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块草莓蛋糕

“唔，好满足~果然杀老师的手艺最棒了～”
  璃音轻轻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感叹。
  她的声音带了点鼻音，不如平日那般清脆，却甜软了许多。
  “这个厨房总算有用武之地啦～”
  虽然在家庭课上也能大饱口福，但只为自己制作的料理果然还是有着别样的美味与幸福感。
  在她说话间，杀老师已经清洗好餐具，走出了厨房。
  看着这样的璃音，他无奈地开口：“总是外食对身体很不好哦，为师好得也教了好多节家庭课呢。”
  极少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原来只是少了一顿美味的料理。
  “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璃音又重新扬起嘴角，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做给自己吃……完全没动力嘛。”
  “……”对方看着她，目光中的怜惜像寒冬里摇曳着的微弱火苗，仿佛随时都会化作青烟消散在风中。
  而在璃音看来，那几乎就是漫不经心的一瞥。
  因为清楚地知道她在逞强，所以才不能让自己的心情被她看穿。
  ——没有什么比无能为力的同情更伤人。
  “……说得也是。”迟疑了几秒，杀老师语气轻松地回应。
  这之后，狭小的客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璃音垂下视线，有些无措地在桌下绞着手指。
  明明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故意逞强的，可是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又很难受……
  难受地说不出话，也无法摆出像样的笑容。
  真是差劲的自己……
  “……？”
  忽然间，一块点缀着红草莓的奶油蛋糕被送到了璃音的面前。
  “这是……”
  “饭后甜点哦～”某章鱼微笑。
  呆了呆，璃音的眼睛忽然半眯了起来，冷冷地瞥向某章鱼，“我可不记得有买这个。”
  “忸呀……”某章鱼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发现璃音还在瞪着他，只好小声嗫嚅道：“结账的时候，为师偷偷拿的。两块儿。”
  璃音鼓着腮帮子，不爽地哼了一声。
  “忸……”某章鱼紧张地搓着腕足。
  瞥了杀老师几眼，璃音弯唇笑起来，慢悠悠地道：“呀……我最近刚好有点馋甜品呢。”
  某章鱼顿时如蒙大赦。
  璃音撇了撇嘴。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听到“两块儿”才高兴起来的呢。
  她拿起小匙，挖下一勺蛋糕含在了口中。
  蛋糕的香甜融化在唇齿间，让她露出同样甜甜的笑容，“杀老师让我想起一个人。”
  “……？”
  “唔……”她托着腮望向墙角，有些懊恼地咬着小匙，“虽然总觉得是她把我扔下了，但如果能早点信任她，就不会这样遗憾了吧。”
  顿了顿，她朝杀老师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突然就自说自话起来了。我说的是E班之前的班主任哦，雪村老师。”
  “……！！”伸向蛋糕的腕足蓦地僵住了。
  如果此刻，璃音能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章鱼，或许她能发现，对方眼中无以复加的痛苦与震惊。
  但是她没有。
  “……杀老师应该不知道雪村老师的事吧，因为你来之前她就不在了嘛。”
  璃音失神地看着桌沿，像陷入回忆般放慢了语速。
  “雪村老师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就像杀老师这样。她……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到外面去看看’什么的。当时的我，对这种完全没了解情况就自说自话的说教非常反感。但面对我的漠视，老师她却拿出了更多的热情。”
  “我、我在想，或许将一切都告诉老师，她就可以从更正确的角度认识我，引导我了吧。其实一直、一直都是想要相信她的……”
  璃音缓缓抬起头，细碎的盈光在眼底闪动。
  她弯起唇，扯出了一个近乎悲哀的笑容，“可她却消失了。在我下定决心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杀老师沉默地听着少女的独白。
  像是忏悔又像是怨诉的独白。
  直到最后一句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脏。
  那样难以忍受的痛楚，却又让他想要放声大笑。
  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为何她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都还停留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亚……
  ……
  “雪村老师，一定是个好老师哦。”他微笑着看向璃音，像往常那样。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压下了所有疯狂涌动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念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姓氏。
  但他的语气平静极了，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眼前的孩子是那个人的学生。
  是需要他竭尽所能去守护引导的人。
  除此之外的沉重，本就该由他一人背负。
  “嗯……我知道。”
  坐在对面的少女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幽幽地垂下了眼帘。
  杀老师缓缓闭上眼睛，又无力地睁开，“因为为师的要求，她不得不离开了吧……毕竟为师的事情不能透露给不相干的人员。其实都是……为师的错呢。”

  ——是的，都是他的错。
  “不是的！”
  方才还消沉着的少女忽然激动地站起身，连声调都一同高了上去，“杀老师说过是真心想做我们的班主任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杀老师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随即又微笑起来。
  那一笑间，仿若搅碎了所有的幽暗。
  他的，还有她的。
  “而且……”璃音的脸突然红起来，她撇过头用极小的声音道：“能成为杀老师的学生，我很开心……”
  说着，她底气不足地坐了回去，再也不敢与杀老师对视。
  “而且什么？”
  “没什么！”璃音很是坚决地摇头。
  杀老师无奈地笑了笑，余光瞥到了被遗忘在一旁的蛋糕。
  把整块蛋糕豪放地塞入口中后，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别再去想不开心的事了。既然为师接管了这个班，自然也会替雪村老师好好照顾你们的。”
  “嗯……”璃音咬着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她看向自己的蛋糕，忽然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对啦～”
  “忸？”
  “这个蛋糕啊……不是杀老师做的哦。”
  璃音挖了一大勺蛋糕，美美地含在了嘴里，“咱们的协议是怎么说的来着～”
  “忸呀！鹤、鹤见同学，看在为师做的料理那么好吃的份上！”某章鱼惊慌地伏在了地上，露出真挚卑微的目光。
  “嗯～真的很好吃呢。”璃音由衷地点点头，“所以这块蛋糕的费用、私（我）……”她故意拖着长腔。
  某章鱼期待地看着她。
  “に返して（还给我）。”璃音淡淡地补充。（日语中，“私”后面可以是“还给我”也可能是“我来付”，虽说平时一般不加主语）
  “……鹤见同学好过分！呜呜！”
  看到某章鱼掏出手绢痛哭流涕，璃音满不在乎地拨了拨额发。
  谁让这家伙刚刚笑得那么暖，简直是犯规！
  总之！成功地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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