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爆发

不算狭小的店面中，异样的氛围积压膨胀，让在场的众人压抑得快要窒息。
  现在大家最想得到的答案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女性和璃音是什么关系，以及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不过细看两人相似的眉眼，她是璃音亲属的可能性很大。
  或许是璃音的面部过于消瘦，才给人清冷寡淡的感觉。这位女性的脸庞却有着柔和圆润的线条，因而更显亲和。
  然而比起难辨年龄的秀雅面容，女性举止间流露出的知性典雅更令人难以忽视。
  乌黑的秀发挽成精致的盘发，压在有立体装饰的毛呢帽子下。样式简约的浅驼色羊绒大衣，搭配着及踝的黑色短靴。
  低调优雅的装束，不仅没有掩盖她周身的气质，反而与她十分相称。
  众人姑且看出她不是普通人家，但也只能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互相对视的少女与章鱼身上。
  倒是后来才进屋的伊丽娜，一眼就看出女性那身“朴素”的羊绒大衣到底值多少个子儿。
  ……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做这种事？”
  在同学们面前，璃音有再多的怨怒也只能暂时压下，用着学生该用的口吻质问那只章鱼。
  而面对明显在压制怒火的璃音，杀老师露出了难办的神色。
  他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鹤见璃音——「一直」都是个温顺的女孩。即使是从小排斥的亲人，仅仅见一面而已，也断然不该出现这种态度。
  但……她也的确在他面前说过曲解家人的言辞。
  这份谎言，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因为小时候的刺激造成了记忆混乱……
  他看向璃音身后的洋子，对方的脸上浮现着同那日一样的悲哀笑意，双眸中的光华如白日星辰一般黯淡。
  对上他的视线后，洋子微微颔首，露出歉意的微笑。
  那一瞬间的愧疚与同情让杀老师打起了精神——面对璃音。
  “鹤见同学，你需要和家人好好沟通。学园祭的最后一天，和家人一起在校园里逛逛不好吗？”
  他采取了不附加特殊效果的说教技能。
  璃音瞪着眼睛，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好好沟通？可以啊。杀老师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逛校园什么的，现在就可以去。”
  她上前拉住了杀老师的袖子，咬牙切齿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由于大家（主要是洋子）在场，杀老师无法就那么把自己的袖子扯出来（然后看着璃音摔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璃、璃音，不要为难杀老师，是我拜托他的。”身后传来洋子不安又无力的声音。
  闻言，璃音松开了杀老师。
  她垂下脑袋，低低地道：“你走啊……”
  杀老师皱了皱不存在的眉毛，而洋子则是因为没有听清“诶”了一声。
  随后她便看到璃音猛地转过来，面目狰狞地大声吼道：“我让你走啊！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说着，璃音冲上前来，用力地将洋子往门口推。一边推搡嘴里还一直重复着“赶快给我走啊”、“快点离开这里”之类的语句。
  洋子被她推得只能狼狈地退后，周围的同学见状便上去拉扯璃音。
  瘦弱的璃音再怎样情绪激动也很快就被钳制住，但她仍在不停地挣扎，用那双满是愤怒的眼睛狠狠瞪着洋子。
  洋子捂着胳膊，十分受伤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璃音不想看见我，我现在就回去好吗？”
  她更加放软了语气询问璃音，对方倒是停止了挣扎，但也将头扭向了一边，不再看她。
  她酸楚地一笑，目光缓慢扫过众人，又落到那只章鱼的身上，然后深深鞠躬，“给大家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最后不舍地望了璃音一眼，洋子自门口消失了。
  E班的孩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鹤见，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但她一定很爱你。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伊丽娜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拉住璃音的同学纷纷向两边散开，璃音活动着酸痛的肩颈与手臂，看向严肃地盯着自己的伊丽娜。
  金色的卷发高高竖起马尾，米色的高领毛衣宽松地套在身上。过去妖娆性感的印象不复存在，现在的伊丽娜就像邻家大姐姐一般。
  虽说，原本她也只比大家大了五岁而已。
  “眼睛啊……原来您是从这一点判断我喜欢杀老师的。”
  璃音笑了笑，接着抬手指向那只章鱼，“可惜您错了，杀老师已经将这所谓的「喜欢」否定了。所以，伊丽娜老师，您这一套不准的哦。”
  “什么、他？！你——呵、好！还是你们会玩！”
  看着璃音仿佛是“善意的提醒”般的神情，伊丽娜瞪了杀老师一眼，气鼓鼓地离开了。
  杀老师下意识地想要挽留，最终还是看向璃音。
  “鹤见同学，伊丽娜老师说得没有错，你的、婶婶一直都在——”
  “Ho～在大家面前果然不敢叫我的名字吗？”

  璃音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杀老师的发言。
  她歪着脑袋，明明在笑，眼神却又比方才更冷了些。
  “那个晚上，是谁抱着我说‘为师是璃音的’来着～”
  “喔喔喔喔喔喔——！”众人炸锅。
  耳中充斥着“已经到那一步了吗？！”，“这只章鱼果然是抖M？”之类的声音，杀老师惊慌地晃动起腕足。
  “……总是一副在替我着想的姿态，真是自欺欺人，又自以为是。”
  在所有人都以为周遭的气氛会被粉红色填满时，璃音收起了笑容，寒声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也很平淡，却像钩子一样刺入杀老师的心脏。
  “你真的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在我跪下求你的时候，说喜欢你的时候。”
  “全知全能的超生物……将这被称为吊车尾的班级，一步步引导向光明。而我，却被赶到了A班。”
  “一个月的时间，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被你送走。终于，我想要放弃了。可你，却对我说‘到为师这里来’。”
  璃音望着对方羞愧难安的模样，只是浅浅一笑，将那段痛苦的日子轻描淡写过去。
  “旷课这么久你都不在乎，却因为一句小小的威胁就对我言听计从。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而弥补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还是说……”璃音眯起眼睛，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是真的对我抱有——”
  “够了！”杀老师仓皇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失态，只是如同恳求般说道：“可以、不要再说了吗……是为师的错。”
  然后他习惯性地说出了这句每次都会被璃音否定的话，却未曾想——将她彻底激怒。
  “又是你的错……哈哈、哈哈……自以为是地说着什么需要沟通，就把她叫来了这里……只是一句是你的错就够了吗？！！”
  璃音一直平静的语调陡然拔高，双目中的怒火剧烈燃烧跳动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做着伤害我的事情？！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比我还痛苦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啊，杀老师！”
  凄厉的叫喊让周围的大家露出了痛苦的模样。
  虽然还是不明白璃音如此反感家人出现的原因，但听她方才所说，众人已经大致猜测出她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所以，她现在死死地瞪着那只章鱼，通红的眼眶，目眦欲裂。
  “不，这一次……为师、我真的只是想……”像被汹涌而来的悔意压垮一般，杀老师哑着声音向她解释。
  只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
  璃音叹息着阖上了眼眸，再睁开时，她的眸光有些涣散，像是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
  “这是迄今为止，你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这一次，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语气生硬地扔下这一句，璃音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没有一个人上去拦她。
  那只章鱼颓然地站了一会儿，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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