来时住宿歇脚，往后魏学廉考乡试，也是要常住的，正好邀范进一块，好同做文章学问，也方便些。

        范进亦不推辞，一口答应下来，而范瑞要回南海处置许多事务，顺道把好消息告诉范母，过一月后再来，那时范行也要一同来，为今年乡试做准备。

        随后几人往回客栈收拾行李，范瑞坐上魏家马车，先会南海去，范进领着长随范安，住进魏家在府城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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