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御史中丞

这个中丞大人让贺兰姝有种很熟悉的错觉，当然她不敢靠近他，因为方才他说站在那里别过来。

        她只能看到，他斜坐在那个椅子上，因为在整理手上的东西所以微低着头。

        因为他微低着头所以贺兰姝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知道他的脸色很白，是那种灰败的白，像是因为某种病痛引起的苍白无人色。

        他随意扎着头发，应该是不会打理头发，所以扎的很凌乱。

        很快她注意到了少年的手，一双很修长漂亮的手，就是突然生出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他手里的那些纸张都变的温柔起来……

        这个中丞大人做事真的好认真。

        他整理完手上的东西，才对贺兰姝道：“按照上面的描述把它们画下来，每十张一贯。”

        随后他站起来将那一沓纸递给她。

        他的语气薄冷，语速又低快，贺兰姝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大概，她脑中还停留着方才他整理纸张时的温柔模样，所以一时间这么薄凉的语气让她回不过神来。

        他走过来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凌寒之意，让贺兰姝觉得周身发麻。

        她不敢看他，况且他身上有一股草药味道，应该是病人，但她足以确定这人高她好多，可能……她只到这人胸口。

        这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她接过那一沓纸后，便匆匆行礼离去，甚至连一声都没吭。

        那少年的眼眸这才微抬起，看着贺兰姝离去的身影不知是疑惑还是其他。

        回到房里贺兰姝才知道这些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每张纸上都有描述，出现的人的外貌和当时的场景。甚至桌子摆放在哪里，桌子上放了什么东西，都记录的很是详细。她仅依靠描述，要将这些画面还原……

        还有每个人的容貌，仅仅通过描述画出来。

        宋曳站在一旁，抱着胸看着她，笑道：“不是那么简单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贺兰姝知道表哥也只是揶揄她，她抱着那一沓纸走过来：“监察御史大人，你教教我吧。”

        “你方才怎地不让中丞大人教你，人家正五品，年纪轻轻已是碾压你这从八品的表哥。”他虽如此说，却笑着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一张纸，“我倒是见过有些师爷画这些，都是一张一张的试，不行就推翻重来，不过好歹人家师爷们都是见过现场或者那些人的。”

        次日大船抵达渡口，御史中丞带着人提前离开了，只留了那个妇人来给贺兰姝带话：“大人说姑娘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寻问宋大人，画好后去御史台找他。”

        妇人没有说若是大人满意，会给她安排一官半职。

        宋曳自然是高兴贺兰姝能帮御史台做事，这样于他也是有裨益的。

        贺兰姝突然想到今日六月初六了，正是圣旨派遣她舅舅去江北治水的日子。

        她舅舅宋祁云官至太傅，此次被升上任命为钦差去江北治水，一去几年没有回来，回来之后没半年便病死了。

        贺兰姝想催促表哥快点回府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出了她焦急的小眼神，宋曳笑了笑：“表妹上车。”

        圣旨昨日就到了，圣旨让宋祁云即日出发，宋府不敢耽搁，昨晚就开始准备了。

        宋家人为官两袖清风，府中除了宋夫人有个跟了十几年的老妈子在伺候，宋曳从小到大连个书童都没有安置，全府上下马匹也只有宋曳骑出去接贺兰姝那一匹，宋祁云干脆不想带马匹去了，反正他是钦差朝廷给他安排马车。

        宋祁云正想着朝廷的马车到了，不光如此他儿子和他侄女也到了。

        事出突然，贺兰姝刚刚赶回来，只在回来的路上在桃花堤的集市上买了一些防风湿的药膏。

        江淮湿气重，也是因为治水几年她舅舅染上了这病，加之严重的肺病，没几年就去了。

        看到贺兰姝，宋祁云红着眼眶：“孩子，你母亲去了，难为你了……皇命不可违，舅舅此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表兄宋曳会好好照顾你的。”

        自从那年跟着她娘来长安领走她爹的铠甲与战袍后，她七年未见舅舅，刚相见就是别离。

        贺兰姝看着舅舅远去的马车，终究是红了眼眶。

        这几日除了去舅母的房中陪舅母，贺兰姝一有时间就会去画那些画，起初还有宋曳指导她，但宋曳近日事忙，应该是有案子绊住了，所以没有回府中。

        半个月后，贺兰姝终于将那一沓纸画完了。

        她将这些拿去御史台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御史中丞，倒是有一个叫陆丰的男人看过她画的东西以后让她以后跟着他。

        男人说完这些的时候还盯着她端详许久。

        贺兰姝愣住了：“我要见的人是中丞大人……”

        陆丰凝着眉看向她：“我就是中丞大人的主簿。”

        陆丰给她拿了一套女官常穿的青袍，虽说大魏因为近百年胡汉混居后，如今对女子管束不严了，但为了掩人耳目女官还是着男子胡服，与男子一样戴黑帽。

        “我若让你办事会差人去宋府，你换上青袍即可。”

        陆丰说完，从屉子里取出两贯钱给她：“你的工钱。”

        说实话，两辈子头一次靠自己的手艺挣钱，这种感觉很微妙……

        不知怎么拿着那两贯钱，她的眼眶又红了，陆丰莫名其妙，皱着眉道：“你这胆量以后如何跑案场？”

        贺兰姝一听立刻收住眼泪：“大人我胆子很大的，我敢住在佛寺里七年。”

        她陪着母亲守了了七年青灯古佛，那座佛寺破旧阴森，百姓都少有去的。

        “……”陆丰的唇角抖了抖，似乎有些无语。

        这贺兰姑娘确实好看，他师妹姚先芷是大魏第一美人都不曾让他看呆，但方才初见这位姑娘他直接看呆了。

        但他师弟也不是好渔色之人，那他师弟究竟是看上了这个姑娘什么了？也对，可能是他想岔了，师弟请这姑娘来可能纯粹是因为她画的好。

        毕竟他师弟与姚师妹青梅竹马，师弟冷情也专情又怎会看上旁的女子呢。

        宋家没有告知贺兰姝，接她来长安还因为圣上口谕。

        若是没有这道圣上口谕，宋家不会接她进京，并不是宋家不管她，相反宋家是太在乎她的安危了。

        圣上口谕接她进京就是要给她指婚的，她是“叛将”之女，若是指给皇室也只能是侧妃。

        宋曳觉得奇怪的是，他带表妹进京这么久了，皇帝没有召见他。

        那日皇帝得知他姑母死了，说他表妹可怜，让他接来长安，虽然皇帝随口一说，没准转头就忘了，但这于他们这些臣子而言这就是圣上口谕，万一皇上想起来了，没照做可是能杀头的。

        贺兰姝不知道她爹怎么死的，但宋夫人知道，宋曳也知道个大概。

        那一年皇帝御驾亲征，决策失误致七万多士兵送命，贺兰姝的爹战死了，后来这事变成她爹决策失误。

        贺兰将军成了叛将。

        这事成了贺兰家的污点，也成了皇帝的噩梦。

        或许皇帝心里对贺兰家是有愧疚的，但皇帝不会表现出来，但皇帝想要贺兰家的女儿入宫或许还有其他理由。

        宋曳的担心没有太久，因为下个月皇上生辰，定然有宫宴，三品以上大臣家眷都会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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