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作为曾经生长在红旗下，沐浴在阳光里的范进，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头一回见那么多死人，船舱甲板上铺面而来血腥味儿。

        他老实跪在独龙脚边，双手绑了结实，就算想动一动，身后盗匪一言不合就踹人。

        “我还不想死。”范进笑道。

        独龙微微眯起眼：“还笑得出来？范相公，果然非一般人。”朝另一边使个眼色，当中一个汉子扒拉出一个小厮，手起刀落把人砍了，直接丢下海里，惨叫声传得老远，须臾被海风盖住。

        范进闭了闭眼，同样捆成虾米状的吴端早吓得面色惨白，他们带来的随从护卫，早死了精光，如今生下来的，满打满算不到十个，眼下一不小心，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要不是范进撑着，就算是府城首富的侄子，早磕头求饶了。

        “你、你们别杀我，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你们。”

        “对对！这位大侠，你要钱是吧，我们家里有，只要别杀我们，一切好说。”

        其他几个纨绔子弟可管不了那么多，怂的一壁，哪里管对方甚么来头身份。

        独龙瞬间哈哈大笑，其他盗匪更是肆无忌惮，大刀长矛架在几人脖子上，大有逗乐看戏的意思。

        范进唉了一声：“诸位相公还看不出来？他们可不是正儿八经的海盗，也不是要钱，求也没用。”

        独龙挑眉：“哦？看出来了？你说说，我们要甚么？”

        “要命。”

        范进缓缓吐出两字。

        独龙舔了舔嘴角，照着范进胸口就是一脚，顺势一个大耳刮子甩在吴端面上，面上换了一副嗜血脸。

        “还算识相！老子今天就是要你们的命！”

        范进被踹得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心底把张师陆和独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既然不知道张师陆会用甚么办法对付他，范进只得引蛇出洞，顺便扒拉一帮公子哥栓一条船上，怎么着也算同进退。

        然而他实在没想到，就算府城首富的家族，养出来的护卫竟垃圾得不行，别说保护主子，自己保命都玄，不过幸好有点脑子，他一刻钟前已经看到有人拉开信号弹，巡海防的卫所应该能看到。

        可惜那人发出信号弹没多久，就被盗匪一刀了结了。

        “要我们的命？你以为杀了我们能逃的掉？刚刚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人发射信号弹，很快就会有海防卫兵来擒盗，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独龙豁然站起身，仅剩那只眼盯着范进，冷冷道：“的确有心智，难怪他要杀你。”

        “他？”范进深吸口气，且让身上的痛缓缓，“张师陆也就这点能耐，考场上赢不了我，就用这种下作手段，卑鄙无耻。”

        “那又如何，只要你死，大家都便宜，”独龙讽笑地看着其余人，“要怪就怪你们倒霉，跟范进交好，我们少老爷轻易不会迁怒人，今日且抱歉了！带下去！”

        独龙原打算就杀范进一个，之后远走高飞，不再回张家复命，自己拉一票兄弟带船，依旧在海上过自由日子，杀人也不拖累张家。

        可他看到船上几个富家公子哥，一下改主意，范进的命他要，其他几个先讹上一笔银子，之后人依旧要杀，有了钱财，后头日子才不太难。

        不然，吴端他们早就没了命，哪里还能跪在这里。

        其余人一听原来如此，彻底把张师陆恨上，心底也有埋怨范进的，可眼下情形由不得他们多想，朝独龙跪下，哭喊着愿意给赎金。

        独龙满意了，一挥手，把人抓到船舱里，只剩下范进被摁在栏杆边上，只要一松手，他时刻能掉海里。

        有盗匪寻了更大的麻绳把范进捆上，一整个粽子模样，就算会水的人丢海里也是个死。

        范进瞅眼逆风方向，暗道广州府沿海卫所难道没个得力干将，消息都传出去恁久，人还不来，又看向舱口那处，笑了声，并未开口。

        吴端等人触到范进的目光，全都不自在的躲开，生怕范进求他们救命，他们实在自身难保，家里要不少银钱赎的，哪里就能救他。

        范进心里原由的一点子愧疚，瞬间消失无踪，也不要人推他，自己先一步跳进海里，海边长大的娃，一时半会儿就能淹死不成？

        “不好！头儿！他自个儿跳下去！”

        独龙几步走到栏杆，一看范进浮浮沉沉，劈手拿过弓箭，对准水下。

        范进一个猛扎入海，远远凫开去，只是这绳子绑得结实，动作不太利索。

        “踏马的！”独龙暗骂大意了，正要招呼人乱箭齐发，忽而听得号角声响起。

        “不好！南海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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