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三丽在纺织学校的成绩一直不错，她是一个很有个人规划的女孩子，在中考后由于成绩不是很理想，选择了进入纺织学校学习，如今已经满两年。

        不同于小妹妹四美活泼跳脱的性格，她偏于安静内敛，是家里最让大哥乔一成省心的孩子，而她也知道大哥的辛苦，时时体贴乔一成。

        除了在男女关系上讳莫如深，三丽几乎没让乔一成操过心。

        而三丽遇见王一丁是因为一次教室的广播事故。一班的女孩子都喜欢在广播里听故事，每天中午十二点是固定的故事时间，因为这个事故，大家都出主意让三丽去机修班让王一丁来帮忙，不仅因为他手艺最好，还因为让他帮忙时绝没有二话，人可靠得很。

        但今天广播是修好了，人也因为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了。三丽见他这样连忙要追上去送他去医务室，但王一丁不知道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筋，非是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了。

        三丽哪知道王一丁是因为看三丽好看，不好意思了。

        三丽因此很愧疚。所以提出来载王一丁回家时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王一丁人虽然老实，但很会讨女孩子开心。他见三丽自行车不太好骑，偷偷用自己攒的零件让这辆车“改头换面”，以至于三丽见到她的车第一眼竟然没认出来。

        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倒像是雨后春笋般处出来了。

        乔一成在感情这方面倒显得笨拙得多。他不很主动，但能让人看得出来他是捧出了一颗真心对待你。他谈恋爱有些时候还会对何清用教导的口吻，何清觉得他是当哥当惯了，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角色。没关系，这可以慢慢改。

        但他很多时候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她，笑意也是像藏着的，整个人笨拙得很，木木呆呆的，却让人意外地觉得有点萌。

        何清由此总结出来：乔一成很不会和女孩子相处，恋爱经验为零。

        就比如刚才，他从包里拿出苹果递给她，只说是给她的，也不多解释。何清简直要服了他了，只好说：“这是你特意买给我的吧，谢谢啦，我很喜欢。不过，这个我留着，这个你拿着。”她把两个苹果拿了一个给他。

        “我不喜欢吃苹果，两个都你吃吧。”

        何清：“乔一成，今天，此时此刻，就算你不喜欢也立马给我爱上，我们一起吃！拿着！”她实在不喜欢你推过来我送过去，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也解决不了问题。

        “哦，好吧。”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出学校，走到街上。

        乔一成：“你想去哪里玩？”

        “我不知道，我来南京这么久，其实没去过几处地方，那个城墙还是你带我去的，我觉得挺好玩的。”说着何清偏头看了看他，“师兄，你家是老南京吧？”

        乔一成点头道：“我从小就带着弟弟妹妹在南京里的大街小巷里乱窜了。”

        “真好，我小时候都没有玩伴的，自己一个人，要不就是跟着姨妈。”

        乔一成疑惑：“姨妈？”

        何清没避讳他，直接就说：“嗯，我从小就在我姨妈家长大，姓的是母姓，奇怪吧？”

        乔一成连忙道歉：“没有，对不起啊何清，我不该问的。”

        何清倒是无所谓，“没关系，反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而且，我姨妈人很好，对我也好，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她。”

        乔一成：“我家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妈生我最小弟弟的时候去世了，我小弟弟一直是养在二姨家，二姨一家对他也好。”

        何清道：“是吗？那我和你的小弟弟倒挺像。”

        乔一成目光凝视着她，“何清，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人要往好里走，别伤心，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嗯，我知道。”何清含笑着点头，“看不出一成师兄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乔一成：“我是真心的。”他看着都走到大街上了，问她：“你今天想去哪里玩儿？”

        何清毫不犹豫：“就那个城墙上。”

        乔一成倒是奇怪地问：“你还想去？”

        “当然，我如果喜欢一个地方就会一直喜欢，很久也不会变。”她在心里暗暗补充：人，也一样。

        “是吗？”乔一成边走边笑。

        走到这儿，何清站住不动了，乔一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冰糖葫芦的移动小摊子。

        乔一成暗笑，刚觉得她不像小孩儿，现在看到冰糖葫芦却走不动道了。乔一成走过去买了一串，蘸糖的时候一直让老大爷蘸匀点，老大爷笑着说：“知道啦知道啦，小伙子，喏，这不就好了？快去拿给你对象吧！”

        因为这句话，乔一成难得憋不住笑着问：“您怎么知道我是买给我对象的？”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对象是不是就是那边那个？”老大爷指了指何清的方向。

        乔一成好奇了，“您看到她和我一起走过来了？”

        老大爷摇摇头说：“没有，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在你走过来后一直在后面看你，除了是对象还能是谁，总不能是妹妹吧？”

        “谢谢您了，老伯，我过去了。”乔一成拿着冰糖葫芦快步走过去，脚步透露出迫不及待。

        何清拿到糖葫芦先递到乔一成嘴边，“我不吃，你吃吧。”

        何清没动，态度很坚持，乔一成无法，先吃了第一颗。

        “你买的东西不尝尝怎么行？我这里，你不要搞让来让去那一套，想吃就吃，不想就拒绝。”

        乔一成忍不住调侃：“你怎么这么霸道。”

        “这就叫霸道了？我看是你太谦让了，凡事想到的第一个绝不会是你自己。”

        乔一成一听却微微一愣，只道：“我习惯了，小时候不管是吃饭还是洗澡，要先紧着我爸，再紧着我妹，最后才是我和二强。”

        何清接着说：“所以二十年来你习惯了，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做法。”她叹了口气，“乔一成，有些时候先想到你自己，并不自私，也不难。”

        她又把糖葫芦递给他，“就从我这里试试。”

        乔一成不好意思地低头咬了一口，边嚼边对何清笑。

        一串糖葫芦就这么你一口，我一颗，没一会就完了。何清吃得挺开心，那天那串糖葫芦她还没来得及尝就脏了，今天尝了下，味道果然很不错，酸酸甜甜的。

        再次来到这个城墙边，心境和上次已经大不相同。上次的何清满心满眼的逃避、难过，乔一成则是一头雾水，想问又不敢问。而现在的两个人心里却是悠闲安逸，充满希望。

        她和乔一成拾阶而上，沐浴着夕阳的光芒，慢悠悠地往上走。何清趴在墙边，心里自由自在的，她调皮地抬起左手，感受风穿过指间的丝丝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很喜欢在高处俯瞰景色，珍惜自由自在的感觉，但还是希望在累了的时候、在太阳太刺眼的时候，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绿荫。”

        乔一成看着她紧接着就接话道：“那我就做一棵华盖如伞的树！”

        何清微笑着问：“真的？”

        乔一成毫不犹豫地坚定道：“当然！”

        “那好！我也做一棵树，不必枝叶繁茂、不必顶天立地，只要和同伴相互依偎，共沐风雨就可以了。”

        两颗心越靠越近，乔一成望着何清，何清也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依着心，唇贴着唇。

        他们在城墙边呆到落日西沉。回来的时候乔一成一路拉着何清从阶梯上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却不显尴尬，到了大街上两只紧紧挨着的手才分开。

        乔一成：“那个，我，我送你回学校吧。”

        何清：“嗯。”

        到了学校，乔一成又说：“明天你想吃什么？我还给你带来。”

        何清连忙拒绝：“不用了，你不是要复习考研吗？别耽误了，现在你先忙学习吧。”

        “这个不碍事的，反正我明天还要过来，以前我高考的时候条件比这个艰苦多了，这还不至于影响得到我。”

        何清再拒绝就没意思了，只得说：“那就小米粥和茶叶蛋。”

        乔一成点头，“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再见。”脚步却没挪动，接着说：“你先进去，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

        何清转身往里走，迈出几步路回过头发现乔一成还在后面看着她，见她回头连忙笑着挥手。她看了没动，乔一成就在后面继续挥手，一边挥一边说：“进去吧。”跟倚门送子的老母亲似的。

        何清转了主意，快走几步过去抱了一下乔一成，一瞬就分开，低头轻声说：“明天见。”

        说完也不看乔一成的反应，匆忙走了。

        乔一成是笑着回到家的，一路走一路想一路笑。到家门口了，他才有意地敛了敛笑容，肃了肃脸色才进去。

        饭桌上乔一成问起四美的复习，“你这两天都在家里好好复习，没作什么妖吧？”语气里满是怀疑。

        “大哥，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当然也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而且我也有好好复习。”话音后面还有点委屈。

        三丽在旁边说：“大哥，这个我作证，四美确实一直在家里。”

        乔一成：“你知道就好，也没说你什么，你在家安分点就行了。”想了想又问：“考试时间是不是后天？”

        四美瘪着嘴点点头，“怎么了大哥？”

        乔一成吃着饭说：“没有，就是告诉你们一声，等乔四美考完了我要搬回学校。”

        三丽：“大哥，那你复习的时候记得要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二强也说：“大哥，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东西补补营养，好考试？”

        乔一成把碗筷放好，“不用忙了，我自己有分寸。三丽我不操心。二强，你在厂子里跟着师傅好好干，别丢人。”说完又看着乔四美道：“还有你，这次再考不过就别叫我大哥了，京华春梦也别要了！”

        四美低着头，委委屈屈屈地抱怨：“哦，就知道训我。”

        乔一成拿着碗筷往厨房走，“好了，收拾完了洗脸睡觉。”

        至于乔祖望，乔一成管不了，也不想管，反正到点他会自己看着回来的。

        这日子和其他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对乔一成来说，他要学习、要兼职、要看着弟弟妹妹们，从他十二岁那一年开始，他重复了将近十年。十年，实在是很长的日子了。长到有些事有些人对于他来说已经像呼吸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但对于他来说，生活又有了不同，他开始期盼早晨，期盼去学校，期盼见到人，和何清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如此不同。而且，他甘之如饴。

        等四美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吃早餐的时候，乔一成已经早早地出门了。

        四美问三丽：“大哥呢？出门了？”

        三丽看她一眼，回答：“早就出门了，在你还在梦里的时候。”

        四美啧啧道：“怪不得大哥这么厉害呢，读书也一读一个准，这毅力，我可不行。”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三丽不由笑道：“你知道就好。乔四美，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那个考试，到底有没有把握？”

        四美拉长声音：“姐，你怎么也这样？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而且我还想要回我的京华春梦呢。”

        三丽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安慰，后面一听果然有种还是乔四美的感觉。不由无奈道：“乔四美，你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乔祖望今天出门的时候也遇到了几个嘴快爱唠嗑的邻居，“哎哟，乔哥哥，你家老大最近是干嘛呢？我这几天出门就看见他匆匆忙忙的，嘴里还一边走一边念。”

        乔祖望：“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念书呗。我家这几个孩子就老大有点随我，他要念研究生！”

        众街坊邻居都惊了：“研究生？！”

        有人赞叹：“哎呦不得了啊，你家老大当年考上大学就了不起得很了，现在还要读研究生啊？！你家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有人质疑：“研究生考试怕是难得不得了，哪能说考就考上的？”

        有人关注点清奇：“乔哥哥，本来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个不识大字的文盲，没想到还知道研究生啊？”

        乔祖望得意道：“那当然！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他心里从来对乔一成能不能考上研不关心。考上了，固然好；考不上反正牛也已经吹出去了，他不操心。

        乔祖望不操心，何清却有点担心。

        乔一成不说，她也差不多猜出他家里条件不容乐观，考研只能一次性过。但看乔一成这副在她面前云淡风轻的神情，她心里也有点打鼓。

        何清哪里知道在她面前乔一成“风和日丽”，私底下却是“狂风暴雨”，连买早餐也在心里默背知识点，一路上也都是嘟嘟囔囔地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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