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隗立宵手上一顿，语气没什么起伏，“什么怎么回事。”

        竹竿啧了一声，“装什么傻呢，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隗立宵依然站得笔直，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表情，“我们就是朋友。”

        他调整好相机，对准自己班的区域，摁下快门。

        竹竿坐正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

        隗立宵提声打断了他，“你问的就是这个。”

        竹竿还想说什么，殷潚回来了。他只好咽下未说完的话语，起身把相机交给了殷潚。

        殷潚手上还沾着水，隗立宵单手接过，帮他挂在了脖子上。

        指尖擦过后颈，殷潚眨了下眼，“谢谢。”

        隗立宵扶着他的肩，“走吧。”

        竹竿看了他们两人相碰的地方，坐了回去，“好好干啊，加油。”

        隗立宵没回他。

        殷潚点头，“你也是。”

        一出门隗立宵就松开了殷潚，风从两人的间隔中吹过，衣袖摆动。

        广播里放着鼓点跳动的流行歌，各班席地而坐，正仰头看着表演。不少同学都把手机带下来了，因是校园活动，老师们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隗立宵和殷潚一左一右缀在操场两边，每个班在开头结尾拍个一两张就差不多结束了，遇到精彩的再把手机拿出来录视频。

        出乎殷潚意料的是，年级低的班级选的哥都是些较为流行、前卫的歌。里面似乎还有一两首是当红组合的，前奏一放出来，不少女生都爆出了尖叫。

        而年龄越往上，曲风就越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班倒是一首中规中矩的古风音乐，吴扬的出现让高一的男生都炸了锅，也算是迎来了一个小高潮。

        他本身就是跳女团舞的，身段掐得是极好。长裙一摆，水袖一抛，一颦一笑都极具情与美。

        隗立宵站在最右边，这块儿都是高三生，他隐约听到有两个学长在讨论要去找领舞的妹子要联系方式。

        脑海里浮现出吴扬在班里“夺人心魄”的表演，他嘴角忍不住一抽，看上学长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

        从高二开始，选曲就开始混乱了。一会儿是几十年前琼瑶剧的主题曲，一会儿是某个童年动画片的片头，更有一个班，直接上演了一段歌剧。

        殷潚这边有个初中的小孩，看着高年级的牛鬼蛇神们目瞪口呆，“这群哥哥姐姐是学疯了吗？”

        “”

        等所有班级都展示完，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阳光逐渐穿透厚实的云层，哪怕穿着短袖也不免有些发汗。

        跳完舞大家就把衣服给换下来了，本来吴扬还想戴着假发晃悠，可惜实在又闷又重，只好放弃。

        吴扬的男儿身终究还是伤了一大片少男心，风情万种的古风美女一转眼变成了校服眼镜仔，多少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那两个还没动身的学长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勾着肩膀像喝酒买醉一样一个劲给自己灌饮料。

        上午先进行的是团队拔河和跳绳，与被豁免了参与运动的殷潚不同，隗立宵一个人报了三项，其中就有这两样。

        跳绳要上十二个人，殷潚站累了，找了个观战视角好点的地方坐下来拍视频。他脖子上挂着两个相机，很重，但是又怕放在地上被人不小心踩到，只好自己单手捧着。

        隗立宵太高了，和钱文洛两个人负责甩绳。

        体育老师站在最中间，口哨含在嘴边，一声令下，三分钟计时开始。

        殷潚离得不近，打开手机开始拍摄视频。两个相机被曲起的大腿夹在小腹前，他从另一个手持着的镜头中去看同学们的表现。

        先前练习的时候大家配合都很默契，可不知道是不是眼下紧张了，开头第一个就有人踩了绳。

        隗立宵数着321，重新开始甩绳，可没过几个又被迫暂停。

        反反复复几次，眼看旁的班级都开始步入正轨，殷潚不免紧张了起来。

        烦躁的氛围弥漫在四周，隗立宵重新握了一圈绳头，出声安抚，“还有时间，大家先别着急，我们慢慢调整！”

        顾一默深呼吸几下，“大家加油！”

        “加油！！！”

        隗立宵跟钱文洛打着手势，开始了新一轮。

        “1、2、3、411、12”

        不上场的同学也围了过来，聚在一起帮忙计数。

        随着连续的数字越变越大，大家的声音也渐渐凝实，愈发响亮。

        殷潚还在录像，没有出声，但眼神却渐渐越过屏幕，从跳跃着的伙伴们一一扫到正在挥臂的隗立宵。

        然后就挪不开眼了，周围没人看他，他的眼神也就更加不用避讳。每次挥动手臂幅度都摆得极大，隗立宵的重心也放低了些，宽大的校服随着动作贴上肩背肌肉，露出流畅的身体曲线。

        殷潚一不小心看出个神，连手机晃了都没注意，等再低头的时候，画面都已经飘到天上去了。

        他赶忙重新定焦。

        定在了隗立宵的身上。

        殷潚权当手机有自己的想法，破罐破摔，不管它了。

        跳了整整三分钟，中间还有恼人的失误磨得人心烦意乱，老师一吹哨大家就纷纷垮了台，呼天喊地地跌回了地上。

        隗立宵没怎么累到，就是手臂酸了些，他甩甩手，从殷潚脖子上接过相机，对着四周又拍了几张，然后找人接班。

        他们只负责摄影的上半场，剩下的时间就在场地上散散步，顺带提醒同学不要乱扔垃圾。

        他们高一事情不多，最多跑跑腿锻炼一下，高二的学生会成员负责的就多了，包括但不限于帮助老师检录运动员和记录比赛结果。

        太阳变大了，风却一点没小。有个女同学的头发很长，被风一吹差点打到殷潚脸上。

        还好殷潚反应快，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攻击。

        不过他又踩了隗立宵一脚。

        隗立宵本来也想拉他让开，没想到人没拉到，自己先被踩了，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殷潚低头一看，白色的鞋面已然留下了半个脚印。

        “对，对不起”殷潚立马蹲下身，拿出餐巾纸给他擦了擦，还好不是什么牢固的油渍，用了点力就擦掉了。

        隗立宵没拦他，看他擦得差不多了就把人拉起来，接过用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右手因为碰过绳子所以有些脏，殷潚也在坐下的时候用手撑过操场，手上还残存着颗粒物留下的印子，两个人一拍即合，回教学楼洗了个手。

        一向热闹的教学楼此刻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鞋底同暗色瓷砖发出的碰撞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挤了点洗手液，殷潚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洗得香喷喷的，凉爽的水流滑入指间的触感让他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隗立宵也关上了水龙头，正在甩手。一时起了玩心，手指虚握成圈，借着大拇指朝殷潚脸上弹去几点。

        殷潚没有防备，闭着眼挨了这一下。睫毛颤颤巍巍地坠着水珠，像是流了泪，嘴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露出一点荧白的牙齿。

        他眼前被洒了水，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有人遮住了光，正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

        眼睛不太舒服，殷潚忍不住抱怨，“多大的人了还搞这出。”

        原本只是玩心作祟，眼下看着这样的殷潚，心里的念头却陡然变了味。

        隗立宵手上还没干，他伸手将大拇指上的一滴水珠抹到殷潚唇上。

        被水浸过的唇瓣透着殷红，隗立宵没有松开手，任由眼前的人用舌尖卷走那一滴水珠，看得他喉咙发紧。

        他越靠越近，近到几乎能触碰到对方的呼吸，而后缓缓伸出手，帮他抚去了眼尾的水渍。

        由于进了水，殷潚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雾，整个人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被这么扫一眼，直叫隗立宵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感觉自己被勾了魂，一举一动都不受控制了，他直觉不能这样，可是又反抗不了。

        “小潚。”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缓缓张嘴，声音远得却像是从天边传来，“我喜”

        “嗯？”殷潚逐渐恢复了视线，在这狭窄又无人打扰的水池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他在说什么喜，喜欢我吗？

        殷潚脑海一阵嗡鸣，都快忘了今夕何夕。

        他还在等待下文，隗立宵却回了神，缓缓松开了手，退后了半步，“我我小时候就喜欢这么干，一不小心贪玩了，抱歉。”

        殷潚还维持着抬头的动作，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定格了，他看得真切，却无法伸手阻止。

        闻言，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嗯哦，没事。我以前也喜欢这么玩没什么好道歉的，回去吧，快下一个项目了。”

        殷潚本来是想把眼睛里的水雾揉散，却忘了自己的手也还没擦干，一不小心就又看不清了。

        余光中似乎隗立宵还想来帮自己，他一咬牙，眯着眼睛转身离开了，边走边催，“我好像听到叫拔河了，快点，别迟到了。”

        他闷着头往前走，后面隗立宵也一言不发，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坠在后头。

        什么啊他是不是存心要耍我。

        殷潚看着地上的人影，被触碰过的眼睛酸涩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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