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神（下）

“大小姐的头发好软呢，像上好的丝绸一样。”
  死神一手拿着电吹风，一手轻柔地梳理着小屁孩的头发。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小孩的头发就是软软的，还有草莓香波的味道。
  “叫我璃璃子啦。”强调着名字的小屁孩坐在镜子前的小凳子上，额前的头发被拨开之后，露出了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浓密的睫毛像小蝴蝶一样上下翻动着。
  “Ririko是哪个Ririko呢？”死神随口问道。
  “璃璃子就是璃璃子啦！”
  他发誓，他只是想知道是哪几个汉字，可是却惹恼了这个小屁孩。
  她回过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他只好无奈地把电吹风拿开。
  “时间也差不多了呐。”
  他拍了拍小屁孩的脑袋，望着镜中的她轻声道：“抱歉，看来吹头发就只能到这里了。不过，大哥哥给你准备了表演哦，想不想看？”
  ……
  “爸爸……妈妈……？”
  拍手喊着“要看要看”的璃璃子被抱出了洗手间，然后她看到爸爸妈妈被绑在了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
  他们在“唔唔”地说着什么，眼睛死死地瞪着这边。
  “别怕，这只是表演的准备工作，待会开始了，你就会知道有多棒了。”
  年轻的侍者在璃璃子耳边温声细语，然后将她放到了鹤见夫妇正对面的展示橱中。
  他将她的手脚牢牢捆住，让她只能注视着父母的方向。
  “睁大眼睛，安静地欣赏，知道了吗？安安静静地，不要发出声响哦。”
  他将手指抵在璃璃子的唇边，话音结束的那一刻，璃璃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她无法闭上眼睛，也无法开口讲话。可她的意识很清醒，就像灵魂被封入了没有生气的人偶当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她看到他的手臂优雅地在空中旋舞，带动起银白色的光线。
  爸爸的脑袋突然就歪向了一侧，一道细小的红线出现在他的脖子上，红色的液体像蒸汽一样从红线的位置喷薄而出，形成了一团鲜红的雾。
  地毯上多了一摊红色的污渍。
  “啊啊，接下来就是我最犹豫的部分了。”
  死神状似苦恼地扶额，眼底浮动的异光却已将他的心思暴露。他低下身子，在鸣子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又解开了束缚她的绳子。
  鸣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木然地看向前方，一动不动。
  她的盘发早在剧烈挣扎下散乱不堪，死神索性解开了固定盘发的发夹，任那一头青丝轻纱般垂至腰际。
  “那么，为了我唯一的观众，我就将这一幕完美地演绎下去吧。”
  银色寒光在珍珠般细腻的肌肤上极速游走，催开一朵朵血莲。
  浓重的血色逐渐包裹了那具曼妙的躯体，暗红色的晚礼服被鲜血浸透，红得越发妖艳而热烈。
  “看啊~你的母亲，真的很美对不对？”
  死神朝璃璃子笑起来，那因兴奋而扭曲的面容已经看不到半点温和的模样，连他的声音都因兴奋而颤抖。
  明明在一分钟之内就将所有大出血口一一割裂，可那兴奋的感觉却像浪潮一般一波波地涌来。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此刻的愉悦，让他情不自禁地站在血色的舞池中，扭动身躯。
  此刻的他就像个高调的裁缝，用着夸张而华丽的舞步将他得意的佳作展现给唯一的观众。
  啊～是因为在被「看着」，被什么人「看着」。
  ……
  妈妈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
  总是温柔地笑着的妈妈，此刻却像一个僵硬的标本，没有生气也没有温度。那墨玉般的眸子里，已经看不到昔日的慈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
  那模样陌生得让人害怕。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体各处喷涌而出。妈妈说，那是代表生命的颜色，是它让我们的身体有了温度。
  生命的颜色与温度在一点一点将妈妈覆盖。这样，妈妈就会变回原来温暖慈爱的样子了吗？
  可，妈妈却倒了下去，倒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年轻的侍者迈着极缓的步子朝璃璃子走来，他的脚下是鲜血铺成的道路。
  他就像行走在三途河畔的勾魂使者，曼珠沙华在他的脚边绽放，终日不断的哀嚎是他钟爱的小夜曲。
  他说：“吾之名乃死神。”
  ……
  死神望着小屁孩，她的眼睛已经透不出半分光彩，只是茫然地大睁着。那一动不动地坐在展示橱里的样子，已经和人偶没有区别。
  “呵，你大概再也无法念出此名了吧。”
  他弯下身子将手上的血抹到了那张呆愣的小脸上，而他的脸上带着同样的血迹，触目惊心的艳丽。
  “五年、不，十年后，我会来看你。希望你不要成长为让我觉得无趣的样子。”
  他抬手在她的眼前挥过，手拿开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睡吧，我的——最终作。”
  璃璃子对死神最后的记忆，便是在视线快要被黑暗笼罩前，他那诡异上扬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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