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一夜，客厅的灯亮了许久，冷白的光线在墙上抹下雾一般的影子。
  璃音蜷缩在杀老师的怀中，如断线木偶一般，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只有失去焦距的黑眸仍在静静流泪。
  杀老师拿出手绢，无比轻柔地点拭在她遍布泪痕的面颊。那只可以将力道掌控在小数点后几位的腕足，如今却因为过于小心翼翼而轻微抖动。
  透明的水渍被绢布吸收，又很快添上新的，仿佛她的眼泪会这样一直流下去。
  “璃音……不要这样……”
  他开始后悔方才的举动，后悔自己总是将她逼到绝路。
  明明在其他学生面前，他永远都能拿出最高昂的态度，最精明的决断。面对她，却只有不断地逃避、遮掩、伤害。
  优秀的※※全知全能——简直就像个笑话。
  “杀……老师……我还是……好怕、好怕……”
  微弱的声音吐出了不连贯的字节，璃音抬起手，扯住杀老师的衣襟。她的眼瞳中有光点缓慢聚拢，显现出惊恐的颜色。
  杀老师将下巴抵在璃音的额头，像哄睡哭闹的婴儿一般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断念着安抚的语句。
  “璃音，不要怕……为师，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状态下的璃音是否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一刻也不敢停。
  ……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身体不再紧绷或颤抖，似乎完全放松下来。
  她像抵触似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口用力推着。不知怎么，又突然缩了回去。
  “你……总是这样麻痹我。”
  沙哑的声音犹如叹息，仿佛浸染着无限的疲倦与无奈。
  她缓缓闭上眼睛，枕在他的胸口，右手轻轻抚摸着她刚刚触碰到的、藏在学士服下的球形物件。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干脆就好了……明明知道你只是在履行教师的义务，这些只是你安抚学生的手段，可我还是……还是……”
  “啊……原来是这样吗……”
  默默听完璃音的倾诉，杀老师不由得苦笑起来。
  “即使是做了这么多混蛋事的为师，也忍不住想说……璃音你真是过分啊……”
  “我……过分、吗？”
  她支起了身子茫然地望向他，他便也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沉。
  “不是每一次，每一次都需要抱你才能解决问题。只是、呃……”
  以低沉严肃的腔调开口的某章鱼，突然迟钝地意识到，接下来将是非常羞耻的台词——
  “只是看到鹤见同学露出那种表情就忍不住什么的，忸啊啊才不是这个样子啊！”
  这只章鱼叫唤的声音差点震聋璃音的耳朵，她忽然觉得因为上半句就脸红心跳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就算你捂上嘴巴，我也已经听到了哦～”璃音挑眉望着他，却又忍不住咧嘴一笑。
  那是久违的，只在他面前绽放的笑容。
  “杀老师啊～其实是、是……”
  她忽然止了声，呆呆地眨了眨眼。
  她这才发觉内心深处某个已经根深蒂固的认知正在动摇，直至消融瓦解。
  似有一双手揭破蒙蒙迷雾，天光照进永夜。
  ——日了狗的合格教师模式！
  ——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东西！！！
  他就是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想抱我XD！
  ——鹤见璃音切换至狂喜状态。
  “别、别以为您这么说，我就会……嘿嘿、原、原谅您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哦！”
  杀老师无奈地看着这个高兴得连往常的敬语都冒出来，却仍要嘴硬的少女。
  ……
  不多时，他将璃音搀扶起来，在餐桌旁坐好，体贴地递过去一杯温热的饮用水。
  璃音小声地道谢，将杯子接了过来，却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
  虽然方法不当，过程也曲折了些，但杀老师真的是在为她着想，也帮助她取下了戴了多年的「面具」。
  可她却像个恶劣又任性的坏孩子。这段时间，不该说、不该做的，她一样也没落下。
  冷静下来，才感到无地自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重重叹气。一旁的某章鱼则又紧张起来。
  “忸呀！怎、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焦急询问。
  璃音连忙摇头。
  被这样关心着，她越发觉得愧疚，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但她忍住了，为了不让这只章鱼更加担心。
  她正要将酝酿好的一肚子道歉语一股脑倾倒出来，身旁的某章鱼却先一步带着歉意开口。
  “这段时间……为师让璃音受了很多委屈。为师不该擅自替你做主，还招致了你对小姨的误会……”
  “等等、杀老师您在说什么……明明都是我不对！”璃音惊慌地站了起来，开始细数自己的罪状，“我伤害了小律，破坏E班的课堂，威胁您使唤您，还怂恿理事长——”

  说到这里，她心虚地停下了。
  再怎么说，这件事也太大了……就算杀老师已经一清二楚，她也实在没胆量说下去。
  身旁的章鱼却发出了招牌笑声，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得意。
  “努鲁呼呼呼～就算璃音什么都不做，看到E班大家的成绩，那位理事长也会坐不住的。”
  “……唔，这倒是。”璃音撇了撇嘴，想起了浅野被打飞出去的那一幕。
  但那对父子已经在杀老师的帮助下和好了，就像她和小姨一样。她真心地为浅野感到开心。
  “至于其他的……若是没有那张申请书，便不会发生。”
  “若是……为师不来到E班，也不会引来……众多的暗杀者。”
  那只章鱼的声音再度黯然沉重下来。
  “就算是这样——”
  看着这样的杀老师，璃音像鼓起某种勇气似的，捉起了他的腕足，按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对方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也顺势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璃音在此刻扬起脸，露出信心十足的可爱笑颜。
  “只要有杀老师在，哪怕是那位顶尖的杀手，最终也只会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腕足片刻的僵硬，仍是开心地咧着嘴角，哄慰着那只章鱼。
  随后响起的，便是对方温柔的回应。
  “那是……当然。”
  “为师，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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