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谁又不无辜？

姜酒的力量纵使传输给了宋绮一半，盟主印记在身上，她也依旧比宋绮强。
  她把宋绮体内的黑暗能量给完全净化掉了，不然也不会被反噬吐血。
  姜酒设下这个局，就是为确保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拿回时空星石，解决温北平。
  她的计划成功了。
  姜酒咳出一口血，“卫玄和宁霜在哪？”
  谢灼扶住她。
  “师妹。”景丘也闪身跑过来，给她传输异能，稳住她体内紊乱气息。
  温北平看着胸口处在腐蚀自己血肉的伤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死了。”
  “温北平。”宋绮往前走了几步。
  景丘想阻拦她，被她摇头给阻拦住。
  “你错了。”宋绮很平静地看着温北平，“纵使我会怨恨命运不公，可那也是以前，恨的也是宋易海，你为了利用我，对我说的也不是事情全部真相，我不是因为诅咒，在和姜酒两个人中间被选择抛弃的那一个，他们是为了救我……”
  她从地狱谷时空裂缝里去到另一个时空后，没多久，她就碰到了温北平。
  那时候，她还好奇，温北平为什么会在其他时空，直到温北平重伤了她。
  她和温北平是在很多年前的小时候认识的，所有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说，温北平这一生的温柔都给了她。
  也有人说，温北平这个人表面蒙着一层温柔面纱，实际上很可怕。
  但对她而言，温北平给了她不少帮助，也算是给她人生第一份温暖的人。
  也是他，在很多年前，把她从那个制造异能者的实验室里救出去的。
  她信他。
  她从不听别人说。
  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不认识他。
  宋绮抓过旁边景丘手里的雨伞，走到温北平面前，蹲下身子视线和他平齐，把伞撑在他头顶。
  “温北平，即使他们真的在两个人中间抛弃了我，我也不会恨姜酒，不会恨这个世界和整个时空，因为姜酒也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若不是这一次的巧合，姜酒掉到这个时空，假装成她，造就了她们的相遇，或许她们依旧不知道彼此存在。
  也可能会知道。
  毕竟，温北平从多年前开始接触宋绮，等着的就是这一盘大棋。
  他就等着她们两个素未谋面的姐妹，互相残杀。
  “我们的父母不在，姜酒也是被抛弃的，我和她在本质上没什么两样，只是我被托付的人所非良人。”
  姜酒幸运在，跟着的是时空盟主。
  可她要接过那份责任，被迫成为继承人，守护整个时空的安全。
  而她也没被杀死，只是被放置在另一个时空，托付给了一个［父亲］。
  只是她比较倒霉，这个［父亲］忘恩负义背叛了她妈妈，让她成为孤儿。
  是不公平，可其实，谁也没有错。
  姜酒更没有。
  “温北平，其实很多年前那个实验室也是你的吧。”宋绮轻声说道。
  那个实验室，是制造后天异能者的，提取的药剂基因来自黑暗时空。
  只是他一直失败。
  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后救她，设计了他们这一段相遇。
  “我和你这么多年的相知情分，都不过是你的一盘棋，你说爱我，就是控制我，利用我去杀了我素未谋面的血缘亲人，毁灭整个时空，帮你成为黑暗时空那个恶心的东西。”
  宋绮“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阿绮……”温北平眼里满是凄凉，“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退路……”
  宋绮笑了一声。
  温北平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睛泛红，笑得可悲，“我的本来名字叫赫连图温，而我赫连家本来也是主时空的几大异能家族之一，和子书家姜家另外几家平起平坐……”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赫连家在01号时空也是异能家族，也肩负着拥护盟主守护时空秩序的责任。
  风光荣耀。
  “可是，就因为我的家族里出现了一个黑暗异能者，那个时空盟主就下令，让时空禁卫军屠杀了整个赫连家！”
  “纵然有错，其他无辜的人有什么错？他就说我们整个赫连家都背叛了，他屠戮了我们赫连49口人！”
  “一个活口都没留！还自诩是正义维护时空……”
  “不……也不是一个没留，我父母拼尽全力把我送到了别的时空去，我才活下来，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你们懂吗？”温北平猛地挥手打翻撑在头顶的伞，声嘶力竭，悲愤欲绝，“你们懂个什么！”
  “因为一个人的过错，屠戮了全族，而那场杀戮里的凶手……”
  他跪在大雨里悲目凄厉，抓住宋绮的手，猩红的眸似乎要把她和姜酒吞掉，“有你们的父母！”
  本就虚弱的宋绮被他拽得往前踉跄跌倒地上，气血上涌又吐出一口血。
  姜酒从谢灼撑着的伞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把宋绮从温北平手里拽出来，护到自己身后，取出一份资料扔到温北平面前地上。

  她冷声道：“是不是没人告诉你，你们赫连家本来就是黑暗异能者家族？”
  温北平抬头。
  “宇宙最初，异能者的各种能量是互存的，包括黑暗异能者也允许存在，只要和平相处不干扰普通人，不利用异能牟利，干扰时空秩序。”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黑暗大帝诞生了。
  他试图掌控宇宙时空，试图成为秩序，把所有时空人类都化作自己的使徒。
  起初，背叛的也并不只有黑暗家族，也有其他非黑暗的异能家族。
  “为维护时空秩序，宇宙时空使者出现，平定当时的时空之乱，共选出一位时空盟主，降生时空禁卫军，来监督各异能家族和维护时空秩序。”
  “而你赫连家，本就是黑暗异能家族，那时候的盟主觉得只要不行恶事，各族便可以和平相处共存，所以在最初清除的也只是反叛者。”
  这些都是时空管理局里的时空历史。
  至于真实性，因为太远也无从考究。
  但最近的可以考究。
  “而你赫连家本就是黑暗家族之一，当时的那一任盟主心怀大义，在你先祖父赫连品忠的绝对誓言下，不但允许赫连家共存为几大家族，还没有强求你们家族清洗黑暗血脉，让你赫连家成为几大异能家族之一。”
  “可在一百二十年前，你的这位祖父赫连品忠，却背叛盟主和时空，勾结黑暗大帝，成为黑暗使者，试图盗取时空星石。
  在那一场几乎毁灭整个时空秩序灾难里，你先祖父借用黑暗大帝之力毁灭了整个013号时空，数亿人类，全部死亡化作宇宙里的尘埃……”
  “不可能！”温北平满是无法置信。
  姜酒侧头看了眼后方不远处的谢灼，深呼吸，继续清清楚楚地说。
  “那场灾难影响到数和时空，除了那个被毁灭的时空之外，其他时空也有被牵连，还有很多时空禁卫军和异能者牺牲，无辜的人也不少，比如谢灼。”
  一百多年前的谢缙呈，是位将士，他带领士兵前往战场最后惨死，只有他一个人，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下来，苟延残喘一百多年。
  那场死亡，不是战场上敌国的残忍，也不是己方无能。
  而是拜赫连品忠所赐。
  这件事，姜酒也是继承盟主之位后在时空总局的资料库里知道的。
  她没告诉谢灼。
  此时，谢灼也是刚听到。
  第一次知道。
  他面色微变，眼底紧缩。
  “那一场灾难几乎毁灭全时空，最后无数人的牺牲才换回和平，那时候，当时那一任盟主，依旧只杀了赫连品忠，留下了你们温家其他所有无辜人性命，只是这一次清洗了你们血脉里的黑暗能量。”
  “结果呢？二十年前，你们赫连家，也就是你父亲赫连霸又私下里和黑暗使徒来往，和黑暗大帝签订灵魂契约，唤醒被洗掉的黑暗异能血脉，成为黑暗大帝走狗！”
  “赫连图温，你说因为你父亲一人，时空禁卫军就屠戮你无辜全族，那是因为时空盟主一次次觉得你全族其他人无辜，却一次次又造就隐患，遭遇背叛，而每一次的代价都是一个时空的湮灭！”
  “你说我们不懂，不知道，你以为你自己又知道个什么？”
  姜酒冷笑，“二十年前，你只认为时空禁卫军因为你父亲一人而屠戮了你全族，只说你全族无辜，你却不知道在那之前，你父母已经黑暗大帝签订契约，毁灭了11号时空，又是数亿生命，他们不无辜吗？”
  “你赫连家被宽恕了一次又一次，可你们一次又一次背叛，其他盟主仁慈，我师父想着为了没有下一次背叛，他来做这个恶人。”
  “我父母之所以参与，那是因为我母亲，姜家全族也毁在你们赫连家手里！”
  姜酒拳头握得咔嚓响，怒火强忍，“你又以为你能够活下来，真的是你父母厉害拼命送你走，盟主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些事，师父以前从未跟她说过。
  直到如今她成为盟主，她必须肩负起时空之责，要在这一次完成历代盟主针对黑暗大帝拯救时空的计划，才得以知晓这一切。
  “赫连图温，你说你们无辜，我妈妈一族，17号时空和11号时空那数百亿生命，他们不无辜吗？！明知有去无回还要踏上时空战场对抗黑暗大帝的无数条生命不无辜吗？”
  “哦，对了，你的全族并没有死。”姜酒笑地自嘲，“我师父依旧没杀赫连族的无辜者，只是预防再一次重蹈覆辙，把你的族人里罪不至死地关进了时空囚牢，未沾人命罪恶地流放进了虚无之地。”
  “你父母，你赫连一族罪有应得，而你还以为他们无辜，和黑暗大帝签订灵魂契约，为他卖命，策划着利用宋绮杀我毁灭掌控时空……”
  “呵！”
  若不是被迫继承了盟主，这一切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师父把盟主之位强行继承给她，时空过往的一切她都将知晓，他把她逼上这个位置，让她知道一切，让她没有任何之外的选择。

  让她没有后退之路。
  “而你呢，浑然不觉自己一族害死了多少人，见到时空禁卫军清除你赫连家，便觉得所有人欠你，心怀仇恨，如阴沟里的蛇一般躲在另一个时空里，诱拐绑架幼儿，利用黑暗能量拿无辜人做实验，把他们变成黑暗使徒。”
  姜酒弯腰，捏住温北平的下巴，“赫连图温，你问问你自己，到底谁是无辜者？！”
  雨下得小了，可所有人都已经被淋湿。
  温北平身前血液和雨水混成一片，黏稠的血腥味弥漫。
  他扭过头把下巴从姜酒手中挣脱，半趴在地上抓过被淋湿的文件袋，潮湿沾血的手打开文件袋，抽出里边的资料。
  景丘［贴心］地给他打了个灯。
  关于赫连家的历代历史和罪行，全部详细陈列其中。
  “时空盟给了你赫连家一次又一次机会，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不知悔改和毁灭，你赫连家从来没有诚信誓言二字，想要不再重蹈覆辙就只有彻底消除！”
  姜酒俯视着他，一字一句，“赫连图温，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自己无辜，唯独你赫连家，你赫连图温没有资格！”
  宋绮站在姜酒身后，听着她和温北平的这些话，脸上是被雨水打得潮湿。
  她对姜酒的愤怒和情绪都没有共感，因为她没有经历，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
  但她听懂了，温北平叫赫连图温，他的家族包括他都罪无可恕。
  她低声开口，“温北平，你的仇恨错了……”
  “呵呵……”温北平一行行地看完资料，整个人虚弱地躺倒在地上，摊开双臂望着漆黑夜空，任由雨水拍打，分不清脸上是泪是雨，“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声凄厉，充满悲怆。
  姜酒平复心情，冷声命令：“把他押进时空囚牢。”
  此时的她，是以盟主身份下令。
  “是！”景丘恭敬领命。
  步子萧和京雪君等人，对于听到的这一切都很震惊，可她们也不懂那些什么异能家族的，无话可说，也不敢阻止姜酒的命令。
  凌晨四点。
  天没亮，乌云密布，雨还在下。
  锦绣华庭。
  谢灼拿过体温枪给她量了下体温。
  还好，没有发烧。
  但淋了那么久的雨，还有伤，得预防。
  谢灼去煮了驱寒汤，又给她冲了一包预防感冒冲剂。
  宋绮那一份，秦枝做的。
  姜酒看着谢灼，唇角蠕动了几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过去了。”谢灼感受到她的挣扎纠结，低垂着眉眼开口道，“那也算是战争，而害死他们的人已经死了。”
  那个时候，他睁开眼睛，发现活下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本就疾病缠身，又开始噩梦连连。
  他住在寺庙里，天天念经为他们进行超度。
  他躺在冷冻舱里，也时常能被惊醒。
  可无论多么痛苦，那些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只不过觉得有点可悲。
  那时候他以为他们是为国牺牲，是英勇的战士。
  可过去了一百多年，如今突然有人跟他讲，那些人本来不会死，本来可以不死，却因为有人想要毁灭时空而被无辜牵连致死。
  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种无力感，愤怒都不知该如何愤怒。
  姜酒看着如若没事人一样的他，沉默良久，“对不起。”
  谢灼微顿，望进她眼睛里，“不需要说对不起，那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他的目光烫人。
  姜酒垂眸，一口把手中碗里的驱寒汤喝完，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宋绮。”
  她去到隔壁卧室时，秦枝刚好端着托盘从里边出来。
  送的驱寒汤和感冒药宋绮都没喝。
  秦枝抿唇：“老大说她想一个人静静。”
  “她交给我，这一晚上你们也淋了不少雨，都去喝点然后休息吧。”姜酒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步伐轻慢地进入卧室。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不耐烦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
  姜酒关上门，走过来。
  阳台的吊椅里，宋绮蜷缩在里边。
  她问：“怨我吗？”
  听声音是她，宋绮微顿，“怨你什么？”
  “温北平。”
  “你是时空盟主，你做的事情，是你的正义责任，我对那些无感，但也不是真没有心。”
  宋绮语气平静。
  姜酒垂眸，遮住眼底情绪，把药端给她，“身体本来就还虚弱，喝了吧。”
  宋绮看她一眼，伸手接过。
  姜酒问她：“怕苦吗？”
  宋绮：“小时候苦惯了，这碗药对你们而言不管再苦，对我来说也是甜的。”
  姜酒：“对不起。”
  她没说对不起什么，可宋绮听懂了。
  “你是无辜的，你又不知情。”她道。
  顿了顿。
  宋绮抬头看她，“爸妈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姜酒看着远处，微微泛亮的天边，“在师父的讲述里，爸爸是个很爱妈妈，不顾一切经历万难跟妈妈在一起，却又为了正义责任，抛下妈妈去时空战场送死的人，妈妈是个爱爸爸却又恨爸爸，怀孕了还疯狂嗜酒的不羁狂人……”

  姜酒把自己从师父那里听到的关于父母的事情，柔声讲给了宋绮听。
  她们都未见过父母。
  一个从长辈嘴里听。
  一个从姐妹嘴里听。
  她们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有感叹。
  一直到天边大亮。
  姜酒道：“这件事虽然结束，可对于时空的拯救才刚刚开始，我要去时空战场和黑暗大帝进行最后决战，你先留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宋绮打断她的话。
  “不行。”姜酒皱眉，想也没想就拒绝，“你的身体还太虚弱，你……”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宋绮嗤笑。
  姜酒抿唇，“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活着。”
  “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就要看着对方去送死，这不是我的风格，我也做不到。”宋绮冷声道，“你知道我的本事，即使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能找到办法去。”
  姜酒眉心拧作一团，半晌，轻叹，“好，那就一起去。”
  “在那之前，去趟银行吧。”宋绮说。
  姜酒不解。
  宋绮：“妈妈留下的遗产，该去看看。”
  姜酒微怔：“不是要满18？”
  “时空都这样了，说不定明天就毁灭了，我们就死了，谁还管它满没满18？”
  宋绮从吊椅里下来，伸了个懒腰，“时空秩序都乱成这个样子了，谁还管它这些秩序？”
  姜酒轻笑：“也是。”
  “对了，还有件事。”姜酒要出去的时候，宋绮喊住她。
  姜酒回头。
  宋绮微偏脑袋，“我和你谁是姐姐？”
  姜酒微顿，微笑道：“我。”
  宋绮不太信，“你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姜酒好笑，“你若不信，回头等回家了可以去问罗姨他们。”
  回家……
  以前，也有人跟她说回家。
  可那些所谓的“家”，都只是一个暂时的住处。
  她以为自己从没有家。
  但现在这个“回家”，从血脉至亲的嘴里说出来，回真正的家。
  宋绮眼睛弯了下，“好。”
  “你先睡会吧。”姜酒笑了笑，关上门出去。
  宋绮在这个时空的历史里，强大地留下遍地马甲，一副坚不可摧。
  无论年纪大小，见了她都要喊一声绮姐。
  听起来是挺拽挺酷的。
  可那一声“姐”，也证明着她要担负责任。
  她在这里过得太苦了。
  即使已经苦尽甘来。
  反正也就差那么几十秒而已。
  这个姐姐，就让她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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