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402寝室里，舒槿此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射出来的光，那么晃眼，她却依然固执地盯着，直到双眼酸涩发胀，氤氲出了一团雾气。

　　今晚，她想不到一向对她如珠如宝的陆昭屿竟然会在他朋友面前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承认自己是没有控制住目光盯着许乘安的笑看了许久，是她有错在先。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她，将莫须有的指责强加在她身上。

　　他要脸面，她一个女孩子更要脸面，那一刻，他顾及不到她，他用语言伤害她。

　　唯有离开，才能让她从那种难堪的场面中走出。

　　她拦车回校，关了手机，一路上抖得厉害，分明该升窗的，可她却硬要夜风灌进来。

　　比起避寒，昏胀的脑袋更需要清醒。

　　进了校门，她没有回宿舍，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行走，直到听见熟悉的音乐，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林园。

　　寻了一处无人的石阶上落座，她将脸埋进了双臂间。

　　方才陆昭屿冰冷的面孔和那沉怒的嗓音一直在她脑海里重复出现，仿佛裹着寒霜向她袭来，冷得她不停地环紧自己。

　　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多少冷嘲热讽，恶言恶语滑过她的耳边，她从在意到难受，后来麻木，最后变得浑不在意。

　　而现在她怎么可以又开始在意了。

　　都是陆昭屿，他把她宠坏了，又一棒子把她打回原形。

　　脸上湿湿的，紧跟着裙子也湿了，再后来风干的脸颊涩涩的疼，她终于朝寝室走去。

　　向来处变不惊的吴焕在看到舒槿的那一刻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之前那个娇俏羞涩，为了陆教授精心打扮的小小吗？

　　脱妆的脸上满是风干的泪痕，黑黑的眼周衬得一双大眼睛更加呆滞，发白的唇上没有半点原先的红润。

　　再看那身黑色长裙，皱巴巴地仿佛被无数双手蹂躏过。

　　“小小，你怎么了？”吴焕心头一沉，连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下，眼里满含着关心。

　　舒槿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盯着一处看。

　　她拿来洗脸巾，一边替她卸妆，一边迟疑地问道：“是不是陆教授欺负你了？”

　　女孩点头又摇头，滚了滚喉咙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不急，先喝点水。”吴焕又替她倒了杯水，本想放在她手里，触到一片冰凉后，她心一疼，将杯子抵到她唇边。

　　舒槿缓过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倾诉，而是询问：“她们两人？”

　　“你别担心，她们去后街了，就我一人。”

　　吴焕知道她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回她，眼神坚定又真切，引导着她一点一点说出来。

　　她听罢，低叹一声，才缓慢开口：“小小，我说实话，其实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有错。你是控制不住目光，陆教授是控制不住情绪，不同的是他是对你，而你是对许乘安。当然你的反应我能理解，那可是电视里才能见到的人物，是我们挂在嘴边喜欢了许久的对象，你一直就喜欢他笑，如今意外之下亲眼见证他对你一个人笑，那免不了控制不住沦陷一下。”

　　“至于陆教授，他确实过分了。站在年龄阅历的角度，他都应该比你沉稳，更能包容你，顾及你，可他这次的做法让我也很失望。”吴焕摇了摇头，又继续给女孩捂另一只手，“我唯一能想到的一个理由就是他太在乎你了，在乎到你把目光多停留在其他异性身上哪怕一秒他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长时间盯着。”

　　“可这样的在乎就是伤害我的理由吗？”舒槿闷声发问，嗓音哑哑的。

　　“不是，所以你生气是有道理的，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任性妄为。你就应该让他反省，让他着急，让他知道真正的在乎是要关注对方感受而不是只考虑到自己的占有欲。”

　　“可是，换位思考下，如果今晚是他这样盯着别的女人，我也会受不了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吴焕微微一笑看着她：“所以你还那么生气吗？”

　　舒槿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们小小可真是善解人意。”她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但是今晚咱们就晾着陆教授了，让他多着急着急，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然后好好哄你。”

　　“可是我也有错。”

　　“那就等他和你认错了，你再对他认错。”

　　后来，舒槿听了吴焕的建议，先去洗漱睡觉。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回寝室了。”女孩去卫生间前，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道。

　　吴焕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给他发消息。”

　　躺在床上过了许久，舒槿依然毫无睡意，她心里有事，连甘心和赵爽同她说话，她都回答得含糊，要不是有吴焕替她挡着，她的反常就要被她们发现了。

　　后半夜，女孩到底还是疲惫地睡着了，而在清江苑的某人却是一夜无眠。

　　翌日早上，舒槿打开手机，微信里跳出了好几条消息。

　　她眼里一热，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走到陆昭屿说的地点。

　　刚坐进车里，陆昭屿就倾身过来用力抱住她：“槿槿，对不起。”

　　语调很低，仿佛要低到尘埃里，这不应该是那个沉稳内敛的陆昭屿该有的样子。

　　舒槿回搂住他，在心里轻叹：曾经三尺讲台上不苟言笑的陆教授怎么被她弄成了这样？

　　“我也有错，是我没把握好分寸。我只看这一次，以后都不会看了，曾经没见过你笑，所以我被许乘安的笑所吸引，现在你的笑才是最吸引我的。”舒槿说得很慢，仿佛要把每个字都说进男人的心底。

　　“槿槿，你没错，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许乘安的确笑得很有感染力，所以突然让你见到了荧幕上的人，给你太大的冲击力，看失神了很正常，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醋意，小题大做，胡言乱语伤了你。”

　　直到现在想起女孩昨晚的模样，他仍是心有余悸，他多怕自己就此伤害到了她，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温暖了她，怎么可以因此功亏一篑。

　　“好，你的错，那你去向许乘安要四张签名照送给我。”女孩眼眸一眨，溜过一丝狡黠。

　　“为什么要四张，三张不行吗？”男人明白了她的想法，估计是想送给室友。

　　“我不能自己珍藏一张吗？比如说对着照片犯花痴。”女孩退出了他的怀抱，眨了眨眼，轻声说。

　　“槿槿，别这样，你已经见过他了，有些资源该留给别人。”男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柔声劝道。

　　“我连留张照片你都不让。”舒槿瞪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窗外。

　　陆昭屿被女孩那娇嗔的一眼看得软了眸光，真真是眉眼生动啊，他不自主地就答应了她：“好，那就要四张。”

　　他想将女孩的脑袋扭回来，却透过玻璃窗看见她唇角微翘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说道：“你耍我。”

　　“嗯，耍你，我不要四张，只要三张，我有你就够了。”舒槿朝男人笑得眉目弯弯，顾盼生辉。

　　这样明艳轻快的笑，陆昭屿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像清晨在枝叶上绽放的露珠，又像雨后划过天空的彩虹，璀璨夺目。

　　小姑娘还在笑，他看得心底一热，握着她垂放在腿上的手，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槿槿，我们回家吧？今天周日。”

　　舒槿笑而不语，就这样看着他，看得他心底的热度都快要散尽时，她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

　　素来沉稳内敛的陆教授彻底化作毛头小子，一路上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下来过，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而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小姑娘的柔荑。

　　回到清江苑，陆昭屿让舒槿在客厅里坐着，而他去了厨房。

　　女孩刚坐下来，就被茶几上的一张A4纸吸引了目光。

　　那上面洋洋洒洒，写下了遒劲有力的字迹。

　　舒槿将纸张拿过来，从标题开始细细往下看。

　　“陆先生守则”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有过夜的吵架，是情侣都难以避免，但我得从中总结经验，以防下次再出现。

　　总结如下：

　　①舒槿的感受永远排在第一位，不能对她冷言冷语，不能让她伤心难过。

　　②舒槿犯错，那一定是自己宠出来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自己。

　　③舒槿可以追星，她的自由权我不能剥夺，为了让她高兴，我应该帮着她一起，但唯一不变的是，她是我一辈子的追逐。

　　④舒槿可以和我吵架，但我不能吵过她，也不能让吵架发酵隔夜，吵架费神费心费力，她会累，我得负责多哄她。

　　空白处虽然等待补充，但我希望一辈子用不上。

　　一字一句全部看完后，女孩的心头泛起阵阵暖意，眼底也漾出了一抹动容的水光。

　　她从茶几上取过一只笔，在第三条上面划了线，并在末尾括弧备注：我不追星，要说有的话，那也只有陆昭屿一人。

　　舒槿握着手中薄薄的纸页，目光却转向厨房里的高挺身影上。

　　阳光和她一样痴迷于他，将金黄的光晕洒满了他的周身。

　　她突然站起来，朝他走近，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先生守则我看完了。”她蹭了蹭男人宽阔的背脊，喃喃说道。

　　陆昭屿任由后面的小尾巴跟着，从蒸锅里将面包夹出来，然后弯唇问她：“觉得全面完整了吗？”

　　“嗯，我没什么要补充的，就是第三条要删除。”

　　“好”想到第三条的内容，他眼神一软。

　　两人都没有吃早饭，眼下关系和好如初，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舒槿看着陆昭屿眼底的青黑和眼里的血丝，连下巴上也隐隐透出青色胡茬，她心里一疼，主动抢了洗碗的活，要他去补觉。

　　“我昨晚一夜没睡。”陆昭屿抱着她认真强调。

　　“所以你快去睡，别抱着我了。”现在成了女孩后面挂着一条大尾巴。

　　“哪有我去睡，把你晾在这的道理。”

　　男人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吸着她身上的淡香徐徐说道，“我才刚哄好女朋友，总得多陪陪她。”

　　舒槿和他相处了那么久，自然知道他这会儿内心的真实想法，本来不想让他如愿，可又抵不过对他的心疼，还是微红着脸主动开口了：“走吧，陪你去补觉。”

　　可不是嘛，他一边强调自己一整晚没睡，一边又强调要陪她，说来说去，不就是希望自己陪他睡。

　　陆昭屿眼底流露出了几分笑意，细看还藏了一分得意，偏偏嗓音低的像是在哀求她：“那睡觉前你先帮我刮个胡子？”

　　“我不会。”舒槿抿了抿唇，洗完了最后一个碗。

　　“我教你。”

　　说罢，陆昭屿已经替她洗好手，然后抱着她走进浴室里。

　　浴室梳洗镜前，映照出了甜蜜的一幕。

　　女孩坐在洗漱台上，男人配合着她的身高微伏低身子，一把刮胡刀时而被有力的大掌握着，时而被柔软的小手握着，更多的却是被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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