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押解至湘西

《括地象》曰：“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白虎作为四象之一，主凶，居西方，执掌庚金之气，兆兵祸。

      当白虎之灵高高跃起，向这边山峰猛扑下来之时，田力感觉脚下静默的元山传出剧烈震动，似有生灵自沉睡中惊醒。

      “嗡”，一股古黄色的厚重气息猛然升起，堪堪托起了虎灵的扑击，如铁盾挡住长矛。一众采药人纷纷跪倒在地，不断祈祷。想来这便是他们所供奉的“守护真灵。”

      两头圣灵之间的战斗，众人虽不得见，却能感受到山体剧烈震动，空气锋利如刀。田力将兵魂之力凝于双眼却能朦朦胧胧见到战团中的景象。山神状若老叟，气息宏大雄浑，动作缓慢沉重；白虎之灵气息锋锐张狂，体型较小，却动作灵活。

      白虎之灵每次冲击都被山神之灵击退，浑身亮银色的毫光略有暗淡。此时，下方不停癫狂祝祷的李寅，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到黄玉骨杖上，白虎双眼之中仿若有了更多神采。“云从龙，风从虎”，白虎周身开始生出肆虐的旋风，速度逐渐加快，绕着山神庞大的躯体旋转起来。开始之时，田力还能勉强看出白虎的形状，很快白虎身躯便快如银色细线，直到最后只剩下银色的亮斑在山神身上闪烁不定。

    每一次闪烁，都有大片土黄色雾气剥落，轰隆隆落到众人头顶。仿佛被揭开的皮肉，洒出大片鲜血，然后慢慢消散。田力体内兵魂真气自行运转，不断吸收之下，丹田中的真气越发凝聚成型，隐隐形成一枚土黄色的光亮圆珠。此时田力已无暇顾及。

    灵体受损的山神愤怒异常，浑身气息倏地收敛，然后猛然呈圆环状向四周喷射出去，无声的波纹将周围树木山石斩断，脚下的兽群与众人也纷纷被巨力冲击出去。而正面承受冲击的白虎之灵如同子弹一般，被强大的气息撞入数百米外的山腹中。

    此时的李寅大口喷血，一咬牙从怀中取出短刀，往自己手腕上重重一割，血液喷溅到骨杖上，原本黄玉色的骨杖顿时颜色赤红，神光缭绕。方才被打入山腹的白虎腾跃而出，与山神静静对视。田力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此时的白虎真灵与方才的不同之处，白虎周身若隐若现，只有右爪变成介于“半灵半实”状态。想来，应是李寅方才献祭自身鲜血的效果了。

    两头生灵对峙数秒钟之后，白虎突然高高跃起，扶摇直上，很快隐没入云团中。几分钟后，本来晴朗的夜空乌云密布，狂风伴随这雷霆交织落下，炸的山顶树木变为齑粉，而雷霆中央的山神庞大的身躯，任凭雷霆轰击，岿然不动。在田力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场景——旱地惊雷。

      突然，云层与雷电之上，有一点明亮的银色光点垂落而下，体型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正是降落而来的白虎真灵。此时的白虎真灵浑身青白两色的狂风与雷霆环绕，雷电的“噼啪”声与狂风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身后牵引着万道雷霆，自身仿佛化为天罚之剑的剑尖，向山神直直的钉了下来。

    “轰隆”一声，雷光炸开，众人的被震的跳起一丈，七窍之内鲜血流出，登时许多人昏迷过去，生死不知。田力身上土黄色的真气甲胄一闪而逝，与众人一起跌落在地。

    再一看交战之处，元山高高的山峰已被雷霆炸了个巨大的深坑，雷电缭绕。白虎之灵的灵韵近乎消散，半身已然透明，而此时的山神之灵如同倒塌的泥塑一般，高大的灵体碎裂剥落，磅礴的灵气如同瀑布向下方人群奔腾而来。田力体内兵魂真气在如此磅礴的灵气中如同游鱼入大海，说不出的舒适惬意，一个呼吸之间，丹田之内土黄色的圆珠便饱满充盈，再无瑕疵。突然感觉心口处出现异动，在岱宗极顶曾出现过的那一股意识仿佛醒了过来，充满吞噬灵气的贪婪与渴望。

    高空中的白虎之灵，突然心生感应，向田力之处望了过来，田力胸口的那股意识倏然消失，仿佛不曾出现。白虎之灵眼神出现迷茫之色，几秒钟后便转过头，看向碎裂的山神躯体，等到神躯消散，有一粒如同黄豆大小，却极为明亮的金黄色圆珠悬在半空，白虎之灵刹那冲上前去，将这枚圆珠一口吞下。然后灵体慢慢消散于天地之间。

    从眩晕中醒来的众多土家族采药人，胸膛之内仿佛有什么被强行剥落，顿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一看元山的惨烈景象，便明白个中缘由，纷纷跪地不起，哭嚎声不绝于耳。庇护一方多年的先祖真灵，就这么彻底消散了，连最后一丝神性都被吞噬一空，心中信仰彻底崩塌。

    面色苍白的李寅此时却是狂笑不已：“先祖神威，我族大业必将功成。”

    驱动众兽，吩咐手下几人将面色悲戚麻木的众人押解着往东返回。

    不多久，李寅诸人又抓捕了几波采药人与药商，田力大体看了看人数。除了韩老板那二十来人走脱之外，其余一百余人均被抓获。

      山路崎岖纵横，田力等人一直被押解着在山中走了十几日，期间李寅每隔一日让手下给众人喂食喂水一次。到达目的地后，众人早已腿脚发软，有气无力。

      田力约莫算了一下脚程，此处应是湘西土家寨子了。湘西土家与川东土家大体相仿，只是乡民更为冷漠，见到众人如同见到仇敌一般。

      田力众人被关到村落正中央一处宽敞的吊脚楼底层，四周是圆形的木栅栏，栅栏之外以及吊脚楼二楼走廊都有众多持枪兵丁盯着。解开绳索，田力等一百余人如同牲畜被丢了进去，却发现已有数百人关在里面。栅栏内臭气熏天，污水横流。里面的人眼神空洞，瘦骨嶙峋。

    田力等人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位置坐下休息，孙老板年龄较大，又无强健体魄，加之一路之上未能安然进食消耗却极为剧烈，此时身体早已生命垂危，命悬一线。田力先给孙老板疏通一下心脉与筋骨，心中思索，寻个机会从“隐鳞”之中取些清水与吃食喂给他。

        休息一阵，田力感觉体力略有恢复，便开始打量栅栏内的众人。之前所关押的人中，九成多是身着土家与苗族服饰的汉子，年龄约莫在十五至五十之间，想来应是被李寅抓获的山民。

    田力找了一名面色稍微健康的十来岁少年，将他叫到一旁：“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里?”

    那名少年回答：“我叫吴石坡，这里是湘西。”

    田力又问：“他们抓我们来干是什么？给他们干活吗？”

    还未等吴石坡说话，旁边一名瘦骨嶙峋的汉子疯疯癫癫的说：“他们要用我们的血献祭给‘白帝天王’，我们都会死，都会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干而死！”

    吴十坡攥紧拳头，咬着牙说到：“你胡说，我阿爸阿姐会来救我。”

    “哈哈哈，谁都出不去，都会死，时辰到了就会死。”

      田力拉着少年寻了一处较为清净的地方，问了些其他情况。

      两个时辰之后，有人打开栅栏大门，以木质独轮车推进两车麦麸窝头，饿慌了的众人纷纷一拥而上。

    “啪啪”守卫手中扬起长鞭，重重打在前面几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抢什么抢，一个一个来，嫌命长的抢抢试试。”

      分到一个窝头之后，众人都赶紧吃进肚里，若是守卫离开，便会有人来抢夺。吴十坡身体瘦弱，若不是田力帮忙打倒多人，窝头都保不住。

    因为之前的事情，田力与吴十坡熟络起来，吴十坡将此处的情况大体告知田力。

      这一支苗寨供奉的正是“白虎神”，也就是他们说的“白帝天王”，李姓是白虎神直系血脉，以复活先祖“白虎神”为目标。多年以来一只在寻  

  找白虎遗留下来的圣骨，然而时间久远，圣骨多有损坏与遗失，故而，白虎神借助李家人的血脉在周边群山之中猎杀村寨祭祀的“神灵”，以获取“神灵”凝聚的那一点神性。

      除了由圣骨和神性搭建起来的“骨架”，复活“白虎神”还需要特殊祭祀，那便是方才那名疯癫之人说的——鲜血祭祀。获得了酉阳等三处土家村寨的先祖之灵之后，如今，祭祀仪式差的只是人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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